只见风滞站在廊桥正中,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面上情绪复杂,眼眶微微泛红。 见他这副样子,疏塘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鼻头一酸,往回走了几步,抬眼看着风滞,压抑着情绪问道:“雪岸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她可是雪岸啊!” 风滞大步朝前走去,声音低哑,一边走一边说着,不像是在回答疏塘的话,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七弦宫书房,灵灯放在正中的桌案上,里面的灯光忽明忽灭,没有指向任何的方位。 如果灵灯没有问题,现在又没有任何的指向性,那不就是说栖挚就在这七弦宫中吗? 可如果他就在七弦宫,又为何不见踪影? 书房不大,都是一些简单的陈设,除了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轴,其余都是笔墨纸砚。 书籍画卷,一览无余。 风滞看了一眼之后,便让疏塘提着灵灯在宫里转了转。 虽然灵灯和之前在书房的时候一样,没有明确变化,但隐约之间似乎都在偏向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就是方才的书房。 之前疏塘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将灵灯放置在了书房中。 可书房当中确实没有栖挚灵君,难不成只是因为栖挚以前经常待在书房,那里有他的气息,所以灵灯才会指向那里? 风滞和疏塘转了很久,其间会时不时地问几句关于雪岸的问题。 疏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与雪岸认识的时间还没风滞长,风滞都不知道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知道。 但看风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还是净挑了些好听的说。 夜里,风滞躺在床上,盯着手腕上的醉影,拇指来回摩挲着上面雕刻清晰的繁星图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是说了很多遍。 “雪岸……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梦里,她看见雪岸又回到了鬼域,孤身一人与万千恶灵厮杀。 她的身上被咬出了许多窟窿,可她却不能停下来处理伤口,因为一旦停下来便会让那些魑魅魍魉有机可乘。 他想去帮她,却始终移不动脚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 看着她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看着她为了活下去拼得精疲力竭。 他站在远处看着一只只恶灵向雪岸奔去,他拼命地嘶吼,想提醒雪岸小心,可雪岸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黑暗中的那种无助让他从梦里醒了过来,他恨不得立即冲到鬼域,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将雪岸从万千恶灵中带出来。 可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作了云烟。 眉目如画,红唇微启,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熟睡时真的如十六七岁的少女般乖巧,与梦中那个拼命厮杀的人截然不同。 他一度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他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刚抬起手,一只冰凉的小手便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摁了下来。 怀着的人嘟囔着。 “你就不能消停会吗?嚷嚷了半天,你不累我还累呢!” 风滞反握住了雪岸的手,看清她手腕上的醉影,他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用尽了全力,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生怕怀里的人随时会消失。 雪岸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挤碎了,她在风滞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本以为风滞知道疼了便会将她松开,可风滞却只是闷哼了一声,之后反而抱得更紧了。 “风滞!你打算勒死我吗?” 第63章 璧人 风滞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将手松开,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雪岸,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雪岸本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可看着这张笑脸,实在有些下不去手,便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你不睡就出去,让我安静地躺会儿行吗?” “我……刚睡着,还想再睡会儿。” 风滞挪了挪身子,将肩膀送到了雪岸脑袋边上。 之前在聚合镇和腾云客栈的时候,他发现雪岸睡着之后便会将头枕他的肩膀上,好像这样就会睡得很好。 雪岸瞥了他一眼,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冰冷的世界待久了,也会偶尔贪恋人世的温度。 似乎只要靠近风滞,她自己也会温暖起来,就好像她也有了温度一般。 肩膀这个位置,往上可以感受到脖子上的脉搏,往下可以听见心跳声。 而这些,她现在都没有。 她其实并不是十分稀罕这些东西,她只是恨那些夺走她一切的人。 迟早有一天,她会将她所受过的一切痛苦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疏塘来敲门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她发现风滞一天都没有出门,又想起他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生怕他出什么事。 所以还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她便直接冲了进来。 当看到床榻之上动作亲昵的两人,她睁大了眼珠子,二话没说,直接转身顺带关上了门,动作极其连贯。 雪岸眯了眯眼,懒懒的声音落入风滞的耳畔。 “是疏塘吗?” 风滞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抑制。 “雪岸……” 雪岸抬头,正撞上风滞那双好看的凤眼,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触碰到彼此的鼻尖。 