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却说:“你与张瑶互不相识,何必耗费元神来绑她?” 祝海月顿住步子,白镜盯着她的背影,看她低了低头,说:“我就是觉得,她只是想等一个人,也算不得多大的罪过。” 她转身,看向他,目光里写满殷切,“白镜,你办法多,你能不能帮阿清恢复神志?” “……” “我也不是就想怎么样,只是……”她垂下眼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着身旁的桌面,那些她对张瑶说过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 既已身死,阳间的一切就不该与她再有瓜葛。 可张瑶尚且能得个真相,她却至今蒙在鼓里,叫她如何甘心! “娘娘!”隔壁,忽然传来刑干的呼唤,祝海月出去一看,刑干正提着一坛酒站在她房门外。 见她出来,刑干美滋滋上前,将酒递给她,“这是新上任的泰媪大人着人送来的,说是今年新做的,让娘娘尝尝。你猜……” 他边说边要往里进,结果,只觉手头一轻,房门“哐当”一下在他眼前重重阖上。 祝海月的心思全在白镜身上,拎着送上门的酒,正好让她虚情假意地招呼道:“咱们边喝边说。” 她衣袖一挥,桌上立时出现两个酒碗。 她逐一满上,盛邀白镜入座。 白镜落座时,为表诚意,她已干了一碗,清冽的酒水沾在她唇上泛出晶莹润泽,她再倒满一碗,冲他一敬,还要再喝,被他伸手按住了。 白镜:“我不见得一定能帮上忙。” 不见得一定?那就是会帮了! 祝海月略一分析,欣喜更甚,拨开他的手,高兴道:“你愿意试上一试就行!”说完,干了第二碗。 堂堂钟馗手下的大将,秦广王的座上宾,他就算不行,办法也一定比她多,先答应下来就是了! 她兴致勃勃,待一口气先敬了他三碗,才搁下碗,倾诉欲就如洪水般,滔滔不绝起来:“这世上蠢女人真是……相约赴死这种话总是女人信的多!” “其实能是多了不起的人呢?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谁比谁多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了专属的人身上。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人欺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脑子里尽是迂腐的君臣之道,愚忠!” “一点都不会哄我高兴,满大街随便抓一个都比他强!” 说着说着,她将脸埋入了胳膊中。 “那你还在意他做什么?”白镜轻声问。 祝海月抬起头来,对上他一双清澈的眸子。 她一定是好多年没这么盯过别人的眼睛,不然怎么会觉得此刻的白镜似曾相识,也不是对他这个人,只是这双眼睛,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中醒目得有些耀眼。 像谁呢?她说不上来。 还想喝酒,但见自己碗中已然空了,再看白镜面前那碗,却还满着,“你怎么不喝?”说着她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再次一饮而尽。 抬头,迎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没觉得想哭,可偏就有泪自眼角滑落下来。 她朝着他的脸伸手,白镜瞧出她的异样,迟疑着要不要躲时,她已经扑进他怀中,冰凉的手轻柔地搭在了他脸上,她有些哀怨地说:“你还没有说过喜欢我。” “……”白镜僵住,不敢妄动。 祝海月目光迷离,将整个身子陷进他怀里: “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我们就永远不分开?” “你到底有没有和殿下说过?”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问了这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可都等不来回应,她抬头,他下颌的棱角就在眼前,微微仰头,她的唇就自然而然贴了上去。 白镜不敢推拒亦不敢迎合,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一惊,两手莫名其妙扶上了她的腰身。 “说话!”等不来答案,她心有怒气。 “海月,我……”否认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胸口的刺痛打断,她的手放在那,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 “你叫我什么?” 他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阿妤。” 熟悉的称谓让她的眼泪愈发汹涌。 “我虽身在宫外,可我没有一刻不牵挂你。”在心里说过无数遍的话终于从她口中真真切切吐露,“为什么不肯见我?” 她突然发狠,指甲变得更长,像是要把他的心挖出来。 “又为什么要诋毁我?我们明明……”她把话含在口里,自他怀中抬头,一双美目,泪已涟涟。 “……是我对不住你。” 在祝海月眼里,抱着她的是“程淮清”,那个冷静沉稳心思缜密,同样爱她的程淮清。 一声“对不起”坐实了所有罪名,祝海月心如刀绞,无法喘息,她一把将面前之人推开,自己却也因此向后踉跄了两步。 “当真都是你做的?!” 一声恸哭,祝海月瞬间瘫软晕厥,白镜纵步向前,抢在人倒地之前将她揽进怀中。 “阿妤!”他将人打横抱在怀中,一连叫了几声也没能将人唤醒。 