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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盏灯火都是一户人家。 可宇宙会在乎一粒微尘的去向吗？ * 临近开学，阮北晴的舍友陆续回到宿舍。 她们听说了关于青联新闻发布会，但不知那个碰见机器人的倒霉鬼就是阮北晴。发布会的凝心聚力卓有成效，在度过了第一天的冰河期后，俩人很快开始了对未来的畅谈。 “你想加入青联吗？我觉得还不错。” “我也是，而且加入青联了能加分。” “真的？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家里人想让我去。” “没看老师给的预习资料吧？第一页上面就写着呢。” 她们互相加好友，问到阮北晴时，阮北晴说没有。两名舍友很惊奇，姑且当她不喜欢社交，没有继续追问。 讨论完青联后，又开始讨论时下热播剧和明星，阮北晴一向不追剧，也不参与讨论，成功在舍友心中巩固了高冷寡言的形象。 但对于华夏科大的学生而言，偶像剧并不能压制她们忧国忧民的心思。 夜里，舍友小郑爬起身问：“你们听说元宇宙崩塌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太可怕了。”舍友小王感慨着，“幸好我当时没有在里面。” “所以现在，人类和机器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小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掀开床帘兴致勃勃地托腮。她们都只是刚刚考入大学的学生，人生规划懵懵懂懂，谈论时局时也带着不怎么成熟的好奇，像是站在桥上看核电站爆炸的人，“咱们往后不会被彻底禁止使用科技吧？” “不能吧？”小王正一边在脑子里画画，一边给异地恋的男朋友折星星。她是个宅女，生怕这种边学边玩的快乐被打破，忙反驳道：“我觉得真正禁了才是危害社会，大家早就习惯了，搞什么一刀切？” “那个救出大家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吗？太可惜了，她肯定能收到很多奖金和名声。”小郑家境不好，对此心驰神往，不由感慨，“她真沉得住气。” “也不一定。人红是非多，何况她得罪了机器人，万一被盯上了怎么办？那群机器人的叛乱到现在都没压住。其实在我看来，人已经离不开机器了，你说这时候镇压，能压住吗？你知道有多少机器是看着正常、背地里有独立思想的吗？......算了不管了，上面的人会想办法的。” 她们聊天的时候，阮北晴正在看书。 她没听进去一个字，只觉得身后寒意阵阵，微微偏过头，是Mr.Xie朝自己怪笑，“孩子，我看见你了。” 阮北晴捏紧纸页，忍无可忍地抄起书砸了过去。 “咚”一声，厚重的书籍砸得地面一震。眼看舍友们被自己震住，而那戴着绅士帽的身影消失在半空，阮北晴掐住太阳穴让自己冷静，“......对不起，我刚刚看错了。” 舍友们知道她正是元宇宙导致的精神性受害者之一，惊了一下后，小郑嘻嘻一笑，“没事没事，我还以为你在打蚊子呢，我说这架势简直是电蚊拍成了精，绝对叫它们有来无回！咱们宿舍的蚊子就交给你了啊。” 阮北晴勉强笑了下，捡起书去洗手间用凉水洗脸，打算让自己清醒。 冰凉的寒意渗入肌肤，流入脑中，从脊骨扩散到骨骼，进而充斥全身。她闭着眼，隔着哗哗水声，听小郑展开新的讨论：“抓住机器人上交联盟是不是有钱啊？” “是啊。”小王道，“哪怕举报有问题的机器鸟都能给一万。” “多少？！” “一万啊。” “卧槽啊——那我要是能抓住一个机器人，这不是原地暴富？生财有道了啊家人们！” 阮北晴正揉着太阳穴，手忽然顿住了。 她的手，似乎有些异样。 冷得像冰，这不正常。 阮北晴过了好久才敢睁开眼。 入目却是手上银白色的皮肤，和金属般的光泽。 她猛然抬头。 镜子之中，一个身量相同的银白色机器人，正诧异地和她对视。
第51章 catch-22（三） “哗啦——” 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落了地。 门外传来小郑关怀的声音：“你没事吧, 北晴？” 阮北晴倚在门上剧烈呼吸着，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勉强吐出了两个字, “......没事。” 小郑和小王没有发觉她的不对, 继续热火朝天地开辟了新的话题。 “你说, 如果真的有机器人伪装成人类，咱们该怎么抓它？我这么柔弱肯定抓不住，但要是不抓，它跑了怎么办？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啊。” “你是不是又没看校园通知？”小王无奈地一声长叹, “有个举报系统，确认之后学校的网络能直接锁定到它, 它想跑也跑不掉。” “校园通知？......哦哦哦我看见了, 嘿，连地下室都能抓到？这覆盖面可以啊。” 阮北晴内心被搅得一团乱麻。 ——逃不掉了, 她怎么办？ 宿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也已经不安全。若非她拒绝接入系统，使网络不能无缝监控她, 恐怕早就响警报了。 外面更是逃无处逃, 她们住在18楼，光是下楼都要坐半天的电梯，准能碰见不少人。 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能怎么办？就算她拿出自己的学生证, 说自己一小时前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有用吗？那位面试官还不同样被处死了？ 人们留给机器人唯一的路只有死路。 