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澜光剑只是静悄悄躺在浸雪潭底。 越寒霄潜入潭中捞起澜光剑,离开浸雪潭,没有为它擦干水迹,也没有拂去自己身上的水迹,只是握着剑回屋,将它放在临窗的书案上。 自那天起,他不再把澜光剑揣在身上,也不再抚剑,如无必要,很少碰它,看它的时间都很少。不想再在意,连眼神都吝惜。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要变得冷淡,假如剑灵突然出现,最好第一眼就看到他冷冰冰的一张脸,不要以为他总是在等她。到时不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会轻易相信,不会轻易对她心软。 但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 越寒霄回到幽篁岭两三个多月以来,澜光剑一直悄无声息,横在书案上一动不动。 他独自生活,独自养伤,有时去浸雪潭一个人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日阳光耀眼,他才回去。 他很少去之前练剑的竹林,某天黄昏去了那里。时至严冬,竹叶虽然还是绿的,但比起春夏时节略略显得稀疏。 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落下来,照在一柄竹剑上,显得陈旧而萧瑟。当初在这竹林中,他亲手做的这把剑,送给她,她一直不太喜欢。也对,她怎么会喜欢?她目标很明确,对其他东西都漠不关心。 三个月之后,卢聿之来了幽篁岭。 其实卢聿之早就想来看看师兄的情况,但自从越寒霄在玉峦圣境公开露面救人之后,整个修真界都在找他,魔尊尘郁最是气急败坏。凌霄宗差点被各大宗门踏破门槛翻了个遍,清虚真人被逼无奈,带人来幽篁岭附近找了好几次,但只到了最外层,没能进入秘境中的秘境,也就一直没找到人。 风口浪尖过去,四处都查无此人。 仙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狂热了,毕竟他们最大的目的是要揭穿檀栾剑尊尚在人世的真相,要毁坏他的名声。这一目标已经在玉峦圣境中实现,如今他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仙盟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即便是当初最躁动的天玄门,也不再热衷于搜寻他的行踪,要是真的找到他,要是他与宗门彻底决裂,他们真的能应对自如吗?这很难讲,各大宗门默契地决定,不再去招惹他。只希望他不要出现,更不要和魔族联手,多给他们留几天太平日子。 唯一不肯放弃的,便是魔尊尘郁。他始终认为尘染的追魂灯当日一定感受到了什么,如果被仙门囚禁在玉峦圣境的人不是尘染,那真正的尘染又在何处?只不过追魂灯与澜光剑相抗时耗尽了灵力,当晚彻底熄灭,此后线索全无。 风浪平息之后,卢聿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幽篁岭看望越寒霄,第一时间看了他的身体状况,带了许多丹药,要求他必须息心静养。又查看他的修为和灵力,发现他虽然虚弱,但也在调理控制,没再像几个月之前那么肆无忌惮,心里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久不见,卢聿之又给他讲了外界的状况:墙倒众人推的凌霄宗、一呼百应的天玄门、气急败坏四处寻人的魔尊,还有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 卢聿之讲得绘声绘色,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放大夸张。但越寒霄兴趣缺缺,也不接话,也不细问,只在对方停下等他回应时,他才淡淡“嗯”一声。 “师兄,你真不想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卢聿之直言。 “嗯。”越寒霄看也没看他,感受他快要恼羞成怒了,才又配合着问了一句,“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带着尘染双宿双飞了。”卢聿之兜兜转转就为了说这个,想听听看他怎么解释。 “蠢不蠢?他们现在还认为当时抓的人是尘染?”越寒霄对仙盟那帮人已经烦透了。 “当时事发突然,混乱之中很多人都没看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卢聿之模模糊糊看见他师兄离开的时候是只身一人,能猜到个大概,但是不敢确定。 “我知道她是谁了。”越寒霄扭头望了一眼澜光剑,卢聿之跟随他的视线望过去,看来他猜得不错:赵梨攸居然真是澜光剑的剑灵,她是为了靠近那把剑,所以才一直想方设法留在他身边。 “那双宿双飞?”卢聿之实在很担心真是这种情况,想问但又不敢直言。 “你来幽篁岭之后不是四处看过吗?你有看见过别的人吗?”越寒霄不想提这件事,语气变得很冷淡,“上次我已经说过,到此为止。还需要再说一遍吗?” “哦,哦。”卢聿之知道他师兄生气了,但师兄是对谁生气,他有点拿不准。 好像是气赵梨攸不出现,又好像是气他一遍一遍提醒。而且师兄说“到此为止”的时候,音量都变小了,该不会是心虚吧?上次他信誓旦旦,结果当天晚上就趁醉抱她不让她走;现在他知道了她是剑灵,要是她再出现,他真的能做到“到此为止”吗? 卢聿之操心得要命,又不敢再多问,只叮嘱他好好养伤,不要抛头露面。又一想,他恐怕一门心思只想守着他的澜光剑,若没有要紧事,必定不会踏出幽篁岭半步。其他的说了也是白说,他忧心忡忡地准备离开。 越寒霄却突然叫住他:“你最近有没有见到雍游?