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带着马出了城,到了郊外,天边正有半轮如血的残阳落在羊肠小道的尽头。 紫色的马身被夕阳涂上了一层暖光,却没有暖意,只添两分日落的萧索。 司樾拍了拍马头,一枚黛色的印记出现在了马额之上,很快又隐匿无形。 “试试。”她对着恒子箫扬了扬下巴。 恒子箫半瞌着眼睑,片刻才道,“是。” 他翻身上马,踢上脚蹬,喝了一声,骏马引颈长嘶朝前奔出。 它跑不过两步,忽而抬蹄腾空,竟一步步踏上了高空,载着恒子箫在晚霞间奔跃,速度之快,身后落下了一道紫色的残影。 纱羊惊讶地望着天上,她转头看向司樾,“这么说,你给蓝瑚的花影也是这样来的?” 花影可以变成猛虎,一开始纱羊还以为它本就是妖,如今看来,大抵真的只是司樾路边随手捡的,经她点化才有了妖力。 恒子箫在云间纵马一圈,这匹飒露紫不仅速度快,且极通人性,奔跑跳跃皆随恒子箫心意,他心中如何想,这马就如何应对,如臂使指般讨喜。 他调转马头,从空中驾马回到司樾身前。 黑衣骏马,腰佩长剑,宝马御风,背踏晚霞。 纱羊不由得露出笑来,如今的恒子箫,真真是英姿飒爽,出落得气宇轩昂,可以独当一面了。 “还可以。”司樾亦是颔首,“这马就归你了。” 恒子箫翻身下马,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只抱拳道,“谢师父。” 司樾抬指,点了点他腰上的储物器。 那还是裴玉门给新弟子的见面礼,二十多年来,恒子箫一直戴着,没有更新。 一缕紫光自司樾指尖钻入储物器内。 她对恒子箫道,“平日里用不着马时,就把它收进储物器。我在里面添了马棚,自己记得买饲料。” “是……” 夕阳将沉,尽管司樾还未言明,但恒子箫已从她这一连串的话里听出了分别之意。 纱羊似乎也是知道的,她叮嘱恒子箫,说:“虽说宁楟枫蓝瑚都是钟鼎出身,但你和他们一处也不必太过自谦,别忘了,你还有你师父和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仙子做靠山,一点儿也不比旁人差。” 恒子箫点头,纱羊又道,“修真界不比凡界,用钱更加厉害。别总是让他们付,缺了钱只管来信告诉我,更不要像你师父那样去赌、去借。” 她对恒子箫说话时,已俨然是位担忧弟弟的长姊,满目的不舍,许多道理明知道弟弟不是不懂,可还是不住地提。 纱羊啰啰嗦嗦嘱咐了好一大堆,把要说的都说了才看向司樾,示意由她来提这次的离别。 司樾收了她的视线,对恒子箫道,“好了…” 她刚一开口,倏地空中一道强悍的剑气袭来! 司樾一掌推开恒子箫,自己后退两步,眼前剑光一闪,方才所站之处正插着一口银光烁烁的宝剑。 “师父!”这一突变打破了恒子箫怅惘的心绪,他随司樾抬眸,顺着剑柄望向天空。 紫灰色的晚霞间立着一道人影,来人一身白袍,正是一个月前被司樾打败的岳景天。 “岳景天!”纱羊惊呼,“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果然不错——”天空中,岳景天目光冷然,一双凤眸凛若冰霜地盯着司樾,“你,是个祸害。” 恒子箫瞳孔一缩,睁着眼后退了半步。 他蓦地四肢冰冷,大脑疼痛欲裂,整个人如坠冰窖般冷得发抖,似有无数寒水卷席而上,将他吞没殆尽。 恍惚之中,他似乎也曾在哪听过这句话。 那人也是一身玄金滚边的白袍,也是居高临下,面目冷峻。 耳畔传来遥远的声音,恒子箫抱头捂耳,那声音非但没有隔绝,反而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从他脑海深处响起。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句冰冷的声音对他说—— 「你,是个祸害。」
第118章 “子箫!子箫!”纱羊使劲拍着恒子箫的脸, “你怎么了!” 恒子箫脸色惨白如纸,转眼间便满头冷汗,双瞳涣散着, 里头漆黑无光。 纱羊叫了他好几声, 恒子箫才有反应。 他钝钝地抬眸看向纱羊, 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我没事……” 身上的寒意、脑中的声音很快就如潮退去,一切都只是错觉一般。 关于自己身上的异样, 恒子箫毫无头绪, 眼下不由得他细想,甫一恢复,恒子箫立刻往司樾处看去。 司樾立在那柄刺入地中的剑旁,她抬头看向空中的岳景天,“我说剑爷, 算了罢,冤冤相报何时了, 再说, 你也打不过我。” “那要试了才知道——”岳景天右手一抬, 定在地上的银剑化作一道银光飞回他手中。 剑朝天飞去, 他自上袭来, 在半道处握住剑柄,俯冲斩向司樾的头颅。 司樾侧身跃开, 屈指成爪,对着右侧一拧, 一道紫色的结界罩住了恒子箫纱羊和那匹刚得的宝马,将他们护在其中。 