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全宝的描述里,他吹涨了千纸鹤的肚子后,千纸鹤可以自己飞起来,这一次很快就走到了隔壁镇,不过要去厂子里还得再走一段,他实在走不动了,就收了千纸鹤回来去租了辆牛车。 结果牛车走到一半,又开始绕弯子,死活不肯往厂子那头走了。 赶车的人试了几次后退了马全宝钱,告诉他牛眼睛能看见脏东西,不会再往前走了,让他也赶紧回去。 马全宝不肯,那是他儿子,前头就算是黄泉路他都会过去的。 没办法,后面的路他只能自己走,跟着还能飞的纸鹤走,周围的路好像有些变样又有点熟悉,马全宝对儿子的担心超过了恐惧,加上有杨瑞月的话垫底,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就能坚定地去找那个好像消失了的厂子。 路上花的时间确实很多,马全宝时不时就看一下时间,生怕自己错过了三个时辰的极限,带回来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东西。 好在下午快四点的时候,他还是顺利到了厂子里,拿着工作证想进去带自己儿子离开,门口的安保人员让他稍等,因为现在厂子的机器都开着,不做好防护的话,进去出事的话容易要命。 听完这话马全宝心里就不舒服了,他来找儿子的,“出事”两个字简直跟悬在他头上的剑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来。 这么一拖延,等马全宝进入厂子后,听人说那些来视察的年轻人已经走到厂子里很深的地方了。 大型工厂的布局都是有讲究的,摆机器的地方不会跟需要手工作业的地方凑太近,这种安排本身是为了避免意外,却也有一个弊端——当人过去大型机器的位置出事后,很可能来不及救助。 马全宝刚进入那片有着各种机器的区域,就听人在里头嘶吼着“出事了”,接着就是一句“掉进机器里了”,当时马全宝就两眼一黑,要不是杨瑞月说人还能活,他怕是直接就晕过去了。 之后马全宝跟其他人一块冲到掉人的机器,管理人员急忙去关掉了整个机器,现场混乱成一团,大家想去救人,结果不少人过去都直接跑开吐了出来。 人被夹进机器里的视觉冲击,不是什么人都能顶住的,就算是寻子心切的马全宝,在跑上楼梯看到机器里那个人的惨状都忍不住反胃,不过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傻楞在机器旁边的儿子,硬生生忍住了。 等把儿子抓到手里后,马全宝想带他离开,然而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他没忍住又往机器那边看了一眼,顿时血淋淋的碎肉充斥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之后赶紧错开了视线,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儿子身上好像也有血迹。 马全宝顿时紧张起来,拉着马福阳问:“儿子,儿子你没事吧?” 已经傻愣愣的马福阳回答不了马全宝,这让马全宝想起来杨瑞月的叮嘱,让他确认带回来的是自己儿子,他记得小时候父母跟自己说,他小时候走丢回来让月儿姐喊魂,第一次喊回来的就不是本人,喊了两次他才回魂。 现在马福阳的情况就很奇怪,马全宝不确定这个在自己旁边的少年是不是儿子本人,他慢慢松开了手,咬咬牙,转身去机器旁边找跟儿子同行的人。 在寻找的过程中,马福阳在原地完全不动,马全宝去扒拉别的年轻人,身上难免也被沾染血迹,很快他就跟救援的人一块找齐了这次出事的年轻人。 除去已经丢了魂的马福阳,两个年轻人死了,最惨的一个直接成了碎肉块,家里人哭得直接心肌梗塞了两个,另外一个还剩半截身体,医生到的时候,他还能发出声音,并不想死的,可是等他从机器里被取出来,发现他的内脏已经全部损坏,不可能继续活。 剩下的就是受了点伤的镇长儿子,还有一个副镇长的侄子,现场只有这两个人还能开口,跟警方交代事发过程。 由于马福阳不开口,医生检查过后说是应急创伤,要是一个不好,怕是永远都开不了口了,所以柯珉才送马全宝父子俩回来,希望路上马福阳能缓过来说事情发生的经过,然而马福阳一直没开口。 事已至此,马全宝也忘了去仔细确认这个是不是自己儿子,反而看什么都能想起来在机器里挣扎的那堆碎肉,花花绿绿的搅和在一起,血腥味充斥鼻腔,仿佛自己的身体也能感受到那种痛楚。 听马全宝说完,杨瑞月已经吃完了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她抬眼看看马福阳,说:“他装的哦,人没傻,小宝你放心吧。”
第5章 原本还在害怕跟难过的马全宝听到杨瑞月说人没事,顿时一愣,柳招娣猛地转头看向马福阳,而马福阳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却还是不敢动。 在马全宝跟柳招娣的眼中,马福阳顿时从吓傻了变成小时候做了坏事后不敢吭声的模样。 马全宝气得直接在马福阳脑袋来一下:“好小子,你居然骗了你爸一路!你不知道这么干会吓死人的吗!” 虽然生气,马全宝却也不敢太大声,厂子里的事明显有古怪,他儿子不算太聪明,可在某些时候足够机灵,他既然装傻就一定有他的原因,不然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忍住装这么久? 就算是害怕被父母责骂也装不到连外人都完全被骗过的模样,除非他真的看到了什么事情,必须装傻躲过去。 马福阳眼珠子抖了抖,他还是不太敢动,桌子底下的手握紧,坚持着不说话。 “他在害怕我,所以不敢说。”