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海月只正了正腰带,任由衣衫凌乱着,没能看到女鬼得知真相的惊慌失措让她属实失望。 正要问罗珦怎么突然出手,白镜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将她一身斜挎的衣衫变走,令她恢复了原本的装扮。 她郁闷地看看白镜,只说:“下次别那么心急,等我口令再下手也不迟。” 白镜淡淡地说:“我以为时机已到。” 时机到不到他根本无心理会,他只知若再不出手,他就快要呕血了。 女鬼挣扎了两下,却只换得更加痛苦的哀嚎,时家父子听见了动静,急忙忙跑了出来,已不再是方才俊俏公子模样的祝海月与罗珦白镜走上前来。 “你……你们究竟是人是鬼?”女鬼看着面前的几人害怕极了。 时永昌抓紧时机将此鬼打量了个仔细,心中已大概与上个月吞安眠药自杀身亡的一个叫张瑶的女人对上了号。 祝海月问道:“既已身死,为何不早日去地府报到,却还留在此地为祸人间?” “我不走,我男友还没来,我要等他!” 不必问也能料想到,又是个为情而死的女人。 祝海月哂笑道:“傻不傻,想来的不必你等,不来的,你就是等到海枯石烂又有什么用?”
第8章 痴等 张瑶不听,“不会的,他要来的,他和我约好了一同赴死!我只是先他一步,当然要等他!” 祝海月问她:“你等了多久?” 她十分为难,鬼哪有时间可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不管多久,反正我非等到他不可!” 时永昌听了只觉得生气,“你等就等,为什么随意附身还夜夜外出害人?你知道吓坏了多少人又伤了多少人的心?” 有一个猝死了的年轻男人,孩子五岁,跟着来遗体告别。突然爸爸坐了起来,孩子惊喜万状不停地和所有人说爸爸活了爸爸活了,直到二次送医仍旧宣告死亡,再见到孩子时,他眼神都变得木讷了,一个劲哭着说爸爸骗人。 “我……我没有办法,白天别人都看不见我,我就想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他,在医院抢救时他就在我身边的!”张瑶边说边比划。 时英才纳闷,既然情深似海,又何必晚上骗其他男人跟她走,问道:“那晚上骗男人进殡仪馆又是为了什么?” 张瑶咬了咬唇,愤愤然道:“他们活该,看见女的就走不动道,就想占便宜,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夜路走多了总要遇见鬼!” 事情已经问清楚了,祝海月不想多做停留,说:“跟我们走吧。” “我不!”张瑶抵死不从,“等不来他,我哪都不去!” 时永昌道:“你是吞安眠药死的,送来的就你一个,没有别人了。” “不可能,我们两个死意已决,谁都不会丢下另一人独活,就算他暂时被抢救生还,等他有了力气一定也会追着我下来的。” 这话就连时英才这只有二十来年做人经验的都笑了,到底是该说她太天真还是骂她一句恋爱脑! 一直保持静默的白镜却开口道:“只要他心中有你,定会赴此生死之约的!” 为什么从古至今世人总为贪情者歌功颂德?还不是物以稀为贵! 殊不知贪情者多半更贪生。 人间有个专写人鬼情缘的女作家对此就很通透! 她说: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傻女人多半是被骗得孤独赴死,男人了不起是情到浓时有过想法,片刻后清醒,也许连实践都未曾! 祝海月很铁不成钢,直言:“阴曹地府有几对是有情人结伴同行的?少发痴!”说完又对罗珦道:“捉她下去!” 张瑶一听此话,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屋中逃窜躲避,口里不断重复着不走的偏执理由。 罗珦略有迟疑,祝海月已隔空一掌劈向张瑶,接着手臂一展,战戟便握在掌心,作势就要收她魂魄,张瑶打得只能坐在地上拖着受伤的身子不断后挪。 “娘娘,不如让我去打听打听。”时英才心软,这年头的女人清醒的越来越多,像她这样还肯为情自杀的实属少见,他为她可怜。 时英才:“要是能有她男朋友的消息,她应该就彻底死心了。” 祝海月却道:“无用功!”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不是不同情,说到底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比这女鬼还要发痴! 张瑶当即跪着哀求:“我错了,我不敢了再附身别人了,也不再找其他男人的麻烦,你们别抓我走,让我等等他。” 祝海月没立即作答,她有私心,想知道张瑶所做的到底值不值得,不等她考虑清楚,白镜却抢先对女鬼道:“还不谢过娘娘!记得这段时日不可放肆,否则绝不会再有好下场!” 张瑶见状放下心来,她担惊受怕好些时日,又无人可说话,如今得见他们,又恰好是时英才与白镜这一人一鬼两个好心男人,不由得心下怆然。 “谢谢你们肯帮我,你们都是好人。” 张瑶期期艾艾致谢,弄得时英才诚惶诚恐,白镜分了神,再一回头,祝海月已径不见了。 张瑶前些日子刚火化,年纪轻轻又是横死,时英才找到了她家属留的资料,天一亮,先回单位忙正事,等到中午,刚好去调查的一个地方就在张瑶父母家附近,他趁着吃午饭的时候赶紧跑了一趟她父母家。 结果张瑶家没人,他只能先从小区里的几个邻居处打听了一下情况,结果却与张瑶所言出入巨大。 