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海月咽了咽,不为所动,白镜又说道:“别怕,交给我。” 她终于抬头,四目相对,她目光中的恐惧暴露无遗。 齐辞再次发力,白镜像是一早预知,单手背在身后,看都不曾看一眼,另一手直接挥出就将对方轻易击退。 祝海月内心交战,她再一次看向容琏,当那张云淡风轻带着笑意的脸映入眼帘时,她的心却立马慌得更厉害起来。 他是利用典故试探她的人,是将她和程淮清的命运操控于鼓掌之中的人,是他们做了无数努力却依旧摆脱不掉的噩梦。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恐惧竟是如此根深蒂固。 就在她脑子里盘旋过往日种种时,突然觉得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低头,是白镜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这里有我。” 这次她终于点了点头。 当祝海月的身形消失的一瞬,容琏心头滑过一丝失落,他敛了笑意,再看向白镜时目光满是冰冷。 齐辞此刻看着面前的炉鼎难掩小人得志之态,可当他嘴角刚牵起一个弧度,就见白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自量力。” 齐辞正生疑窦,炉鼎已剧烈震动起来,轰然一声炸裂,业火再现,火光滔天。 齐辞用尽全力,以灵力幻化一道金钟罩,将不动如山的容琏牢牢护住。 隔着火光,白镜与容琏四目对峙。 待火势减弱后,容琏命齐辞撤去阻碍,像是个好客的主人般,云淡风轻地对白镜说:“我到底是没能将你的魂魄禁锢住。想不到你和小月生不能在一起,死后却能长长久久地相伴。” “拜你所赐!”白镜上前一步,书桌上的台灯照到了他一半的脸,他抿着唇,未再多言,但容琏心知肚明。 “别生气啊白大人,呀,不对……”他纠正道,“程掌印,别来无恙!” 白镜神色冷峻,他定定瞧着面前这位“故人”。 他比祝海月更熟悉这个人,更清楚他的真面目,只因他是当年最先看见他真诚笑脸下那颗缀满恶意的心。
第59章 前尘孽事 当年,赵王府为培植亲信,暗中四处搜罗天赋异禀的孩童。长相出挑的,如师师,有武略的,如祝海月,有文韬的,如他程淮清。一时间,数十名孩童齐聚于远离京城的山庄各授其长。 在这些孩童中,程淮清与早早流浪于世的祝海月不同,他原本父母双全,爹爹是乡里有名的夫子,名下学生络绎不绝,每日传道受业,受邻里敬仰。娘亲更是贤淑温良,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他在爹爹的教导下很小便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资,一家人的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幸福有加。 可是平淡的日子在他八岁那年戛然而止,山上的贼寇入室强抢,只因未能获取更多钱财,一怒之下便将他举家残害。 他身负重伤,却侥幸保住了性命。病还未养好,又遇上远亲们以抚养他之名,堂而皇之将家中房产霸占。就在他心灰意冷想要随父母而去之际,容琏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将他救了下来,并将他带回了山庄。 那时候容琏对他极尽关心,每次他去山庄总要亲自去看他,除了嘱托医师替他养护伤势外,也是他将祝海月带到了他身旁。 彼时他因行动不便,性情也变得执拗易怒。祝海月开朗活泼,每日只要练完功必来陪他,与他说话谈心,给他讲那些他从不知道的市井趣事。 很快,他的心情在祝海月的日日陪伴下走出阴霾,身体亦在各类珍贵药材地滋补下恢复如初。 紧接着他开始每天学习经史子集、学礼仪、学上行下效。当他沉浸于茫茫学海,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三生有幸之际,却偶然撞破容琏的一名近侍在与女子调情,他们的话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那天祝海月带他去庄内的花园玩,那是一处假山环绕之地,像个迷宫,二人追逐了一会就走散了,就在这时,他听见有男女低声细语。 那靡靡之音听得他面红耳赤,他正想离开,就听男人炫耀般地说:“跟着我有你享不尽的福!我乃世子爷的亲信,他什么都让我去做,那个读书顶厉害的程淮清知道吧?当初世子爷想将他收归麾下,还是命我将他全家灭门的……” 女人嗔怪道:“敢在背后议论主子,就不怕世子爷要了你的命!” 男人坏笑道:“只有你能要了我的命……” 接下来的淫靡之音再也无法乱到他心里了,男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得他措手不及。 原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神下凡,他爹娘的死都是拜他所赐,他的聪慧竟成了诱敌的饵。 他无法再在山庄待下去,他要走,可他又放不下祝海月,于是他找她告别,他试探着想把容琏的真面目告诉她,可还没等他鼓足勇气讲话说清楚,她却失手将他推下了山崖…… 如今,再站在容琏面前,已经是白镜的程淮清依然恨不减当年,他不掩痛恶地道:“再见到你,就没法无恙。” 容琏还是笑,仿佛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就那么讨厌我?我自认当初对你不薄。若不是我,你那些吃绝户的亲戚们恐怕早就将你剥皮拆骨了。我找名师教导你,让你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况且,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遇得上小月?” “若不是你,我爹娘不会死。