岳景天落地转身回扫, 剑尖所过处荡开一圈银色剑气。 司樾纵身起跃,道旁的草木石块皆被剑气一分为二,割出整齐的切口。 不等司樾落地,岳景天便提剑追上,他点地起跃,长剑自空中斜挑,再去一道剑气。 司樾俯身避开,弯腰瞬间,岳景天身影一闪,霍然出现在她上方。 他投下的阴影将司樾完全笼罩,宝剑下劈,以雷霆之势斩下。 这一次岳景天不仅省去了上一次的口舌,攻势也愈发紧凑,不留任何喘息之机。 “师父!”恒子箫下意识上前,却被司樾的结界拦下。 即便知道了司樾的身份,可看着她身处剑光之下,恒子箫依旧心急如焚。 偏偏,他和岳景天的差距又是如此之大,大到他毫无插手的余地。 上一次也是如此。 正如师姐所说,他根本不是岳景天的对手…… 他就站在这里,距离两人不到几丈,可却仿佛和他们隔了一个世界。 在对师父的担忧之情褪去后,恒子箫望着岳景天,心底忽而蔓延开一股淡淡的辛涩。 即便岳景天也不是师父的对手,可在外人眼中他至少能和师父打得有来有往,师父对上他也至少会用上几分术法,而他却…… 恒子箫陡然一惊。 如此危急情形,他居然在羡慕那那个执剑指向师父的人…… 司樾抬眸,在剑刃落下之时迅速起身。 她肩膀一偏,发尾尚留在剑下,上身已避开剑刃。 小臂抬起,她五指成拳,拳背敲在剑身处,岳景天虎口一麻,自己的剑便被打偏外斜。 他回正身来,执剑的右手被广袖挡着,只看见剑尖正微不可察地轻颤。 司樾转了转敲开剑身的右拳,望着岳景天,“继续?” 四目相交,岳景天猛地刺剑出手,司樾侧身过他,抬腿勾脚,脚尖勾在他膝窝处,左手按他执剑右臂,右手按他左肩,上下都将他缠死。 岳景天震了震身子,司樾如绳般将他扣死,无处挣脱。 司樾抓着他,笑了笑,脚背一勾,就把他掼了下去,自己原地拍了拍手上的浮尘。 岳景天扑摔向地,一连半丈才稳准身子,反击回来。 司樾抬脚就截他胯部,踢散了他的下盘重心,不等岳景天反应,一把撂开他持剑右臂,反凹在旁。 “踩脚!”她抬腿往岳景天脚背踩去,岳景天即刻后退收步,熟料司樾只是虚晃一招。 她没有踩下去,正反两掌拍在了他脸上,打出啪啪两声,给岳景天打得嗡嗡耳鸣。 稍有回神,他就又听见那夹着笑的声音,“打脸!” 岳景天实在是被司樾打脸打怕了,右臂被制,立刻抬左臂护住自己的脸,却不想脚下一痛,被司樾狠狠踩了脚背。 “再踩脚!” 岳景天再不信她的预告,照旧护着上路,却是脚上又一痛—— 司樾这回没有说谎,真的言出必行了。 天空中,岳景天这名扬天下的第一剑修被司樾甩得团团转,这番羞辱使他好不狼狈。 他一连退出二三里,司樾没有追,立在天上指着两颊通红的岳景天哈哈大笑。 岳景天怎一个愤怒可言。 他虽然气恼,可也看得清双方实力差距,再不敢和司樾近身格斗,转而竖起宝剑。 剑上五丈高处扩开一张剑阵,法杖之中,万剑齐发,朝着司樾如雨射去。 这剑雨绝没有容人穿过的空隙,岳景天设下此阵,便是奔着诛杀司樾去的,怎会留有漏洞。 司樾疾行绕开,阵中所射之剑顿时追着她而去。 每一把剑都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精准地锁定了她的身形。 恒子箫在地上望着,就见万剑之下,司樾的身形忽隐忽现,她蓦地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紫色的雾气,待剑从雾中穿过后又变回人形。 如此反复三次,她硬生生穿过剑雨,最后一次化雾,再现人形时她霍然出现在岳景天面前,相距不过三寸。 眼前骤然出现人脸,岳景天猛地后退一步。 下一瞬,他脖颈一凉,被司樾单手卡住脖子,绕道身后。 万柄长剑当即定在岳景天身前。 空中的这一幕震撼无比。 司樾自后方扣着岳景天的脖子,指腹搭在颈侧,千万柄利剑定格在紫灰色的黄昏当中,剑尖无一不指向司樾。 双方一触即发,司樾在岳景天耳后道,“总有个商量的余地罢。” 岳景天冷声道,“除非你死。” “行,我让你捅一剑。”司樾道,“你别去找我徒儿的麻烦。” “留他一命,为师父报仇?”岳景天道,“我向来斩草除根。” 这正是麻烦的地方。 司樾可以避开岳景天,就此遁入深山老林,但恒子箫还要历经世事,不能不在外头行走。 杀了岳景天,不仅是和禛武宗为敌,更是和全天下的修士为敌。 岳景天杀不得打不得,抹了记忆又会卷土重来,麻烦得很。 “别这么固执嘛。”司樾在岳景天耳畔低声道,“要不然,我撒个娇给您听听?” 她说着就扭起了腰,掐着岳景天的脖子,在他身后扭来扭去,“求求您了剑爷,放人家一条生路吧~你听过白娘子的传说吗,现在放了我们,或许来世我变个大美女报答您,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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