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流微微颔首,在青衫护法的带领下向正殿走去。 整座离恨宫以白玉雕砌而成,浮云飘荡,仙音渺渺,当真如仙境一般如梦似幻。 晏霄有意隐藏了修为,跟在公仪徵身后,暗自观察忖度截天教的实力。许是为了炫耀实力,四大护法并未隐藏修为,观其气,境界应该都在法相初期,听说如今道盟七宗的法相数量也多在六七人,截天教也算得上实力强劲了。 七煞别说是遇到神启了,就是遇到这四个护法中的任何一个,也难是对手。 阴墟虽然灵气充沛,对鬼奴来说修行大有裨益,但是阴墟之中都是邪修魔道,没有正道的修行方式,想要成就法相并不容易。晏霄能有如此精深的修为,自然是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而其他人能修炼至半步法相,便已是巅峰了。 拾瑛作为一个猫妖,实力大概与元婴中期可以一比,但经验不足,年纪太小,脾气又暴躁,真要打起来,未必能赢,还得让她这个尊主来保护她。 晏霄寻思着,若要在人间立足,光是自己一人强大不够,还是得提升这些下属的实力才行。 众人心思各异,经二十七级台阶步入凌月殿,便见前方高座之上坐着一个相貌冷峻、气势慑人的男子。那人一身玄紫长袍,耀金发冠,眉飞入鬓,目含清光,单是英俊并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更慑人心魂的是他睥睨天下、目中无人的狷狂傲气。寻常法相并不会随意外泄自己的威压,而他却浑然不在意,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霸道之势,令左右下属低头不敢直视。 晏霄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好嚣张一人。 谢枕流真该劝他找个剑鞘。 “谢枕流,上回见面,已是三十年前了,你的修为又有精进。”神启走下王座,黑眸看着谢枕流,战意暗涌,蠢蠢欲动。他肩宽背阔,身形颀长,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一个头,行走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神启并不以剑尊称呼谢枕流,而是直呼其名。两人都是武痴,醉心修道,心无杂念,也算是志同道合。谢枕流虽藏锋敛气,在神启面前却也丝毫不堕威势,昂然而立,如无尘之剑。 然而谢枕流不畏战,却也不好战,他身负重任到此,也开门见山道:“神教主,我代表道盟七宗来此,用意你应该知道。引凤箫的碎片,应该在你手中吧。” 神启呵了一声,目光扫过谢枕流身后诸人,略带轻蔑道:“七宗掌教,只来一个拥雪城就够了吗?” 公仪徵上前一步,行礼道:“神霄派亲传弟子公仪徵,见过神教主。” 神启早已注意到公仪徵,还有站在他身侧的晏霄,这两人的气势与旁人大有不同。听到公仪徵出声,他也将目光落再公仪徵面上,毫不掩饰地打量与审视:“你就是明霄法尊的弟子。” 天生道骨,道盟翘楚,这样的修道天才,神启也有耳闻。 公仪徵谦和回道:“正是晚辈,晚辈奉师门之命,代表神霄派来此,向截天教追讨引凤箫。” 神启听到公仪徵这话,眼中顿时掠过杀意,冷笑一声:“追讨?这就是道盟的态度?” 谢枕流也是微微诧异,他本以为公仪徵是个温和端方之人,来此谈判要回引凤箫,应该用词更加谨慎,避免伤了和气,没想到公仪徵面对神启,出言竟如此大胆。 公仪徵无惧神启的威胁,从容淡然道:“引凤箫乃是朱紫墟赠与四夷门之物,天下皆知,截天教也是名门正教,信徒众多,想来也不是耳目闭塞的小门小派,更不是强取豪夺的邪魔外道,既然知道是有主之物,断没有私自占有的道理。” 公仪徵一番话有理有据,将截天教架上了高位,半是恭维半是威胁,让神启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禁皱起剑眉。 道盟的态度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筹码在手,对方应该好言商讨,他也可以趁机漫天要价,但公仪徵这么一说,好像他不交出引凤箫,就是小门小派,邪魔外道似的。 神启目光凛然,威压外放,想要震慑公仪徵。在他看来,公仪徵也只是半步法相,与他相距甚远,稍一逼迫也就惊惧服软了。 潮水般的威压向公仪徵当头盖下,公仪徵只有袖口微荡,背脊依旧修挺如苍松,唇角笑意温煦,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倒是他身旁的女子凤眸一凛,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道不输神启的威压自她身上震荡而起,为公仪徵顶住了压力。 灵气激荡,墨发飞扬,晏霄抬起头,一双凤眸灼然有神仰视神启,没有丝毫畏惧与退意。她噙着冷笑道:“说不过就使暗劲压人,这就是截天教教主的做派?” 神启冷着脸看晏霄:“法相修为……你也是道盟的人?哪个宗门的?” “我不是道盟的人。”晏霄下巴一抬,傲然道,“不过你伤的是我的人。” 谢枕流:“……” 神启愣了一下,目光在晏霄与公仪徵之间来回转了个圈,恍然道:“你们是道侣。” 公仪徵眉眼含笑,发自内心的愉悦:“是。” 他也没想到,晏霄会出手护他。 神启不屑道:“居然让一个女人保护自己。” 晏霄冷冷一笑:“有本事你也找个女人保护你。” 神启怒道:“让女人保护算什么本事!” 晏霄一本正经道:“这本事可大了。” 神启和谢枕流一样,都是擅长动手不擅长动嘴的人,更别说晏霄是存了怒气故意挑衅。 ——她的人,也是别人能动的?! 神启杀气腾腾道:“敢惹怒我,你有几分胆色,报上名来!” 晏霄昂然道:“晏霄。” 神启皱眉问道:“嚣张的嚣?” 晏霄一怔,随即噙着淡淡笑意道:“可以是。” 谢枕流恍然,暗自点头——原来是这个嚣。 想到她挑战自己的举动,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合理。 公仪徵忍着笑道:“神教主见谅,晏霄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之意。我等奉命前来取回引凤箫碎片,还望神教主物归原主。” 神启负着手,神色倨傲道:“引凤箫?我没说过在我手上吧。” 公仪徵心头一沉,神启之前确实没有正面承认过引凤箫在他手上,此时更是直接耍无赖了。 谢枕流皱眉道:“神教主,我们手上有六片碎片,根据碎片之间的联系,可推算出最后一片碎片就在离恨天。” “是吗?”神启冷笑,“离恨天方圆数百里,一片小小的碎片,我又怎知落在哪里?道盟既有本事算出碎片所在,那就自己去找。不过,我们截天教‘名门正教’,也不是‘小门小派’,不是能随意让人进出搜查的。” 晏霄对神启扫了个冷眼,又和公仪徵交换了个眼神:他对你阴阳怪气呢。 公仪徵:因为你惹怒他了。 晏霄:怪我咯? 公仪徵眼波漾着笑意:有道侣保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晏霄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将公仪徵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虽然他并不太需要旁人的保护,但是看到他受辱,她不及多想便挺身而出,心头生出一股怒火,若非她还有理智,早对神启动手了。 截天教什么玩意儿,她的人也敢动! 神启的态度摆明了不配合,公仪徵笑了笑,道:“原来神教主并不知道引凤箫的下落,看来是我们误会了。” 公仪徵说着摊开右手,六段红玉般的碎箫勉强拼凑成型,但不完整便失去了法力。 “据阴墟阴兵供词,阎尊在坠入炼狱海时,把引凤箫震碎为七段,其中六段我们已追回,最后这段,自然也是出自阴墟。持有这段碎箫的人,无论是邪修,还是阴兵,都是道盟通缉的人物,如今此人正在离恨天,神教主既然也自认是名门正教,便应该配合道盟行动,不为引凤箫,也该找出这个潜在的威胁,以免他对截天教不利,甚至危害到天下百姓。”公仪徵笑容温润,面如冠玉,舌灿莲花,说得神启一脸铁青,毫无招架之力。 晏霄笑吟吟看着神启的脸色,对他愤怒和无力有些感同身受。最初遇到公仪徵时,她也是受制于他,领教过他唇舌之利了——从任何意义上。 有公仪徵在,谢枕流也是松了口气,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神启交涉。 神启神色晦暗,攥紧了袖中双手,压抑着怒火冷然道:“我们截天教也不是不明事理,既然事关邪修,几位可以在离恨天小住两日,若是找到那个邪修,自然交由道盟处置。” “神教主深明大义,道盟万分感激。”公仪徵拱手致谢。 神启冷冷道:“不敢当,都是分内之事。不过我们截天教有几处禁地,外人不得闯入,我会令门下弟子仔细搜寻。只是,我们截天教出人出力,又有什么好处?” “神教主有何要求,不妨直说。”公仪徵微笑道。 “听说引凤箫可以找到凤凰冢,我久仰凤千翎大名,也想入凤凰冢一看。”神启道。 公仪徵略一沉吟,又道:“凤凰冢关系到失窃的道盟七宝,所以道盟必须追回。而凤凰冢并非道盟私辖之地,道盟无权放行,但是也不会从中阻拦,但凭主人方便。” 这主人,便是传闻中已死的凤千翎了。 神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公仪徵,区区一个半步法相,竟让他吃了不少闷亏,他心中虽有怒气,却还是存了几分欣赏——神霄派倒是有个好传人,截天教却没有…… 神启本以为有筹码在手,可以高高在上一挫道盟的锐气,但一番交涉下来,他却尽落下风,处处刁难,又处处碰壁,无论他出什么招,公仪徵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还击。最后倒是神启将自己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虽然最后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道盟这边好像也答应了,但好像又没答应,让他心中更加不快,实在找不回场子,只能拂袖离去。 谢枕流一行人在截天教弟子的带领下在离恨宫住下,待屋中没有旁人,谢枕流才对公仪徵道:“听法尊说你为人谦和,进退有度,没想到你言辞如此犀利,神启都被激怒了,却不能发作。” 公仪徵微笑道:“我既是代表道盟七宗来谈判,便不能堕了道盟的威风,失了体面,在气势上输人一截。何况这引凤箫本来就是道盟七宝,道盟追回,也是合情合理。神教主或许是个武夫,但不是个莽夫,也就是气势凌人,不会当真动手,为区区一个引凤箫,与道盟宣战。” 谢枕流微微颔首,认可公仪徵的做法,眼中也有一丝笑意:“说得不错,分寸把握也极好。听说神启之前受过伤,不过闭关休养这些年,他修为不减反增,他也是当世顶尖几位法相之一,我还担心你会在神启面前露怯,没想到你能抵住他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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