邻居们的版本说的是张瑶那男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张家父母极力反对,小混混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于是教她以死相逼。可怜张瑶这傻孩子什么都不懂,竟就当真撒手人寰……张瑶的妈妈本就身体不好,经她这事,更是在医院扎了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毕竟是旁观者的风言风语,索性是又问到了男方的地址,他打算明天去一趟男方家然后再去医院见见张瑶父母。 晚上回到幸福堂,在张瑶渴望的目光下他只敢说一半实话,“今天没能见着你父母,明天我去一趟你男朋友家。” 张瑶失落地点点头,半晌无话。 “那个……”时英才犹豫着打破沉默,“你真在医院看见你男朋友了?” “对啊!他就躺在我身旁。” “你俩一起吃的安眠药?”邻居说张瑶是被爸妈关在家里时自杀的,那个男友根本没和她在一起。 张瑶眉毛拧起,“当然是一起了!不然我等他做什么!” 眼看她双目开始涨红,时英才立马认怂,“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张瑶气得呼吸加重,她不容许自己的爱情被人质疑。 “抱歉,我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时英才对待前女友都没那么快认过错,没办法,女朋友哪有女鬼可怕。 时英才说:“你别急,海月娘娘帮过的鬼多着呢,这次她必然也会帮你的。” “你好好的活人不做,为什么与鬼打交道!”她显然还在负气,非要对他也刁难一下不可。 平时在单位里不能讲的话,这会终于能大大方方提了,时英才舒了口气,说:“这说起来就话长了,我祖上得娘娘出手相助才得以在乱世中活下来。” “你们家真好命!”张瑶有些轻蔑地叹息。 “你们就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时英才说:“让你家世世代代守着死尸你干么!”说完他自己立马觉得十分不敬,抬手轻扇了自己一下,冲着空气作揖赔礼,“小孩子不懂事说错话了,各方鬼神莫与我计较!” “我祖上可怜着呢,老祖爷爷战死沙场,死后留下孤儿寡母好容易儿子长大成了家刚生了个女儿又赶上天灾,全家都饿死了,剩下小女儿孤苦无依活到十来岁匆匆嫁人生子,安稳日子没过几年又死了丈夫,二十岁还不到的女人,只能带着三四岁的儿子改嫁给一个娶不着媳妇的懒汉……” 时家的故事代代口口相传,到了他这辈讲起来已经像讲别人家的故事那么轻松了。 “……无奈终归所托非人,我家这位祖奶奶再嫁后受尽婆家折磨,前脚为那家人生下孩子,月子里就被婆家卖给富贵人家当奶妈,白天黑夜奶别人的孩子不说,还要受男主人凌辱。当初带着嫁进门的儿子留在婆家,小小年纪就被当牛马一样的使唤,动辄打骂虐待。” “后来呢?”张瑶陷进时家的苦难中,听得入迷。 “后来的事就要提到我那位当兵战死的老祖爷爷了,他老人家虽已身死,却因放不下家人始终未去投胎,弥留人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受难,最后眼看唯一的孙女和重孙也即将惨遭不幸,他想尽办法终于求到了海月娘娘出手相助。” 张瑶听到这,问他:“就是那天来抓我的那个人?”想起那人扮作男人的样子,她忍不住眼底含笑,不肯死心道:“她真是女的?” 时英才“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可作假的!” 张瑶想起自己被她戏弄的场景,嘟囔了一声:“她可没少作假!”她还想听故事,便催促道:“你继续说嘛!” “娘娘吓疯了我家祖奶奶二嫁的那家人,将祖奶奶所生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送去了义庄,接着又去了那大户人家,斥其为富不仁,施法让仗势淫人者再不能人事。自此之后,我祖上便在义庄扎下了根……” “这也算是先苦后甜了!”张瑶感叹。 “算是吧,只不过我们时家人丁不旺,支撑到现在,除了我们家三口,就只剩一个远在国外的姑奶奶,一共就四口人。现在这年头也还好些,搁以前,我们家虽吃得上饱饭,却也算不得有什么好日子,人人避讳人人躲着,就连我和我弟到现在也没什么发小,身边的朋友都是成人后才交下的。” “这么说,你们家也不容易。” 苦难总是容易让人共情,张瑶听到最后亦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此时天色已不知不觉到了凌晨,时英才打起了哈欠,张瑶见状与他约定好明晚再见,放他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时英才是被噩梦吓醒的,梦里张瑶对他打听到的事不够满意,化作厉鬼在幸福堂阴魂不散,她分身无数附在尸体之上,令男女老幼全都坐起来冲他大喊:我男朋友为什么不来?他不来,你来陪我!! 时英才惊得冷汗涔涔,起来就先对着祝海月的牌位上了炷香求她保佑。 又在外头跑了一天,他终于将张瑶心心念念的事打听清楚了。 等到太阳落山,他回到幸福堂,踟蹰着在心里盘算如何开口,张瑶已巴巴现身,“打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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