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很珍贵,也不会有人让她爱惜自身。她的自保只是出于不假思索的本能,她的一切算计都是理智而疯狂,反正无人在意,她也不在意。 她想起那日公仪徵为她挡了剑气,昏迷之际无意识地一句低喃——可是,我在乎…… 那样轻的一句话,却在她心上重重一刺,带来阵阵酸痛。 他真的在乎吗? 真的有人在乎她吗? “那你呢。”晏霄凝视着公仪徵幽深的双眸,轻笑着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伤害自己来交换的?”她的右手攀上公仪徵的左肩,轻轻按住愈合不久的伤口,“你才是真正金尊玉贵的仙门首座,为我这种人挡伤,未免不值。” “值得。” 公仪徵话语与眼神中透出的坚定,让晏霄瞬间失神。 他松开了她已经被捂热的手,却又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单薄而微凉的身体落进了温暖的怀抱,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晏霄,我愿是你的剑鞘。” 晏霄喉头一哽,哑声道:“你想约束我?” 公仪徵轻轻一笑,道:“我想保护你。” 晏霄想说,你未免自不量力…… 但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来。 听说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利器,而是言语,她如今方才明白。否则怎么受过这么多伤也未曾流过泪的她,此刻怎会因为几句话而眼眶发酸。 “我不需要你保护。”晏霄的声音有些暗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轻轻推开了公仪徵,侧过头凝视他的眼眸,“我……”话到了嘴边,化成了一声叹息,凤眸中浮上了轻浅的笑意,“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嗯,她很珍贵——这句话她喜欢听。 能让晏霄意识珍重自身,公仪徵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暗自舒了口气,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猝不及防,他的下巴被人挑起,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赏你的。”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十殿阎尊此刻微扬着下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带着三分倨傲与七分愉悦俯视他,就像神明对她最虔诚的信徒给予了一点恩赐。 “你不是喜欢吗?”晏霄轻捏着公仪徵的下巴,满意地聆听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也愿意给予。 公仪徵眼中的笑意愈加浓烈而深沉。 然而此时却又听晏霄说道: “不过我还是要和谢枕流再战一场,这次你不许插手!我会有分寸的!” 公仪徵:“……” 晏霄刚要起身,便又公仪徵拉了回来,他的手覆着她的后背,将人抵在了雪松下,炙热的吻强势地落下,将她的怒斥堵在了喉间,化成一声甜腻的惊喘。灼烫的噬吻带着一丝不满的控诉,向来温柔的眼眸翻涌着晦暗的欲念,半迫着她仰起头承受他潜藏的妒火。 晏霄的手高高地举起,本欲逼他退开,落下之时却鬼使神差地撤去了所有力道,轻如一片雪花,攀着他紧致坚实的背,深入柔顺的发间。潮热的舌尖从推拒变成勾颤,炙热的吐息一顿,按在她后腰处的手便骤然加重了力道,让她的身体和他贴得更近,柔软的衣料摩挲着,燃烫欲着,又泛起了海浪似的褶皱,堆叠着拍打着坚硬的礁石。 雪花无声无息消融,化为春水,打湿了薄衫,她却未感到一丝凉意,自心口翻涌而出的情潮如炼狱火一样,烧得她浑身发烫。 大脑变得昏沉,思绪也变得迟缓,“公仪徵……你放肆……”微颤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息溢出,唇色红得鲜艳,仿佛被朝露润湿的花瓣,凤眸染了水光,愠怒也显得迷离。 她并不抗拒他的亲近,只是唇上微微的刺痛让她感受到了以下犯上的侵犯,习惯了公仪徵的温柔,这样突如其来的掠夺让她有些失措。 公仪徵轻啄着对方微肿的唇瓣,缠绵而温柔,声音带着低哑的笑意:“不是说赏我?那一点点,可不够。” 晏霄无言以对,呼吸久久无法平复,半靠着树干被公仪徵圈在怀里,混混沌沌的,也忘了自己方才想要做什么。 公仪徵的手臂箍着她柔韧的腰肢,半是真诚半是诱哄地低声说道:“你已成法相,剑道不适合你,与剑修论道,对你益处不大。你天资聪颖,不如我教你法阵。” “嗯?”晏霄闻不出其中酸意,惊讶又狐疑地看着公仪徵,“未经许可,私自将法阵传授外人,这不会违反神霄派的门规吗?” 公仪徵眼中泛起笑意:“你担心我违反门规吗?” 晏霄愣了一下——她是在为他担忧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听到公仪徵温声道:“我可以从最基础的阵符开始教你,这不违反门规。” “那高深的法阵呢?我也能学吗?” 晏霄想起春秋扇,她见识过春秋扇的造化之力,只有那种力量才能称为半刻神明。 “你如果想学,我也有办法教你。”公仪徵微笑说道。 晏霄轻抚着公仪徵俊美的脸庞,心头一片柔软,却又有几分不解——只是几分的心动,便足以让他如此付出吗? 晏霄自忖,她无法如公仪徵这般温柔,她若是心动了,应该也不愿付出——她只会掠夺和占有。
