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入府,如狼入羊群,将洪府上下都惊动了起来。 来人持着圣旨走入洪府之内,将洪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控制住,不过多时,在别苑养病的洪老爷与其夫人也被押了过来。 他被丢在阶下,嘴唇乌紫。 一抬头,在望见四周无数的带刀官兵和上方的紫衣后,肥胖的身躯一抖,噗通跪下。 不等圣旨宣读,洪员外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洪府一案铁证如山,结得极快。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下来一看,被恒子箫带去见了胡清瞳。 除此之外,两人亦在城西乱葬岗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关着六.七个和胡清瞳一样被洪府抓来的平民。 有了这诸多的证人,二人又去了洪家的酒楼,和小二对上暗号后,确有人肉菜肴。 两人将见闻上报皇帝,皇帝立即命其查抄洪府,革了洛城知州和两名知县,将其与洪员一并逮捕,入大理寺审理。 洪府被封的当天下午,司樾和恒子箫便带着胡清瞳出来,找到了胡老爷和胡夫人。 “爹!”胡清瞳被关了将近十日,如今终于得见天日。 她哭着扑进爹娘怀里,“娘!我好怕……他们要刮我的肉、剥我的皮…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二老抱着女儿已是痛哭流涕,“清瞳,我苦命的孩子,这下终于是回来了……” 胡老爷半是哭半是笑地连连颔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听说,那洪府已被查抄,洪员外也被逮捕了,你安心,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三人哭作一团,好一会儿,胡老爷才想起去和送女儿回来的人道谢。 一抬眸,门口早已无人。 他们追出门外,四处寻找,都不见踪影。 洪府被抄了,那遛狗的任务自然也就做不下去了。 恒子箫和纱羊收拾行李,随着司樾出城,离开了洛城。 路上,恒子箫问司樾,“师父,洪家一案,朝廷雷厉风行,看来皇帝果真不想把事情闹大。” “想来也真是心寒,”纱羊亦有些失落,“他明知道这里的百姓被人买卖、杀害,却不往下深究,虽然处理了一个洪员外,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个洪员外呢。” 司樾道,“君王之道在于制衡,不在于肃清。肃清,那是官员的活儿,他何必和自己的部下抢事儿干。” 纱羊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睨着她,“你很懂嘛。” 碍于恒子箫在场,她没有继续挖苦司樾,转而道,“不过洪府这事儿处理得也足够敲山震虎了。知州、知县被抓,虽然知府还在,但想来也不敢再这么放肆下去,即便不能肃清,总归能收敛许多。” 纱羊说着,又是叹息一声,“菜人买卖也不知持续了多少年,这偌大的洛城竟无一人举报——出个好官怎么就那么难。” “那是自然。”司樾伸了个懒腰,“屠城者多如草芥,不足挂齿;能爱护一方者,那才叫做英雄豪杰。” 司樾只是随口一句感叹,可恒子箫却莫名有种直觉,似乎这话是在专说给他听的。 一行人出了城,走了不过几里,便被人拦下。 “司仙子。” 赵尘瑄立于郊外的槐树之下,冷笑着望着司樾,“真是恭候多时了。” 昨晚满月,他刚收拾了那些骷髅,今早正要启程,官兵就涌入了洪府。 时间如此凑巧,除司樾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动手的时间,也再没有第三个人会把这事捅出去。 “噢?”司樾眉梢一挑,讶然道,“我何德何能,让赵峰主恭候呀。” “少来这套。”赵尘瑄的语气冷了下来,“是你报的官不是!” 司樾摇头:“不是。” “那还能是谁!” “是他!”司樾指向恒子箫,“皆是此人通风报信!” 纱羊瞪大了眼睛,就连赵尘瑄脸上都露出两分惊愕,没想到司樾会如此荒诞地把责任推到一个小孩身上。 恒子箫却是一点头,“是我。” “笑话!”赵尘瑄的脸色愈沉,“司樾,你想仔细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司樾看向恒子箫,“听见了吗,想仔细了!” 她这态度令赵尘瑄忍无可忍,司樾既已报官,下一步就是要向仙盟举报。 他绝不能允许事态朝这个方向而去。 男人广袖下的手指微动,忽而间右手一甩,三道寒光射出,正对着司樾面门! “小心!”纱羊惊叫起来。 元婴出手速度极快,恒子箫根本来不及看清。 司樾侧身后退半步,待回正身时,她左手上已夹了三枚细针。 “下流啊下流,”她似笑非笑地睨着赵尘瑄,晃了晃指间的针,“赵峰主,暗器非君子所为。” “师父!”恒子箫这才看清来者是何,那针尖上泛着幽幽的绿芒,竟是淬满了毒! 这赵尘瑄果然小人! “少废话!”赵尘瑄提气运功,朝着司樾掠去,待到她身前时,一掌打出十成十的功力。 司樾抬手与他对掌,两股真气碰在一块,赵尘瑄四周飞沙走石,掀了一阵狂风。 纱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赵尘瑄是疯了不成?