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甜儿没出事,她应该比你年长些……”於婶缓声道,“你既然在北里做事,想必不会像她那麽傻,相信权贵的甜言蜜语,说要娶她进门的谎言。 那男人大她那麽多,就是故意欺她年幼不懂事!哄得她,哄得她……” “您说的,可是梁王?” 於婶一怔,随即眼中盈满怨愤的怒火。 “你怎麽知道?就是他,梁王李钢!” “这件事,您当年没有告诉县衙的人吧。” “事关我女儿的名声,我怎麽能轻易对外人言?何况当时她已经被孩他爹带回家来,和梁王断干净了。 你为何会知道他,是有什麽线索吗?” “没有没有,您别激动。”怕於氏冲动,白三秀连忙道,“现在只是排查,您说年纪比较大,我就想到了梁王。 您放心,刘姑娘的事我不会对县衙的人说的,不过现在有位大理寺的大人在帮忙调查,希望您能同意我告诉他这件事。” 於婶想了想,最终轻轻点头。 昏日西垂,白三秀心不在焉地牵着小毛驴,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回到北里。 她先回华月楼放下药材,正要再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找十娘。 要说打听达官显贵的身世经历,秘辛癖好,北里的鸨娘绝对是优秀人选。 在平康坊这种风月场、销金窟摸爬滚打数十年,最後能够立足,独立经营一栋小楼,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长安城那些贵人们的事,就没有十娘不知道的。 “有事?” 看白三秀进得门来,十娘挂着脸,冷冷招呼一声。 赵秋霁出了事,本就折损一员大将,华月楼又被万年县勒令闭门数日,这其间的损失,不用拨算盘她都知道。 因此近几日,她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我想问……” “哎哟,你怎麽又想问。 不是刚问过秋霁的身世?为了你家李司直,整天缠着老娘问问问,他本人都没你积极。” 白三秀刚张嘴起个头,就被十娘呛了一顿,她也不恼,索性就顺着十娘的话道:“所以这回我想问问司直本人。” “怎麽,看上人家了?” 白三秀也不反驳,笑笑不说话。 “你嘛,想想就算了。 虽然他是个孤儿,如今好歹也算慕容家的人,别以为慕容家那个小公子给你几个笑脸,你就真是人家朋友了。” 语气虽然冲,但话是实在话。 白三秀点点头,“我就是好奇。” “其实也没啥说的。 就是他当年流落街头的时候,被慕容恪的爷爷遇见,觉得怪可怜的,就带回了府。 後来发现他人挺聪明,还读过书,就当那小公子的陪读,再後来就索性收为义子了。” “他不是长安人?怎麽会在街上流浪呢?” “应该不是吧!当时问他,他说是长安的,可是根本找不到家里人,慕容家只当他病糊涂了。 现在过了这麽多年,也就没人再问,只道是大理寺的才隽,又有慕容家的关系,仕途还是挺顺畅的。 虽然因为出身,世家的千金看不上他,但对於一般官员的闺女来说,可就是如意郎君了。 你献殷勤可以,心里最好有数,别当真了。” “嗯,我记下了,谢谢十娘。” 自十娘处出来,天色已晚,白三秀便准备晚膳去了。 次日一大早,赶在卯时前把李琭堵在了府门口。 “三秀姑娘?你有什麽事吗?”李琭对她这麽早就来报到有些意外,但态度还是很平淡,不温不火。 两人好歹算是一起查过案,他的反应确实稍显冷淡,但以二人的身份而言,李琭还是很客气了。 “我问过十娘了,小姐的母亲曾和梁王有过一段情,所以那个小金锁,很有可能是梁王所赠。” “原来如此。” “我还去问了连环案中其他受害者的家眷,刘甜儿的母亲告诉我,刘姑娘也曾与梁王有过往来。 虽然另外两家不愿多说,但从已知情况看,几名受害者之间的关联,会不会就是梁王的人际关系,甚至是梁王本人?司直你觉得呢?” “或许。” “噢,刘姑娘的事,还请司直保密。” “好。” “那司直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李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三秀姑娘,谢谢你的线索。 金锁的售卖记录,我已经请万年县去核查,现在赵姑娘的身世也明了了,县衙那边应该很快会有进展。 你不必担心。” 白三秀又不傻,当然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是查案有官府专门负责,用不着她操这闲心。 “可是……” “司直大人!”
