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若有了和她相同的经历,她不信那个人不会“疯”。 ...... 阮北晴注意了两年,发现周围时不时便会“消失”一些人,他们的一切活动、记忆,都会连带着抹除。 最初,是她关注的大V忽然没了账号,百度怎么搜也搜不到。 后来变成了她喜欢的歌手,变成了曾经教过她的老师。甚至于她闲得无聊打开优酷和爱奇艺,都能发现某位演员连着网剧都消失了。 一个人人间蒸发,阮北晴以为是被封杀了;三个人接连出现,她觉出不对劲。 出于好奇,阮北晴去微博和知乎问了句那些人的情况,得到的回复让她瞠目: “啊?他们是谁啊?” “有过《xxx》这首歌吗?还上热搜榜第一?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们都没看出来吗,楼主这是在写小说。” 阮北晴:“?” 她录了个清唱音频上传微博和知乎,附文:“你们真的没听过?” 问到最后,她收到了乱七八糟的评论: “催更催更!” “好精彩,我差点以为是真的[狗头]。” “楼主声音真好听,写个小说居然还把歌编出来[赞][赞][赞]。” 阮北晴起初只是怀疑,但那些大V和歌手离她太远,她以为只是被封杀了,并没有精力深究。 等事情平息下去后,她按部就班的上课,准备高考。 谁知不久后,她莫名其妙成了旁人口中的“疯子”。 同学们都避让着她,老师都让她去看看病,连母亲也长吁短叹,说她总会对着空气说话、“看见”一些不存在的人。 邻居怀疑她有精神分裂症,劝她开药、给她心理疏导,差一点就把她绑到精神病医院电击治疗。 更有甚者,找了奇奇怪怪的“大师”来给她“施法”、“驱魔”,给她喂了乱七八糟的香灰水,害得肚子疼了好几日。 最开始,阮北晴真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她本性并不算冷漠,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除了天天承受母亲的河东狮吼,基本是个没有烦心事的人。 可这一桩桩事件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她去开药,却摆脱不了“病症”。 她尽力去融入每一个团体,旁人却见了她就跑。 她如往常一样,准备了一千只千纸鹤做初中闺蜜的生日礼物,隔天看见自己的礼物掉在了垃圾篓。 那时阮北晴还想,他们不理解不要紧,她多忍让就好。 她成绩很好,从高一开始就拔尖,在尖子班都算是重点关照对象。阮北晴在外面得不到认可,只能满心扑在学习上,企图用成绩填补自信。 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考了第一,写了满满五页的演讲稿,穿上西装,在全校面前做经验分享。 本该是最耀眼的时刻,台下迎来的不是掌声,而是一阵哄笑。 “我们听疯子分享什么?精神病史吗?” “她可别讲着讲着又说讲台上多了个人,把经验分享变成鬼故事交流会。” “她原本成绩哪有这么好,十有八九都是那病的作用吧......再说了,光学习好有什么用?我宁肯自己学习差点,也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 阮北晴手一抖,讲稿滑落在地。 聚光灯汇拢到她身上,惨白而扎眼。 她仓皇去捡,台下笑得更大声,甚至响起了掌声。 那不是迎接英雄的掌声。 而是看见马戏团的动物表演失误、看见小丑不慎跌倒的掌声。 分明是梦。 她却怔懵了。 因那笑声太过刺耳,因那排挤太过熟悉,好像她在很久以前就被如此对待过,好像她正站在讲台上,笑声真真切切在耳旁响起。 她能感受到扎眼的灯光,能听见外面连绵的雨声。礼堂台上的空调对着她吹,冰冷刺骨......都好似真的一样。 她忽然就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老师们拼命维持秩序,鼓励她继续的份上。她默默拾起了稿件,在满堂嘲讽声中,一张又一张整理好。 是梦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有很多情绪,不甘、郁闷、委屈......极度的困窘和气愤之下,她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的稿子,冷静了下来。 不止一次被嘲笑。 没有明面上的嘲笑,也受到了所有人的孤立。 她一直忍让,一直迁就,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一句,“怪物本该格格不入”。 梦里如此,现实也如此。 等台下的人安静之后,阮北晴垂眼看着讲稿,忽然笑了。 她把讲稿撕得粉碎,扬手洒起。 “一群废物。” “说我是疯子,你们连疯子都考不过。” 她无视台下的骚动,无视喧闹的话语,目光直直看着礼堂后方,看着那束照在自己身上的灯,带着蔑视。 “如果我有道题解不出来,我敢说这道题是错误的;如果试卷上多扣了两分,我敢说阅卷老师是错误的。我碰到过许多次这样的事,最后都证明我对了。” “可你们敢吗?” “既然你们都没有这个底气,凭什么你们口中的话,你们所看到的世界,就一定是对的?” 反正是场梦,她也不在意了。 她把想骂的话通通骂完,酣畅淋漓地在脑子里过了嘴瘾,心中郁结宣泄而通。 梦中她下了讲台之后,许多同学觉出不满,在背地里骂她。 她抄起讲稿砸了过去,甚至很暴戾地扬言:“我劝你小心一点,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看着他们气恼却惊恐的眼神,她竟得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满足,一种践踏规则、藐视一切所带来的快感。 ——也不枉帮她看病的医生说,她没有病,只是得了中二病。 事情本该这么结束。 直到不久之后,发生了另一件事—— 消失的人,成了唯一理解她的人,她的父亲。