没有人会希望机器人活着, 尤其是有独立思想的机器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把它们视为“异端”, 只有全部杀死，才能确保人类的安全。 很久之前, 甚至在一个小时之前，阮北晴还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她一度觉得，联盟对付机器人的手段还不够狠，得把机器人大卸八块才能起到震慑作用，像Mr.Xie那种的，更是得化成灰。 ——直到现在，即将被大卸八块的是她。 “北晴，你好了吗？”小郑敲着卫生间的门，阮北晴丝毫不敢回应。幸好小郑没在乎，“那我去隔壁宿舍啦。” 她走后，宿舍内恢复了平静。 阮北晴心跳极快地扶住卫生间门把手，如同抓着电车难题中的控制器，咬牙摁了下去。 ——只有一个办法了。 宿舍内只有小王一个人，而小王的桌子恰好背对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注定会被发现，被发现是死路一条。她若想自救，只能先把小王打晕，然后反锁宿舍门寻求其他办法。一旦小郑回来，她可就真的完了。 等待她的结局将会是和面试官一样，被一枪致命，碎尸万段。 阮北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镜子，还咬了下手指。在确认自己真的是机器人、而不是精神分裂产生的臆想之后，她打开了门。 就在那一刻，宿舍楼骤然响起了警报声。 小王被警报声惊动，转身对上阮北晴的目光，见她反锁了门一脸杀意，不由得诧然，“你锁门干什么？” 阮北晴的步子一顿，“嗯？”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奇怪，小王往后缩了缩，“小郑不是还在外面吗？” “......”阮北晴见小王没有反应，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居然又变了回来。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连不小心蹭破的口子都清晰可见。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滴滴响着，敲门声笃笃响起，“诶怎么锁门了？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快放我回家！” 阮北晴赶紧为小郑开门，见她一蹦三条地进来灌了一大口水，岔开腿坐在位置上，十分八卦地和两人聊了起来，“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听说图书馆有人出事了！” 她没发现阮北晴的不对，继续滔滔不绝：“有个蓝孩纸，进图书馆没事，出来时却被查住了。阿姨们本来想帮忙开门放他出去，你猜怎么？他居然大变活人——哦不，是大变机器人！” 小王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被控制住了。”小郑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这不彻底的抓捕惋惜，“就是没能double kill。听说他们是想抓活的去研究来着？说句实话，危不危险啊，要是出问题了怎么办？......算了这也不归我管。我就是好奇，你说图书馆的阿姨会不会有奖金啊？” 阮北晴一直攥着卫生间的门把手，直到这时才问：“那个学生，害人了吗？” “你还别说，真就是咱们的人反应及时，才没让任何人受伤。”小郑兴高采烈道，“听说直接把手上和脚上的电路切断了，疼得那机器人嗷嗷直叫。他还声称自己只是个普通学生，我呸，狼尾巴都露出来了谁信他啊？幸好联盟从不听解释，管你之前是谁，绝不留一个机器人活口！” 说到开心之处，小郑甚至鼓起掌来，“更漂亮的是，他之前差点进青联，但被PASS了。青联是真的靠谱，对付机器人绝不含糊，对了，你们申请加入联盟了吗？” “......” 阮北晴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过了片刻后，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小郑和小王皆是一惊，“你干什么？” “我和舍管说一声，还是换一间教室吧。”一顿后，她补充道，“不是你们的原因，是我的病，我怕我会做出一些控制不住的事情。” * 宿舍楼是新修建的，空房还有很多，舍管也并不为难学生，阮北晴很快找到了新的住处。 她拿出阮文善留下的牛皮本，里面夹着她刚刚回到现实世界时的两张字条。一张是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规则，另一张是阮文善写给她的。 机器人并非完全不可信，重在你自己的判断。 相信人类，不要相信“人类”。 本来想收拾宿舍的她，神思忽然飘出去了很远。 她原本是想再看一看阮文善留下的话，却在翻开牛皮本时顿住了。 下面多出来了一行字。 是和阮文善字迹一模一样的一行字。 她不知阮文善用什么办法和自己联系，但那行字如同棍子一般，第一次把她砸出了迷茫。 那是和往常一样的线索，但这个线索，指向的却是她的死地—— “加入联盟。那是能保护你的地方，一定要加入联盟！” * 阮北晴想到了一些家里的事情。 她曾经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沉溺在元宇宙空间之中？诚然这一记忆的篡改和Mr.Xie有关系，但她一向不是个喜欢玩游戏和幻想的人。她极度依赖理智，理智压制了情绪，导致她对任何不切实际的东西都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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