第7章 停滞 看到徐朝宗策马疾行而来,李琭颇感意外。 “徐县尉,如此匆忙,有什麽事吗?” “见过司直!”徐朝宗勒住缰绳,急急忙忙地翻身下马叉手拜礼,“是金锁——呃。”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一旁的白三秀并不是李琭府上的婢女,“你是华月楼的……” “县尉但说无妨。” “……是。 就是赵秋霁的那小金锁,它……它又不见了。” 李琭微微蹙眉:“我已经在金锁上系了黄纸符,能够暂时镇住,不教它四处逃逸,怎麽会不见?” 徐朝宗面露尴尬之色,“是县里的小吏,不慎弄散了符纸,今晨才发现金锁又不见了。” 对这种事,李琭大概也是司空见惯,不愠不恼,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辛苦徐县尉跑一趟。 那金锁的售卖情况核查得如何了?” “已经核完了,和北里三位头牌的客人名单交叉对比,梁王、前尚书右丞李大人和户部侍郎卢大人府上都曾买过这种长命锁。” “没有惊动当事人吧?” “不曾,请司直放心。” “好。 金锁如果继续作祟,最有可能出现的还是在华月楼,麻烦县尉多注意。” “应该的,应该的。 我回去就吩咐下面注意华月楼和梁、李、卢三位的府邸。” 见李琭没有责怪,徐朝宗暗暗挥去一头冷汗,告了辞就赶紧回县廨去分派任务。 白三秀望着那个尘土飞扬的背影,问:“徐大人为什麽说‘又’?” “赵姑娘出事後,金锁就作为证物存放在万年县,莫名失踪後才出现在华月楼。” “证物会在凶手家作祟吗?” “说不准。” “要是这案件妖怪,自己会报仇就好了。” 李琭对她这个天真的想法,淡然一晒。 “若是如此,那一半的刑狱官都得失业。 我要去应卯了,三秀姑娘也早点回吧。” 说罢,亦是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白三秀转头问李府家丁:“司直一般何时回来呀?” “酉末到戌初那个时候差不多吧。” “啊?这个时节,一般官员的散值时间不是申初吗?” “我家大人勤於公务,向来都是晚归的。” “那最近几日,司直有没有回来得比往常还晚?”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白三秀笑笑,向家丁道过谢,也骑上自己的小毛驴,打道回府。 早春的清晨仍然寒意瑟瑟,寒风吹过,白三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禁裹紧衣衫,催促小毛驴加快步子。 不过这料峭的晨风,倒是有助於头脑清醒。 现在各条线索都汇集到了梁王这里,那麽八九不离十,梁王或者他的关系网,极有可能就是这桩连环杀人案的关节所在。 至於动机,看上去和男女情爱有关。 但是这样就引出了新的疑问。 如果只是为了掩盖始乱终弃,梁王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更何况三个北里的受害女子,压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倘若行凶者是这些风流旧事的知情人,他又是出於什麽动机,接连施下毒手呢? 梁王浮出水面,是案情的一大进展,但同时,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这意味着案件调查很快就会陷入僵局,甚至停滞。 因为虽然梁王没有实权,终究是皇亲国戚,以万年县的位阶,绝不会以下犯上,给自己找事。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个案子很快也会像前几起案件一样,查着查着就没了下文。 至於李琭,她还不确定他是否会一直跟进督促。 看来,想要为赵秋霁报仇沉冤,她得在适当的时候,添一把火。
第8章 钓鱼 “哎,你听说了没?” “什麽?” “就那个信啊!” “哦哦哦!这谁不知道。 王爷看完随手一扔,早就被丫鬟们传遍了。” 兴宁坊的梁王府,这几天很热闹。 虽然在这里,风流韵事并不是什麽新鲜事,毕竟世子李玮换女人的速度比天香楼菜品出新都快,但若是梁王突然冒出个私生女,这还是够众人议论上几天的。 起初,是一封信。 一个夜幕垂落的傍晚时分,一封信被送到了王府後院侧门。 送信人只是个跑腿的,问不出什麽来,写信者则自称是个双十有一的女子,久居北里,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未知晓生父何人。 母亲重病去世,临终前才将其身世和盘托出,言其生身父亲正是梁王李钢。 姑娘原本不信,直到华月楼的惨剧发生,听说赵秋霁的长命锁是梁王府的东西,对比母亲的遗物发现式样相似,遂以信物为凭上门认亲。 如果梁王有心怜悯,就请派人至大慈恩寺门口代写书信的先生那知会一声。 至於信物,并没有随信一并附来,只说是一只足金打造的金丝手镯,而信笺背面则绘有手镯样式,那纹饰奇怪而夸张。 对於这封认亲信,梁王本人当然没有任何反应,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不管这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对他而言,也不比一只蚂蚁显眼,不过就是添了个茶余饭後的新话题罢了。 “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骗子,大概其就是想诓点银子。” “可不好说,万一是真的呢。” “你咋知道?你听着什麽传闻了?” “那倒没有。 不过你年纪小,不知道王爷当年确实风流,直接在北里住个十天半月也不稀奇。 而且信里画的那种祈福纹饰,二十多年前长安是流行过一阵子,咱王府也买过。” “不会吧,真是个郡主啊。” “什麽郡主,王爷不认,就是她娘再从坟里爬出来也没用!” “那倒也是。” 众人无不以为,这事儿过几天就凉了,但很显然,当事人并不这麽想。 又一个春寒料峭的午後,有人叩响了王府後院侧门。 家丁开门一看,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头戴一顶帷帽,看不见面容,但身姿窈窕,不禁令人心生遐想。 那纤细的手指绞缠着,显露出她的局促不安。 家丁眉间的不耐烦,在看见那姑娘时消减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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