除此之外,他们两人现在正紧紧相拥在一起。 雪岸能感觉到风滞刻意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随着风滞的鼻尖一路向下,落在他微微张开的薄唇上,随后扬了扬嘴角,与风滞拉开了距离。 风滞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屋顶。 雪岸见他那副样子,边笑边说道:“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热的。” “真的?” 雪岸说着又凑到了风滞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酥软:“你的嘴唇……很软!” 风滞心里咯噔一声。 想起之前他与雪岸的亲吻,手心立即攥出了汗,他别开脸,不再去看雪岸的眼睛。 “疏塘女君,许……许是有要事,你先起床吧!” 见风滞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雪岸觉得很是有趣,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他的脸掰了回来。 “司丞大人现在知道害羞了?那方才抱我的时候……” 雪岸刚说到一半,风滞猛地起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呼吸急促,眼神如猛兽般凶狠,似是要一口将身下的人吞了一般。 梨溶见疏塘从风滞房里跑出来,神色有些异常,正准备进去看看,疏塘却突然挡住了她。 “女君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司丞大人现在应该不想见任何人。” “此话何意?” 疏塘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为难道:“总之……我是为你好。” 见疏塘欲言又止的样子,梨溶更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之后便愣在了原地。 见有人进来,雪岸挑眉朝风滞笑了笑,风滞这才平复情绪从她身上下来,并施法换下了身上凌乱的衣衫。 梨溶的目光在风滞的脖子上停顿了一瞬,遂问道:“司丞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些日子有劳了。” “司丞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见外,我们……以前不这样的。” 梨溶说着便朝雪岸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雪岸却根本没有在意他俩说什么,漫不经心地从梨溶旁边绕了出去。 灵灯仍旧忽明忽灭地亮着,雪岸站在七弦宫内,朝醉影施了法,银色的光芒立刻笼罩在了上方,却并未发现这宫中有任何结界。 之前替风滞破除体内的禁术耗费了太多灵力,雪岸便回到了风滞体内休养生息。 风滞来七弦宫的事,她也知晓大概,只是当时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无法通过灵识与风滞对话。 雪岸又去书房转了一圈,疏塘进来的时候,她正站在墙上那幅巨大的画轴面前发呆。 “若我没猜错,这幅画应该不是栖挚灵君所绘。” 疏塘点头。 “这是姑父……就是于止灵君,赠与父亲的,父亲说这幅画描绘了人间百态,就算是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贩,都画得十分传神,他很欣赏灵君的画工,便将它挂在了这里。” “何时挂的?” 疏塘思忖了片刻。 “大概……将近一万年了。” “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真是于止灵君所赠的那幅?” 疏塘不知道雪岸为何有此一问,这幅画一直挂在这里,从未取下来过,自然还是原来的那一幅。 不过,既然雪岸这么说,她还是过来仔细瞧了瞧。 这幅画描绘的是人族都城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不管是城墙宫闱,还是亭台楼阁,都画得栩栩如生,也包括其间行走的人。 整个都城成百上千的人,每一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都清晰可见。 百族当中能画出如此佳作的,非于止灵君莫属。 疏塘盯着看了半晌,微微蹙眉。 “这确实是姑父所绘,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雪岸伸手在画上点了几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可有变化?” 雪岸所指的第一个地方,是街上一个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 他正拿着一个钱袋兴高采烈地走向一个名为仙乐阁的地方,仙乐阁的门口,一群打扮妖娆的女子正谄媚地迎接他。 第二个地方,是一个猪肉铺子前,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他的身旁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盖着白布,按照人族的习俗,应该已经去世了。 不远处,一群捕快正朝这边赶来。 第三个地方,是在宫门口,一年轻男子登科及第,所有官员纷纷前来祝贺。 而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却被侍卫拦在了几米开外,她的眼中情绪复杂,有希望有失落,有怨也有恨。 “不对,进仙乐阁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那个猪肉铺子前明明是询价买肉的人,还有宫门口,之前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女子。” 除了雪岸所指的三处,疏塘发现还有好几个地方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都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 但正是这些细微的变化,却改变了事情本来的性质。 雪岸轻笑。“这就对了。” 于止的笔下,从来只会描绘繁花似锦,岁月静好,绝不会有任何的揪心之事。 正如他那个人,高山仰止,存不下什么仇恨。 但疏塘却不明白了,挂在家里多年的画,为何会突然变了,变得让人心中慌乱,无法安定。 “这是浮生三境。” 微知和风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疏塘立即应道:“你是说,有人在这幅画上设下了浮生三境?那父亲……” 浮生三境是灵族秘术,根据人的三种恶念贪嗔痴所生。 它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可以悄无声息地设在任何地方,而中术者也很难发现自己已经中了招。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念,除非心如止水,否则一旦误入浮生三境,将会永远被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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