杨瑞月再次出声,提醒马全宝,她对于马福阳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马福阳在柯珉面前都能装成那样,面对另外一个陌生人,即使在自己家中,依旧不敢暴露。 闻言,马全宝叹了口气:“儿子你别怕,这是你杨阿姨,这事我只跟你说一遍,一定要记住……” 刚好柳招娣也在,马全宝就将自己小时候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跟杨瑞月说得一样,就是多了一些外头传闻的细节,毕竟杨瑞月早年只是个坐在柜台上的纸人,不能走路,纸扎店外的事情基本不知道。 从马全宝的角度来看,事情就立体多了。 三十多年前,人们还敬奉鬼神,对干阴阳两间事的人避讳中带着一点敬畏,纸扎店的杨师傅也是这样。 大家都知道杨师傅死了老婆女儿后剪了个纸人放在家里,把她当女儿养,每天跟她说话,能知道杨瑞月可以说话的人都是些老人,他们知道像杨师傅那种人,手头有点秘术,可惜的是,就算懂这些,还是救不了自己的妻女,只能养个假的。 古时候还有孩子死了之后养娃娃做替代的事,人们不说什么,反正不危害到旁人,爱怎么养怎么养。 况且,杨瑞月挺懂事的,每次镇上的人需要杨师傅帮忙可人不在的时候,就可以交代给杨瑞月转达,她会把事情都一一记下来,省去许多功夫。 马全宝后来几年都跟纸扎店有接触,把杨瑞月当邻居姐姐,关系很好,还会给她带果子,杨瑞月每次都认真跟他说谢谢,吃掉后告诉他是否好吃跟喜欢。 这种平稳的日子直到纸扎店某一晚忽然起大火,杨师傅被烧得就剩了具干尸,杨瑞月不知所踪,明明是那么大的火,可那天晚上,谁都没发现,一整个镇子的人,好像都睡得特别沉,直到天亮才有人慢慢醒来。 看到被烧毁的纸扎店,镇上老人说,杨师傅可能是命数到了,或者本不该死,但他养了个女儿,随着女儿灵智渐开,颠倒阴阳平衡,所以提前遭受了惩罚。 本来做这种事的人都活不长,杨师傅还不谨慎活命,天降神火让他消失于世间,再正常不过。 人们都以为是这样,所以不敢给杨瑞月立坟,只给了杨师傅属于人间的一家准备了坟墓,可惜大家都不知道杨师傅妻子女儿的尸骨被他藏在哪里,最后就立了简单的衣冠冢,衣冠还是别的店铺凑齐的。 在马全宝眼中的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我们这边风水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总有怪事,杨叔叔在的时候确实解决了很多问题,后来他离开,我们这干旱了三年,接着又暴雨一年,收成一直不好,所以能记得杨叔叔跟月儿姐的就剩我和一些老人了,不过,我刚见到月儿姐的时候真的很惊讶,差点被吓得晕过去。” 刚见面的时候马全宝完全没认出来,后面发现这人是杨瑞月,其实马全宝真的很害怕,他当时想,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杨瑞月,能回来、有记忆,他就得把她当真的杨瑞月供着。 万一是个山精野怪,看在他识时务的份上,好歹不吃他们一家不是? 杨瑞月微微偏头看向马全宝:“不用害怕,我当年没死的,父亲让我走了,去南方,我不知道他说的南方有多远,就一直走到了海边,没路走了,我又不敢下水,就在那边住下来,后面的三十年,我被一些路过的道士发现,带去了山里,最近他们也死了,我才想回来看看的。” 三十年,是普通人的半辈子了,大家都在时间流逝中遇见不同的人和事,有没有变得更好不知道,怀念是真的。 马全宝苦笑着说:“月儿姐能回来是我们一家的幸运,今天都什么事啊……儿子,你直接说,月儿姐不是外人,你不说,她没法给我们支招啊。” 在马全宝的保证下,马福阳总算是把那口撑着的气给松下来,他跟忽然卸去重担一样激动地喘着气,害怕得眼里都布满血丝了。 柳招娣赶忙给他递水杯,拍着他的后背:“儿子别怕别怕,妈妈在这呢,你别怕……” 缓了好半晌,马福阳才抖着说:“我看见了!人是镇长儿子推下去的!我看见了!他把人就这么活生生推机器里去了,都是碎裂的肉啊——” 后面马福阳说不下去了,直接捂着脑袋惨叫起来,他还是个孩子,看见那种场景还能当场想到变傻的主意活着回来已经是极限了,现在知道有人可以保护自己,恐惧立马被发泄出来。 惨叫声充斥着不大的房子,除了杨瑞月,马全宝跟柳招娣脸色都非常难看,前者在考虑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后者脸色微妙,不清楚在想什么。 等马福阳把情绪发泄出来,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磕磕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 哪怕只是一个资源不算富裕的小镇子,关系网一层层叠下来,依旧让人喘不过气,马全宝知道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是个主任,顶多让自己儿子顶替自己的位置进单位,但想在镇长的威压下更进一步,不太可能。 是以,在儿子稍微懂事后,马福阳一直在让他跟职位比自己高的对象子侄玩,小孩子的情谊总是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会经营的话,日后这些都是自己的关系。 马福阳基本上从五六岁开始就跟那群人一起玩,他年纪是其中最小的,别人其实也不爱带他,可小孩子多少喜欢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加上马全宝的引导,马福阳就跟是他们的跟屁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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