竟然和司樾硬碰硬。 不过此处也只有她知道司樾是谁,赵尘瑄不知司樾身份,想杀她也在情理之中。 赵尘瑄这一掌来得快,收得也快。 不过半瞬,赵尘瑄骤然抽身,他连退数丈,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恨恨地看了司樾一眼,甩出法器,消失在了原地。 “师父!”恒子箫立即扶住司樾,“您如何?” 司樾头发都没扬起一根,她望着赵尘瑄消失的地方,笑着叹了口气。 “我没事,倒是你,麻烦了。” 负伤的赵尘瑄回到了禛武宗,他没有去自己的停云峰,直奔主峰而去,要求见宗主。 房门打开,甫一见到禛武宗宗主,赵尘瑄便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尘瑄!”宗主大惊,连忙扶他进屋,“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赵尘瑄踉跄地进了门,正要说话,猛地看见一旁座上正坐着那第一剑修岳景天! 岳景天一身白袍,腿长肩阔,面色冷然,见他浑身是血也不改神态,只作冷眼旁观。 他一言不发,赵尘瑄却不禁垂下了目光,心中发虚,不敢与他对视。 “尘瑄,来,小心。”宗主扶着他坐下,取出一丸弹药送入他的口中,帮他疗伤调息。 待血止住,赵尘瑄才面色苍白地拱手,“多谢宗主。” “别说这些了,”宗主扣住他的肩膀,肃然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是谁敢伤我禛武宗的峰主?” 赵尘瑄脸上露出两分难色,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宗族催促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赵尘瑄犹豫片刻,倏地对着宗主跪下,“宗主!弟子辜负您所望,罪不可赦,请革去我峰主之职!” “这是怎么说的,”宗主一惊,“你先起来,把话讲明白。” 赵尘瑄跪地不起,满面痛色,“几日前,洛城洪府闹鬼,一连打伤了数位弟子,弟子觉得事有蹊跷,便下山察看。” “我到洪府之后,在那里结识了一对裴玉门的师徒。听他们说,他们是应洪员外之邀,替他遛狗的犬师。 “两人修为不俗,那弟子不过十六七岁,已有筑基的境界,师父更是高深莫测,连弟子都看不出她的道行。” 宗主微微皱眉,“连你都看不出,岂非到了化神的境界?” “弟子不知。只是心里奇怪,如此境界,为何会甘做凡人的犬师?” 宗主点头,看向一旁的岳景天,“这确实奇怪。” “弟子当天便布下阵法,预备除鬼,不想那鬼好生厉害,将我带去的两个徒儿也一并打伤,连我也差点……” 赵尘瑄话音一转,“更奇怪的是,能鬼如此厉害,却独独不伤那对师徒的性命。” “今日,朝廷派人来抄洪府,弟子这才知道,原来那洪员外圈养恶犬,以恶犬捕抓百姓,做的是买卖人肉的生意!日久天长,自然生出厉鬼。” “弟子立即责问两名徒儿,随后才知,他们平日里收受洪府好处,派了手下弟子月月都去洪府消灾镇邪!” 宗主一拍扶手,“竟有这种事!” 赵尘瑄立即磕头,“此事皆是弟子用人不察之过!我已将两个孽徒绑送镇安司,听后发落。” “只是…只是……非弟子袒护,他二人也不过是筑基的修为,哪里能镇下如此多的冤魂?”赵尘瑄惨白着脸色,又咳嗽了两声,“弟子对其再三逼问,才得知,背后是有高人指点,授予符箓。” “什么高人!” “他二人也不知其姓名,”赵尘瑄咬牙,“可此前种种痕迹,弟子实在不能不怀疑裴玉门的那对为洪员外驯养恶犬的师徒。于是便找到他们,想问个清楚。不料……” 他话音未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宗主拧眉,“不料他们要杀你灭口?” 赵尘瑄没有回答,只是叩首,“弟子自知罪无可赦,还请宗主赐罪于我!” “若对方真是化神期的高手,那这事你也是有心无力,怪不得你。”宗族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可知那对师徒的姓名?” 赵尘瑄暗中勾了勾唇角,“回宗主,那师父叫作司樾。” “我记下了。”宗主颔首,“你且回去养病,有什么事,等你病好再说。” 赵尘瑄躬身,“多谢宗主。” 他退了出去,关上门,宗主望向一旁喝茶的岳景天,“您看这事……” “司樾。”岳景天搁下茶盏,剑眉之下是一对锐利黑眸,“久闻大名。” 经他提醒,宗主也想了起来,“十几年前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多少元婴高手前去讨教,都被她一挥袖打下了山。十年前她又接了一个金令,那令不好做,若她不去,本该是你的。” 他目光远去,“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下山就弄了个犬师的活儿。” 岳景天起身,不作评论,只道,“她若回了修真界,立即派人通知我。” 不待宗主问话,屋内已不见人影。
第85章 如司樾所说, 修真界一时半会儿是不好回去了。 她领着恒子箫在凡界走走逛逛,一样是蓝天白云,一样有广袤大地。 司樾出行, 向来不御剑, 只靠一双布鞋行走。 她一路向南, 穿过了几个城镇,每日就是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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