你那么喜欢掌印这个位置,不如我让你亲身感受一番如何!”白镜挥出折扇,扇叶片片似尖刀脱骨而出,径直朝着容琏刺去。 齐辞正要出手,被容琏一把推开,“这是我与程掌印的私事。” 说着他身手矫健,一个后仰躲开,趁着扇叶还未回到白镜手中,他回手撑开手边的一把纸伞,扇叶也在此时纷纷回头再度袭来,他将伞把扭转,当伞面迎上扇叶的同时,纸伞瞬间收拢,仿佛一张大网将水里翻腾的鱼儿围捕在其中。 容琏将伞举到半空,任由扇叶在里头不断冲击着,“你就这么与我叙旧?我可是还有很要紧的事想要与你说的。” 白镜闪身至他面前,强大的气场不断逼近着,容琏也丝毫不惧,直面着他,轻蔑道:“你伤不了我。” 白镜的手向空中一抓,扇叶如有神助冲破伞面,重新聚回他手中恢复成折扇模样。 “你知道……”容琏才开口,忽然他的右眼剧烈疼痛起来,剧痛终于将他假面撕碎,他单手捂住眼睛,开始还能勉强站立,随着疼痛加剧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才勉强站住。 白镜趁此时机去取他体内的还魂符,可有齐辞阻挠,接连两次都未能成功。 容琏喘息着笑起来,施在他右眼上的法术也渐渐被压制住了,“没用的,我说了,你奈何不了我。” 白镜还没想出应对的方法,就听容琏莫名其妙地说道:“她背上那颗痣应该还在吧?” 他洋洋得意地说:“我还记得亲那颗痣,她会浑身战栗,很是娇俏。” “轰隆——”仿佛一声炸雷响彻天际,炸得白镜震耳欲聋,他连呼吸都停滞住,脑中回想起祝海月的那些话: 『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是……』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他不是!』 奈何当初她的这般执拗他并未深思,如今他什么都明白了…… 就在白镜恍惚之际,一道金光自他头顶劈下,他赶忙闪躲,却也仍被削到了左肩,瞬间,左边胳膊如被烈焰灼烧一般。 容琏满意地看着手中一柄拂尘,“尘封多年,没想到还能如此趁手。”他与白镜对视,“你应当感谢我的!毕竟那晚,我是以你的样貌与她共赴巫山。”他讽刺地怀念着,“那晚真是情意绵绵,在知道你不是废人时,她甚至喜极而泣。” “不同于师师那样的吹弹可破,她的肌肤柔韧有力,像一匹豹,野性十足,让人十分想要征服……” “住口。”白镜艰难道。 “为什么不听?你不想知道她都是怎样地与‘你’欢好的吗?”边说边又将手中的拂尘向他挥来,白镜原地未动,只抬手硬生生去挡。 “你有什么可恨我的?该恨的人是我!”容琏话锋一转,恼怒道:“你算什么?一个死守经书文章的教书先生之子,文不能治世,武不能防身,一个连男人都不算的狗奴才,你凭什么和我争?” 他堂堂当朝太子,一国储君,连天下都是他的,却偏偏得不到一个祝海月。若仅只是得不到她,他或许还能一笑了之,但看着她整日里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程淮清时,他心中那点小小的不甘便化作浓浓的恨意。 拂尘再度落下,这次被白镜一把攥住,正邪两力紧紧缠绕在一起水火不容。 “我让你住口!”白镜怒吼着。 齐辞想趁僵持之际,偷袭白镜,却不想才刚靠近,白镜另一手舞开折扇,带起劲风先将他痛击倒地,再向着拂尘狠狠斩下,所及之处顿时金光四溅。 容琏丢开拂尘,抬手侧身护住自己面上,再看白镜,已是伤痕累累,他轻蔑地笑道:“弄成这样好回去摇尾乞怜吗?” 残破的拂尘被丢弃在地上,白镜背过一只手,待容琏才眨眼的工夫,他已欺身上前,另一手死死掐住他脖颈,容琏聚力抵抗,却难敌他殊死一搏。 白镜抱着同归于尽之心只想让他永远地闭嘴,哪怕他再无机会与祝海月道别他也在所不惜,只有容琏永远的闭嘴,她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 容琏已是青筋迸裂整个面目扭曲得可怕,白镜也同样痛苦万分,自手掌蔓延至体内的一股灼热仿佛要将他身体贯穿,忽然容琏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袖,炫耀地说:“你见过她因动情而面红耳赤流泪的样子吗?” 白镜心中滴血,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趁他略微分神之际,容琏奋力挥出无数符纸,画满红色印迹的黄色纸片纷纷朝着白镜袭来,犹如夏日路灯下密密麻麻的蚊蝇般逼得人接连后退,待他将这些恼人的纸片扫落在地时,容琏也早已没了踪迹,只有一张纸条悬在半空。 他扯下字条,上书:七日后,带她来见我。 …… 当看见白镜带着满身伤痕回来时,祝海月着实吓了一跳。 “容琏?还是齐辞?”她目色殷红,怒火中烧。 白镜看着她,嘴角抽搐了下,欲言又止,祝海月更急了,将他扶坐下来,点了灵犀香助他修养,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时,忽然就被白镜从身后拦腰抱住。 “对不起。”他低哑的嗓音在她颈后响起。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生前,却气自己没出息,“你道的什么歉!要不是我没用,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手上的力道不松反紧,祝海月细微地察觉出他的气息中带着颤抖,她低头看看腰间,他手上的伤重极了,原本该有皮肉包裹着的地方惨白的指骨已清晰可见,只可惜他们没有血,故而只见惨烈却不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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