第三十五章 “近些日子啊,几位长老都在闭关呢。” 拥雪城的道场上,谢执玉正在盯着年轻弟子练剑,听晏霄问起宗门之事,他虽心有疑窦,却不敢不答。 以他这个境界,能知道的也多不是什么秘密,晏霄是公仪徵的道侣,也算是道盟中人,又是法相境的尊者,身份尊贵,他更是不敢怠慢,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和晏霄说了起来。 “二十五年前,道盟七宝失窃,我们拥雪城的那一缕剑魂也丢了,所以这些年来,几位长老都闭关不出,想养出第二个剑魂。”谢执玉说着面露惋惜与心疼,沉沉叹了口气,“其他宗门的人不知道,养剑魂十分不易,短则五百年,长则千年,数不清的纵横剑气才能滋养出一缕剑魂。这剑魂对我们剑修来说是无上至宝,剑魂入体,便有如一夕之间增加了万人万年的修为,就算是一块朽木也能被点化,更别说是我辈剑修了。当年掌教之所以拿出剑魂作为天都论道的彩头,也是想在年轻一代中找出最适合吸收剑魂的人,培养下一代的掌教。” 听谢执玉说得玄乎,晏霄却不感兴趣。她本意是打探拥雪城其他强者的身份与下落,但谢执玉言辞凿凿地肯定,所有法相境的剑修都在闭关滋养剑魂。这些人互相可作为人证,但凡有一人离开,都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除了拥雪城,天底下就没有其他法相境的剑修了吗?”晏霄有些怀疑。 谢执玉却一脸骄傲地说道:“自然是没有了。虽说东海之外也有法相境的散修,但不是所有使用剑器的修士都可称为剑修,没有剑心与剑胆,都是徒有其形。” 就像晏霄可以将销魂链化为长剑,但谢枕流一眼便能看出,她不是剑修,虽有劲气,却无剑气,虽有剑胆,却无剑心。 谢执玉遥指东方,面露自矜:“您看这东边是不是一片平坦,而西边却有连绵峰峦,十万雪山?” 晏霄仔细一看,确如谢执玉所言,这拥雪城的地势十分古怪,西高东低,非常不自然,好像拥雪城以东的山峦曾被巨人踩了一脚,陡然陷进去了一大片。 谢执玉道:“其实这里原也是同样的万里雪山,只是数千年来,历代剑修在此练剑,剑气纵横,将雪山夷为平地了。三百年前,我们掌教一剑分海,不伤生灵,自此弟子们皆效仿掌教,拥雪城西边的雪峰才得以保存下来。拥雪城是独一无二的剑修圣地,这里的罡风肃雪都带着锐利的剑气,因此天下剑修出拥雪,这话绝非虚言。” 谢执玉滔滔不绝,剑修的孤高与骄傲一览无遗。晏霄寻思着,难怪拥雪城的结契道侣仅比四大皆空的悬天寺高一些,原来每个剑修的道侣都是自己的剑…… 那谢枕流对自己的破月剑,藏得比娇妻还严实。 晏霄看着道场上笨拙而专注的小剑修,想起那日遇到雾影黑袍,那人的一举一动她都牢牢印在脑海之中,此时对照眼前这些入门不久的修士,她忽然察觉,有些自幼形成的习惯是极难改变的,比如出剑的姿势。 晏霄豁然开朗,唇角微翘,淡淡笑道:“你说的没错,所有的法相境剑修,只会出自拥雪城。所以……拥雪城的弃徒之中,有法相境的剑修吗?” “弃徒?法相境的剑修?”谢枕流听公仪徵这么一问,他微微一怔,随即便道,“既成法相,怎么可能叛教。” 每个宗门的法相尊者都是极其尊贵的存在,年长者皆为长老,年少者不是掌教也是护法,属于第一梯队的强者,拥有宗门之中最高的权利,处处受人膜拜,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叛教? “我受那人一剑,亲身感受过剑气的凌厉,恕我直言,那人的剑气纵然不及剑尊,恐怕也在几位长老之上。这世上除了拥雪城,不会有其他剑修能有这样的剑气。”公仪徵神色凝重地说道。 他与晏霄说好分头打探消息,谢枕流这边,便由他亲自询问。公仪徵对拥雪城的了解显然比晏霄要多得多,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十分笃定,那雾影黑袍,必然是出身拥雪城的法相境剑修。如果现在不在拥雪城中,那至少他曾经在这里修行过,这样的人,在道盟之中都被称为弃徒。 公仪徵的描述让谢枕流陷入了沉默,思虑良久,他才道:“若如你所言,那人可能确实是拥雪城的弃徒,但是被逐出拥雪城时,那人应该还未成法相,只是后来有了机缘,突破了境界。” “看剑尊神情,心里似乎有了人选?”公仪徵问道。 “有,而且不少。”谢枕流无奈叹道,“修行剑道,须得耐得住枯寂,守得住剑心,面对荒原雪峰,一人一剑,一日万剑,百年如一日,能耐住寂寞者,其实寥寥无几。最易生心魔的,除了悬天寺,便是拥雪城。只是近百年来,便有三十二个元婴境剑修生出心魔。我们拥雪城有一先祖,炼化了九幽业火,业火可诛灭心魔。先祖知道剑修一道孑然孤寂,甚为不易,才借了一缕业火,为这些修士清除心中魔障。” 公仪徵神色一动:“这便是剑尊昨日说的业力?” “不错。”谢枕流点了点头,“我曾直面过业力,所以知道这种力量绝非人族可以承受,这是因果之力,源于混沌,若无混沌之力护体,抵消因果,那得到这份力量的人,就要背上相应的业果,生生世世,以无尽的轮回,偿还这一切孽业。” 公仪徵闻言,心头一沉。 谢枕流道:“她昨日下手狠辣,想逼我出剑……是怀疑我就是伤了你的人?” 公仪徵轻轻颔首,拱手道:“我知道是一场误会,剑尊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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