若是见到,将他带来。” “这——”卢聿之犹犹豫豫,“让他知道你在幽篁岭,这不好吧?” “那不必了,我亲自去找他。”越寒霄不想和他讲条件。 “师兄!我带他来,我明日就带他来。”卢聿之不得不妥协,否则让他带着病体离开幽篁岭,那不是一下就被魔族发现吗? 第二日,卢聿之果然如约带了雍游来幽篁岭。 见到越寒霄时,雍游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害怕得要死,看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要对他逼问。 果然,越寒霄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地问他:“赵梨攸怎么回事?” “什——什么怎么——回事?”雍游支支吾吾。假装听不懂。 “你不是她的朋友吗?你不知道她是剑灵?”“朋友”和“剑灵”这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知道是知道。”雍游还想撇清干系,“剑尊为何这样问我,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他故意这样说,以免被越寒霄发现,是他告诉赵梨攸不能说出剑灵身份。若是被发现,他可能在劫难逃了。 越寒霄沉默了,脸色变得更冷了,她的朋友知道她是剑灵,而他却不知道。看来在她心里,朋友果然比他重要。 雍游见气氛有些紧张,挪了几步走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到卢聿之身后,又解释:“我知道她是剑灵,是因为我和她是同类,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他猜想这样或许能让越寒霄心里平衡一点? “你既然是剑灵,应当知道剑灵怎么样从剑里出来?”越寒霄真的不想提这个话题,而且还是问别人。显得他好像很想见她,但又见不到,还要向别人问办法。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待想起来要控制时,却已经问出口了。 “小梨回到澜光剑一百多天了吧?居然一次也没有出来过吗?”雍游也很惊讶,虽然听她说过好几次,她回去了就不想再出来,但他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能这么绝情。 “嗯。”越寒霄没再多说。 “那,她可能是不想出来吧。”雍游当了她的代言人,她之前确实是这样说的,他绝对没说说谎。 越寒霄本来还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剑灵出现,但听雍游一说,又觉得也许真是那样。 她不想出现,就是不想见他。既然如此,他还勉强她做什么?他都已经决定要到此为止了。 卢聿之不想师兄再多问,于是见机赶紧带雍游离开了幽篁岭。一路上又问他的主人是何人,雍游不愿意细细解释,只掏出鸣溪剑给卢聿之看了一眼。没想到卢聿之居然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清岩宗大师兄的佩剑,他曾经数次来凌霄宗找檀栾剑尊比试剑法,请教切磋,次次比试都失败,但从不放弃,一有机会就会再来,所以卢聿之把那人那剑都认熟了。 “你主人这些年去哪里了?剑法可有进境?” “你知道他?” “他来过凌霄宗这么多次,我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剑尊应该是认不出他了。他从前一心想超越剑尊,成为天下第一,我笑他痴人说梦,他还不信。” “他那么年轻,来日方长。虽然超越剑尊不可能,但凭他的资质,想做出一番成就,应当不难的。” “没有来日方长,他死了。”雍游握着鸣溪,有点伤感,“在仙魔大战时死在万魔窟,只留下这把剑。” 仙魔大战的惨状,卢聿之也历历在目,这种事无法安慰,只说了一句:“节哀。” 卢聿之和雍游离开之后,幽篁岭重归寂静。 入夜之后,越寒霄立在书案旁边,久违地看了澜光剑很久。 冬夜的月亮在夜空中迁移,月光照着竹影,穿过竹牖落到书案上,在澜光剑上晃晃悠悠。 他想对剑说话,几次试着开口,还没说话但又停下,变成无声的叹息。想伸手摸摸那把剑,又记起在魔都时,她慌慌张张地说“别碰它”,既然如此,他收回了手。 他不想再看,以免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届时又要悔过。于是不再管它,离开书案去里间就寝。 后半夜醒来,透过屏风随意朝外看了一眼,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书案旁边,脑袋枕在右手臂上睡着了。 安安静静,像印在屏风上的一幅画。 是梦吗?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翻过身侧躺着,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看了好一阵,但没有起身靠近她。 若是梦,是因为他朝思暮想到这种程度?竟然梦见她。 若不是梦,她为什么偏偏在今夜出现?是因为她的朋友今天来过,所以她想见他? 好久不见 越寒霄只是静静看着, 睡意全无,搞不懂她为什么这样,深更半夜突然出现, 但又不找他, 只是独自打瞌睡,那何在澜光剑里睡觉有什么区别? 也许真的是梦, 否则他无法理解。 又过了好一阵, 他梦里那个人抬头伸了伸懒腰, 起身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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