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身很朴实的衬衫,梳着三七分刘海,阳光洒下时,有几分别样的俊朗。 虽穿着便装,却一身正气,让人没来由放下心。 阮北晴还没道谢,又一阵警笛声传来。 两阵警笛同时响起,阮北晴有些懵。听他骂了句“糟糕”之后才发现,第一声响起来的压根不是警笛......而是一个被扔在车筐里的手机。 这家伙不是警察?! 那边,小张飞驰而来,接手了闹事的混混少年。男子赶紧关掉声音,见小张狐疑地看着自己,挠头笑道:“事急从权。” 混混少年见状骂道:“那个人冒充警察!他刚才拿警官证吓唬我们,这不犯法吗?你怎么不抓他?” 男子将那“警官证”一翻——空的。 “以前是,以前是。”他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两句话,“证没了,皮子挺好的,我不舍得扔。” 小张拧了下眉,对着不良少年骂了句“闭嘴”,抓着他扬长而去。 事情解决,阮北晴重重松出一口气。 她向男子道了句谢。他抱着胳膊,问她道:“被带走的那人,是叫段凌峰吗?” 阮北晴一愣,明白了情况—— 是他啊,难怪这么猖狂。 段凌峰是高三七班的学生。七班和十班都是全级部最优秀的老师来教,不同的是,十班称为“火箭班”,七班被称为“关系户班”。 若把关系学生们的家世比作成“靠山”,其中的“珠穆朗玛峰”,无疑就是段凌峰家了。 他的父亲是天凌公司L市分部的总经理,家里有钱有势。近年来科技飞速发展,天凌公司正凭着高科技芯片起家,尤其以人体芯片著名,几乎垄断了整个芯片行业。 而芯片行业,可以说是L市的支柱性产业。 有这一层关系,段凌峰就算今天把她打残了,估计也没多少人管。 倒该庆幸有人敢帮她。 “我不清楚。” 她摇着头,转头欲走,他又道:“你书包开了。” 阮北晴将拉链合拢,道了声谢,快步离开。 见她走远后,少年揣着兜,与她背到而行,怡然自得地拐进附近小巷。 十一中位置偏僻,出门就是瓜地,鸡飞狗跳还有黄鼠狼。巷子里破旧不堪,有些门楣已经腐败了,墙上写着大大的“拆”;有的还有人住,但多是坐在门前吹风的老人。 他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拨通电话,“芯片扔进她书包里了,就是不知她能不能发现。”而后幽幽一叹,“今天不会太平啊。” - 空气还带着冷意。 校服袖子被泼了咖啡,不洗一洗会很难看。阮北晴脱下外套,塞进书包,仅穿一件短袖闲逛。 北风刮来时还有些刺骨,但她喜欢——冷和□□都能让她保持清醒,她喜欢思维高速运转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看着包里的匕首,万万没想到真有用上它的一天。 陈铭宇会将此事告诉程雯吗? 程雯知道了,大概又会说她没事找事吧? ——那她也不后悔。 她只后悔扎偏了,没让这匕首伤到欺负自己的人。 阮北晴沿着路边,行到公交站台时,恰有一辆车停在身前。她想起这辆车开往殡仪馆,顿了片刻后,快步蹬了上去。 还是徐玥的事情要紧。 阮北晴笃定这件事不简单。 不仅仅是凭那一系列的推测,更是凭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每逢“消失”事件时,她的头就会疼。以前她只能吃药,但药吃多了不好。成年之后,她才慢慢习惯借烟来缓解。 而昨晚,她头疼了一晚上没睡着。 何况,她素来是个观察细致的人。 当初和徐玥做同桌时,有次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便知徐玥翻看了自己的试卷——因她临走之前,放了一小截折断的铅笔芯在试卷第5题题号的位置。教室里没有风,铅笔芯却不见了。 一根铅芯尚且如此,遑论是粉色的指甲油。 她有说出“这不是自杀”的底气,因为她怀疑身边的一切,却相信自己。 哪怕是自负也好。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抵达了目的地。 天色阴沉沉的,浓云密布,根本辨不出太阳在什么地方。殡仪馆的台阶干干净净,四面皆是白墙,听不见任何声音,庄重,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低沉。 她很快在左手边找到了停放冰柩的屋子,正中安置着巨大冰柩,沙发呆坐着一个女人。 少女安静地躺在灵柩中,身子被盖住,只留一张清秀的脸。阮北晴隐下了翻开尸首指尖的冲动,总不能让人把尸首再抬出来看看。 倒是沙发上的女人,愣愣地看了她许久,“北......” “阿姨,是我。” 阮北晴坐在她身边。 徐玥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两人从初中补习班就是同学,她还曾去过徐玥家。 那时阮北晴还不是“疯子”,对谁都礼貌又客气,典型的好学生模样。徐玥的父亲还没死,母亲也没有疯,一家人都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 没想到徐母还记得自己。 “北晴,”徐母泪痕交错,“徐玥她......” 她抚住徐母的手,“节哀。” “她......”徐母说话断断续续,反手抓住她时,指尖却压得很紧,像是抓着海面上唯一的浮木,“她......” 徐母“她她她”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阮北晴一直点头应声,她忽然道:“北晴,你信吗?” 阮北晴回转过神,“什么?” “她、她......她是被害的啊!” 