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羊惊奇道,“你要在这里住下?” “笑话,在城里住得多少钱呐,”司樾道,“找个村子住就行。” “我就知道。”纱羊撇撇嘴,“好罢,那快走吧。” 几人穿街走巷,出了城,又走了好一段路。 四周越来越冷清,终于在天黑时分,有一处村庄出现在了眼前。 这村子背靠青山,两侧多柳,村口有槐,方圆不见其他人烟。 从这儿去到城里,少说也要走上一天,称得上是与世隔绝。 恒子箫来到村前,见村口立了一块石碑,上刻黑红的三个字—— 何家村。
第86章 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 恒子箫莫名有些不适。 纱羊左右看了看,贴紧了司樾,亦是小声道, “是因为天黑了吗, 我总觉得不太舒服。” “前后就这么一个村, ”司樾迈步往里走,“没得选。” “好吧,”纱羊缩进了司樾的衣服里,“反正跟你在一块儿, 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说完又道, “你可不要丢下我。” 司樾揣着她进村了,恒子箫跟在她身后,路过村口的那棵老槐。 四月初,那槐树上零零碎碎地长了叶子,参天的高树四散开来, 像是几片乌云压在头顶。 晚风一过,两侧柳树枝条摇曳, 在暗处来回摆动。 “师父, ”恒子箫上前一步, 低声在司樾耳边道, “这里的气场不太对。” 不止是树的原因, 这会儿正是各家吃晚饭、出来闲聊消遣的时候,可村子里安安静静的, 看不见半个人影。 “问问看。”司樾对着就近的一户人家扬了扬下巴,“看他们愿不愿意租房子给我们。” 恒子箫应了, 上前叩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 缝里露出半张男人的脸来。 “这位壮士,”恒子箫对他作了揖,“我们是路过的修士,想找村长租一间房。” 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沉沉开口,道,“往东走,第九棵柳树前就是村长家。” 说罢他立即关上了门。 恒子箫回头看向司樾,司樾道,“走罢。” 两人往东去,找到了第九棵柳树前的房子。 样式上来看,确实比其他房子要结实干净一些。 恒子箫上前叩门,这一次门开得不慢。 何家村的村长不是恒子箫印象里的老伯,而是一位肩宽体硕的壮年男人。 “什么人?”村长强壮的身体直接堵住了门口,不让人窥视到屋内半分。 “您就是此处的村长?”恒子箫问。 “我是。”男人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劳驾,我们是路过的修士,想在这里租一间房子,暂住一段时日。” “修士?”男人打量了他一番,“你是琭海宗的弟子?” 鹿城乃琭海宗的契地,故有此一问。 恒子箫摇头,“不,我们只是云游到此。” “这里不接待修士,”男人面色冷然,“请另寻他处。” “且慢!”恒子箫手腕一翻,取出十两银子来。 男人扫了眼他手里的银子,收入怀中,从门里走出,“跟我来。” 他带着恒子箫和司樾一路往深处走去,何家村依山而建,村口低而村内高。 一连走了两刻钟,已是上了山。 在村子的最深处,有一块荒废了许久的白地,杂草丛生,背后就是山林。 白地与山林交界处,有一老旧的平屋。 村长把他们带到那里,说:“只有这一间空房,你们要住?” 恒子箫看向司樾,司樾没有摇头,他便道,“住。” “你们要住几天?” 这话让恒子箫微微蹙眉。 十两银子租这样的破房,别说是几天、几个月、几年,就是直接买下也绰绰有余。 他又看向司樾,司樾笑眯眯地望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恒子箫想了想,反问对方:“能住多久?” 村长毫不客气道,“最多半个月。” “这太不合理。”恒子箫道。 “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村长道,“我可以把钱还给你。” “一个月。”恒子箫说。 “不行,最多半个月。” 他如此强硬,恒子箫只得应下,“好,半个月。” 他亏了大本,可村长还没完,又加了条件,“天黑后不许到村子来,否则立刻赶你们走。” 若是刚下山的恒子箫,必要和他理论,可经历了菜人案,一路上又有司樾的点拨,他愈发心细,以为这何家村必有蹊跷。 “好。”他面上应下,“但你们也不能随意出入我们的房间。” 村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侧过身道,“放心,这里没人对修士感兴趣。” 他只说了这些便转身走了,既不给饭菜,也不借被褥,单把他们丢在这荒郊野外。 “这村长好生无礼。”纱羊从司樾衣服里飞出来,“而起看起来很讨厌修士。” “诶——”司樾对着眼前的房子长吁一声,“十两白银就换了半个月的破房子,真是血划算。” 恒子箫低下头来,愧疚道,“弟子无能。” “无妨,反正不是我的钱。” 恒子箫在洪府赚的钱全都搭了进去,好在他检举有功,官府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三七分成,司樾给了他六两,否则他还得倒亏不少。 他推门进屋,迎面一股扬尘。 恒子箫猝不及防吸入,咳嗽了两声,侧过身来对司樾道,“师父稍等,待弟子打扫之后您再入内。” “好好好,”司樾一笑,坐在了门口的木桩上,“你还算殷勤。” 