不小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小红最先跑进来时被这场景着实吓了一跳,率先扑上来仔仔细细闻了一遍,刑干“呀呀呀呀”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罗珦尚有理智,问白镜:“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 白镜将人放到榻上,将她认错人的事如实说来,罗珦刑干听了直叹息。 刑干:“好端端的怎么魔怔了?再怎么也不至于将你认作程淮清啊!” 白镜沉默了两秒,看着刑干说:“她喝了你送来的酒。” 他抬手指向桌上的酒坛,旁边就是两只东倒西歪的空碗,醉倒的祝海月忽然意识回笼,眯蒙着眼睛四处搜寻,当找到白镜后,两手精准捉住他的衣襟,“不许走,你哪都不许去。” 白镜被她揪住不放动弹不得,低声说了句:“我不走。” 她又继续陷入沉睡,手上半点不肯放松,口中也不忘咕哝着。 小红托着腮:“要不我把阿清带过来?” 白镜反对:“不妥,阿清本就意识混乱,这样的场面会吓到他,再出点什么岔子就更糟糕了。” 罗珦道:“你们守着娘娘,我去趟轮回司,问问泰媪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这事只能是自源头去找问题。 罗珦说走就走,走之前看着白镜被祝海月纠缠住的别扭姿态,干脆将刑干与小红也都拽走了。 门一关上,刑干不明所以,“这节骨眼上,咱都走了不仗义吧?” 罗珦也不打算敲他这个破鼓,扔下一句:“你留下是能医病还是能解相思之疾?”便不再管他,直接前往轮回司。 屋内,琥珀色的烛光偶尔闪烁跳跃两下。 榻上,祝海月死死攥住白镜不放,昏睡中遥远的记忆席卷而来,一幅幅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别不要我。”她闭着的双眼,一行泪流下。 “没有不要你。”白镜心甘情愿地应着她,低头,她肩上松散的衣襟已滑到臂弯,正巧露出背上一颗浑圆的红痣,那颗长在肩胛骨上小小的突起仿佛撩在他的心尖,他咽了咽,压制下脑海中的念头,帮她将衣衫重搭回肩头。 她抱得更紧了,垫起脚,张口咬在他肩上,尖利的牙陷进皮肉,是爱不得,是恨别离,是满腔诉不尽的情仇。 “你不要回去,我们一起走。” “好。” 秀婴被罗珦着急忙慌请来的时候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站在紧闭的门外听着里头一个轻声窃语情话绵绵时她脑门都快黑了。 她阴森地扭头,看了一眼罗珦,“这就是你说的性命攸关?” 罗珦不无尴尬,“这……先前确实是有些……攸关……” 秀婴抬了抬手,作势要打,虚晃一下后,转身回去。罗珦不敢怠慢,赶忙跟上,边送她出去,边不放心地问道:“秀……” 刚喊出口,他生是把她的名字咽了回去,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负责龛门的秀婴姑娘了,她已接手泰媪之职,成为地府新一任孟婆。 罗珦改口:“泰媪大人,我家娘娘喝的那个当真不打紧么?” “不打紧,那瓶新酒名为如梦如幻,喝下后即可看到她心中最迫切之物。她喝了犹如魔怔之态,不过是见到了求而不得之人。”话毕,她的八卦之心却突起,又问他:“跟你家娘娘在里头的是谁?” 刑干道:“我家姑爷!” 秀婴阴阳怪气地说:“哟,你不提我都忘了,祝海月成亲时恰逢我接任。况且,人家又没请我,所以她嫁给谁了?” 罗珦答:“罚恶司,白镜。” 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倏地对上了号,讶然:“钟馗手底下那个玉面书生,白镜?” 罗珦点头应道:“正是。” 秀婴插着腰,说:“那不亏!回去吧,等她清醒了让她来自己来找我。”
第11章 一回生二回熟 祝海月清醒时,首当其冲的感受是头疼欲裂,整个脑袋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混沌不清,她才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个人。 前所未有的震撼令她一动不敢动,她拼命搅动脑筋,零星地忆起她和白镜喝酒,之后便见到了好端端的程淮清…… 稍作联想,她汗毛倒竖,浑身紧绷起来。 忽然,她腰间一轻,原本横亘在那的胳膊抬起来了,被她枕在颈下的胳膊也轻柔地抽离,紧接着是起身整理衣衫的沙沙声。 她全程闭着眼睛装死…… 直到听着大门被打开再阖上,确认屋内再度回归寂静,才终于睁开眼来。 她猛地起身,先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虽凌乱,但万幸,一样不少。 再看四周,果不其然,白镜的屋子。 她弓着腰蹑手蹑脚地逃离,刚打开门,小红的声音就喊了起来:“娘娘,你醒了?” 这一声,直接把刑干罗珦也一起招呼了来。 当众被扯下遮羞布,祝海月只得扶着额转身,当从指缝里看见就他们三个时,她迅速招了下手,示意他们去她屋里说话。 屋里,祝海月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汤一面喝一面用手掌敲自己的头。 刑干问:“可好些了?” 祝海月看他一眼,又看看他们身后,指着门口,催促道:“快关上!” 这一指,赫然瞧见她五个指尖上残留有黑红的血迹。 收回手,她仔细端倪了片刻,脑海中浮出了掐进人血肉的触感,她猝然醒悟,慌忙把手藏到背后。 可惜小红这厮不懂何为难堪,“啧”了一声,幽幽地道:“当初用锁魂钩,如今又掏心,白镜是什么鬼中奇才啊,真能忍!” 祝海月捏紧了拳头,只能恨那该死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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