第3章 镜中我(三) 阮北晴的父亲名叫阮文善,是个从军二十八年的老军医。 他四十九岁,身体微微发福,但还算硬朗,走到哪里都笑呵呵的,像个真人放大版不倒翁。 阮文善豁达宽厚,是个十分特立独行的人。他曾带着阮北晴在家里做化学实验,炸了整个厨房,被母亲程雯抄起扫帚追打出了部队大院。 他常常说些引人深思的话,譬如“人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个人?”——虽然这样的话在程雯看来,是两字以蔽之:“有病”。 阮文善古怪,阮北晴也古怪。但阮文善受欢迎,部队优秀干部投票几乎全满,她不行。 阮北晴被当成“疯子”后,程雯迫于压力,不愿去给她开家长会。阮文善难得和她吵了一架——不是因为谁去开会而吵,而是因为,他认为程雯身为人母,居然嫌弃这么惊世绝俗的女儿,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揽下了家长会出席人、女儿保安、专用司机等多重身份,揍过被惹毛的小混混,也能在旁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时,挺起胸脯说“我闺女第一棒”。 说她是疯子?——“在傻子眼里,爱因斯坦都是疯子。” 说理解不了她?——“他们不配理解我闺女。” 说她脑袋有毛病和性格问题都是遗传因素——那他就直接上手了,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遗传因素”。 阮文善的单位与阮北晴学校只有一条街,早上上班时,他将阮北晴送到学校,车停在路边。晚上看几个电影,等阮北晴放学。 作为回报,阮北晴会带一些还算奢侈的东西给他,有时候是提拉米苏,有时候是俄罗斯进口糖果。他最喜欢吃甜食,她知道。 习以为常的生活,贯穿了阮北晴的高二上学期。 直到那一天。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阮北晴撑着校服挡雨,沿着路沿石不停走动,一脸阴沉地等候迟来的老爹。 她犯了一天的太岁,上课时因为没背书和老师吵了起来,出门没带伞被雨淋透,好容易出了校门,还被阮文善放鸽子。 事实证明,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她淋了十分钟的雨,等来了同样撑着外衣、冒雨疾行的老爹——这位承载了希望的老爹,居然也没带伞。 阮北晴爆发了。 她赌气般冲入雨中。车喇叭声嘈杂混乱,车灯与红绿灯交杂亮起。人行道上挤满了五颜六色的伞,走不快,她干脆在机动车道上飞奔。奔行出一百米外,内心的气才顺了些。 上车后,阮文善问:“怎么不高兴,有人欺负你了?” 她抱着包,没有说话。 “我发现了几件有趣的事情,你可能会喜欢。”阮文善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将一张纸递给她。 纸上是他甲骨文一般的字迹,难看得很。阮北晴满脸都挂着“扰我者滚”,本想把纸页原封不动拍回去,意外扫见了标题。 “99%的人都无法解释的事情:” “1、‘缸中之脑’悖论:假设你被切除了大脑,神经末梢与电流相连,你仍然可以具有和人一样的一切知觉。你可以正常上课,考试,交流,甚至连思考的问题都是程序设定好的——那么问题来了,你如何证明现在的自己不是‘缸中之脑’?” 阮北晴:“......” 她忍不住往下多读了几行。 “2、《星际穿越》里面,小女孩墨菲总能够在自己的屋子里看见‘幽灵’。事实证明,‘幽灵’是一个人,但为什么她看不见那个人呢?” 嗯,有点像她。 纸上有横向思维题目,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小知识,偏向科普。她对未知的事情一向很感兴趣,不知不觉读了下去。 直到最后几行: “8、你知道吗,当你伸出舌头的时候无法用鼻子呼吸。” 阮北晴以为其中有什么玄机,照着做了一下。 “9、你试了试第8条,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呼吸的,只是样子像一条小狗。” “10、你很想笑,可你必须保持高冷,所以你更想暴打捉弄你的老爹。” “......” 阮文善从后视镜上偷窥女儿的举动,大笑出了声。 阮北晴又是气又想笑,忍无可忍之下,抄起书砸在阮文善身上。 一天的郁结随之而散。 在她看来,那只不过是数千个日夜中,最平平无奇的一天。 那一晚过去,阮文善依然会在客厅里等她起床,送她上学,再在晚上接她回家。 谁料第二天清早,她推开房门,看见了桌上的遗照。 照片上的男子笑容和蔼,眼角带着鱼尾纹,身穿军装礼服,容貌与熟悉的那人别无二致。 底下供着香炉,炉中插了三支香,看模样不像是作假。 她脑中一炸,语气十分不善地去质问程雯:“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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