恒子箫挥开扬尘,踏入屋内。 和这间屋子一比较,洪府给他们准备的住处也还算得上干净整洁了。 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侧倒在地的一张四角桌,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唯有铺满了全屋的厚灰。 月光洒入,这积满灰尘的空房透出两分萧瑟和一分阴气。 恒子箫抬手,指尖闪过蓝芒,他连施三次清洁咒,才将灰尘除去。 待扶起倒地的桌子后,他再请司樾入内。 纱羊进来就是一声长叹,“都说人往高处走,我们倒好,越走越落魄了。” 她说完这句话,马上撸起袖子开始布置房间。 司樾就坐在那张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两人忙忙碌碌。 收拾之后已是夜半,恒子箫凑到司樾身边,寻求她的意见,“师父,我想出去探查一番。” “这么晚了,还是白天去吧。”纱羊道,“那村长不是不让我们晚上出门么。” “正因如此,才要去看看。”恒子箫虽是这么想的,可还是望着司樾,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好啊,”司樾笑看着他,“你倒是活络了不少。想去去吧。” 得了司樾的应允,恒子箫一点头,起身出了门。 上回在洪府,他太过愚钝。 乱葬岗离他如此之近,他却一连数十天都没过去看一眼,到后来还得是师父亲自领着他去。 他起初还想,难道师父真要他给凡人当上一年半载的犬师?没曾想原来在洪府耽搁那么久全是他自身之故。 也不知每天他外出遛狗、路过乱葬岗时,师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都是怎么看待他的——一想到这里,恒子箫就双耳发烫,羞耻得想要以头抢地。 他如此蠢笨,也难怪师父要特意买个花篮点他。 这样的错误他再不会犯了,以后凡到一处地界,他必将方圆几里先探查几遍。 恒子箫一身黑衣,又敛了气息,在这未点灯的夜里行走,普通人还真看不出他来。 出了门,恒子箫看了眼屋后的山林,又扭头先往下方的村庄探去。 此时虽不到夏季,可南方的天气已有些闷热,再加上数日来的大雨,屋内应当潮湿憋闷,需要开窗透气。 这一路走来,恒子箫路过的大多村子都是夜不闭户,唯独这何家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发现村子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可除了每户人家屋后都栽了一两棵柳树外,也再没别的异常了。 恒子箫想,凡事不可能都如洛城乱葬岗那样有现成的证据日日摆着,或许是今日时机不对,又或许村长只是单纯排斥外地人。 他走村子的最西侧,再往西过去,远处有一片槐树林。 非恒子箫机敏,而是半夜时分的槐树林实在是惹人注目。 相隔数里,又是在深夜,远处的那些槐树枝杈纠缠,竟织出一片比夜还沉的黑暗。 有人将槐树称为鬼树,其形状在暗处确有几分悚然。 他既然来了,不妨前去一看。 恒子箫朝着那片槐树林走去,甫一靠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何家村依山,本就较城里阴冷,这片槐树林更是阴寒。 虽然阴寒,但这里的槐树长得却比村口那株要好,树上已长满了绿叶和花苞。 有关槐树的传闻实在太多,或是神树、或是鬼树,或是福树、或是祸树,记载不一。 只是他们因为水灾来此,见到如此众多的槐树,叫恒子箫不免想起曾读过的一本地方县志,上记:神槐在泜河东岸。明河堤数溃,民受其害。有神示梦于邑人曰:我城隍神也。悯若等久罹阳侯之难,今已植砥障矣。厥明视之,岸畔果有槐生焉。自是终无河决之患。 何家村村口村旁都种植了槐树,不知是否也有过此类传说,因而将槐树视为了神树。 恒子箫摸索着往里走去,在有关槐树乃鬼树的论调里,有一证据,说是槐树生长过快。 他不知这些树长得快不快,但实在是高大磅礴,越是往里走,里面的槐树就越是高大。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此处离何家村已有十里地,不远处是一座小丘陵。 山下竖一石碑,恒子箫过去一看,亦是用黑红色的漆刻的字,写的是“何村冢”。 他往山上走去,这座山上是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坟包,看数量,何家村俨然是个有百年以上历史的村庄。 在坟山山顶,有一株参天巨槐,比恒子箫这一路走来看见的所有槐树都要高大、都要茂密,五人尚不能合抱树干,干上树鳞斑斑,有人将其称为龙鳞,但恒子箫生不出观龙的敬畏,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和一路过来的其他槐树不同,这棵槐树上已结满了槐花,一串一串雪白的穗子垂下,煞是壮观。 除了开花之外,这棵树实在大得可怕,树上枝条肆意伸展,如一把伞般遮盖住了整个山头,将全山上下的坟墓尽数纳入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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