阮北晴陡然警觉,“什么?” 徐母说不出完整的话,抹泪拐进一旁的休息室去了。 阮北晴怔了下,一下子站起—— 她想到一件事。 有次,她和徐玥在夜里交流数学题,走的晚了。阮北晴怕她不安全,曾让阮文善载了她一程。 徐玥家就在碧弯河旁,顺路。她下车后,感激而开心地朝阮北晴招手,“我走啦,明天见。” 那时,这位疯疯癫癫的母亲就坐在路沿石上,任由女儿拉扯过自己的手,平静地和她一起回家。 徐玥的母亲或许疯了,或许傻了,但她不会忘记爱自己的女儿,不会忘记在寒冷的夜晚,坐在路沿石上等她。 那么,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徐玥的母亲怎么可能安然呆在家里?! 阮北晴觉得自己窥探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点,忙追过去,“阿姨,昨晚你去找她了?你看见了什么?” 徐玥母亲红着眼眶,从枕头下翻出了两样物品。 一个手机。 还有一本...... 带血的英语小册子。
第6章 镜中我(六) 手机屏幕已经碎成蛛网,开不了机。 英语小册子是常见的“掌中宝”,侧边几乎被血染红。 “这些是从碧弯河岸找到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攥住,“这些......” 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话。阮北晴收敛心绪地道了声“抱歉”,出门看见是程雯的来电,有些烦躁,“干什么?” “你去哪儿了?班主任说你一上午没来学校。” “殡仪馆,徐玥出事了。” 她没有心情多解释。程雯知道她和徐玥的关系,顿了几秒,声音小了许多,“你......那你也得去考试啊,一模是高考前最重要的考试,你再这么下去,高考怎么办?” “......还有别的事吗?” “你干爹他......” 阮北晴听闻“干爹”二字,像是被逆着摸了一把毛的猫,说了句“我没空管他”,又闷又怒地挂断了电话。 平复内心后,她回屋又问了徐玥母亲几次。徐母从始至终都是那三句话,阮北晴得不出结果,只好作罢。 她买了些水果给徐玥母亲,将手机和词典藏在书包里,来站台等车。 到站台后没多久,余光里忽有人影闪过。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唯见不远处有颗小石子踢飞出去。 她紧盯着颤动的小石子,一把抓住包内匕首。 “什么人?!” 周遭没有人和车,只有风。可是风能把一颗小小的石子吹这么远吗? 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所幸阮北晴没紧张多久,公交车来了,她掏出公交车卡,如逃难般冲了进去。 公交车扬长而去。 可她没有看见—— 站台旁缓现出一个男子,目光阴沉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头儿,手机和英语书被她发现了,要动手吗?” - 如果把人脑比作成CPU的话,阮北晴的主板大概已经烧糊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方才的情况,像是有人在跟踪她。 不止一次有这样的预感。 早在第一桩“消失”事件之后,她就总觉得学校里有奇怪的人。阮北晴不午睡,放学后走得晚,经常见那些人在中午和放学后游荡,行踪莫测,像是教学楼的幽灵。 有一次,她去洗手间,甚至能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声音源头是男洗手间,她当然不能闯进去,便故意跺了下脚。 怪音戛然而止。阮北晴狐疑着正要离开,恰有个男生走了进去。她在门口等他出来,抓住人问:“里面有别人吗?我刚刚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男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摇着头飞快逃走。 那种感受,与方才如出一辙。 阮北晴揉着太阳穴,挑了个带窗的位置坐下,窗外下起了雨。 此时正值午休,公交车上人不多,有一二名学生和零星老人,都正在打瞌睡。 天空阴沉无比,乌云滚动,黑压压得看不见分毫光亮。几丝冷雨飘入,她内心剧烈的跌宕,翻开了英语小册子。 徐玥是个很认真的学生。 L市没那么发达。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好好学习、考到省城甚至京城的大学是唯一的出路。也因此,学生们从小到大都埋头读书,连艺术班都充满了功利和应试气息,徐玥也不例外。 小册子上是满满的笔记,很认真工整,透过小小的一本书,都能看出这个小姑娘活得有多么认真、对未来有多么期待。 阮北晴怅惘一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们对这个姑娘下手? 徐玥只是万千个学生中,最普通也最寻常的一个。 她会按照老师的要求,规规矩矩地把英文字母写成“印刷体”,会把笔记整理得很漂亮,会在打瞌睡时主动站起来背书。 她会和所有人一样在乎成绩,一样偏科,一样喜欢上自依誮己最擅长的科目。 她也和许多热血青年一样中二,一样会在誓师大会时,自告奋勇冲到台上说:“我想做一名女性主义者,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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