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攸这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他兜兜转转说这么多,并非只是回忆往事, 而是给她休息的机会, 然后拿捏她的“罪证”向她讨要补偿和抚慰。 他都这样说了, 她怎么好拒绝?何况她本来也不想拒绝。 …… 翌日, 赵梨攸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夜里没发现的事,在明晃晃的天光下全都清晰可见。 场面有点超出她的预期, 她没眼看,缩进被窝,闭上眼睛。 “是不好意思看,还是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越寒霄面朝她侧躺着,把被子边缘往下扯了一段距离,掖在她下巴底下,以免她闷久了喘不过气。 好几个月之前,独自在幽篁岭梦醒的那个早晨,她很认真地思考过一个问题,过了这么长时间,猜想得到了验证。 “谢谢。”她红润的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意。 “谢什么?”他轻轻吻了她的嘴角,让那笑意也蔓延到他唇边。 赵梨攸于是点点头,下巴戳了戳被子边缘。 “谢这个?”他看懂她的动作,“我为你掖被子,也不是第一次。” “谢谢你,每一次。”她往他怀里钻了钻,与他贴得更近,彼此接触也更密切。 越寒霄顺势抱紧她,两人又躺了好一会儿,直到竹剑挣脱束缚,从书案上飞到床榻边,晃晃悠悠朝被窝靠近。 “它想干嘛?”赵梨攸瞥了竹剑一眼,“看热闹吗?不许过来。” 竹剑被她阻止,放慢了速度,但不甘心就此停下。 越寒霄直言:“它嫉妒我,它想过来。” 竹剑先是一愣,似乎不屑承认,很快又点头,剑尖轻轻挑了一下被角。 赵梨攸立刻伸手抓住它不许它捣乱,这一动,猛然望见自己光洁的手臂,任它露在外面也不是,握着剑缩回来也不是,一时间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越寒霄知她窘迫,总算起身更衣,然后慢条斯理地帮她也穿上衣衫。 这一回,他温柔又克制,但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触碰仍不免让她烧红了脸。好不容易找到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她指尖拈了一样东西垂到他面前,是一条淡粉色剑穗。 她没说话,只是拈着剑穗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越寒霄视线绕过剑穗落到她红扑扑的脸上,见她表情神神秘秘的,一时猜不透她揣着什么小心思。 赵梨攸问出她好奇已久的问题:“在魔都的那个晚上,你是在装睡吗?” “不算吧,我也没说过我睡着了。”他那时只是没说话而已。 “那你当时不让我走,是真的想抱我吗?”她还以为他只是喝多了神志不清。 “是。我是真的想抱你。” 赵梨攸以为他多多少少要辩解一下,没想到他承认得这样干脆,遂又问:“那你当时摁住我的头,是想亲我吗?” “是。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笨,我主动送上门你居然不会。”他忍不住取笑她,愉悦的语调里掺了一丝淡淡的委屈。 “谁说我不会?”赵梨攸直愣愣地望着他,努力为自己挽回颜面。 “哦?那你证明一下?”他循循善诱,等她落入陷阱。 赵梨攸果然用行动证明,她会,而且即便知道是陷阱,她也心甘情愿踏进去。 “相信了么?”很久之后,她才轻声询问。 “嗯。若小梨还不想停,那衣服要白穿了……” 后来衣服到底有没有白穿,除了当事人,只有竹剑知情。末了,竹剑剑柄上系上了那条淡粉色剑穗,当作是对它嫉妒心情的安慰。 …… 那日之后,越寒霄重新教赵梨攸练剑。因为两人离得很近,每回练剑结束时,她总能透过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到他肩上的伤口。每次见到,总不免回想起它的来历。 起初,她以为露出伤口只是他的无心之举,后来次数多了,那道伤一直不见好,她才看破他的心机,明白他是故意。 故意让她看到她亲口印下的痕迹,故意让她浮想联翩。每多看一眼,回忆便加深一分。 第三日午后,练剑结束时,赵梨攸果然又见到了那道伤口。 “它怎么还没好?你是故意的么?”帮他理顺领口的时候,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越寒霄表情微变,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着回应她:“嗯,被你发现了。” 不对劲,他眼中分明掠过一丝闪躲。赵梨攸敏锐地抓住破绽,意欲解开他的领口仔细看看。不料她手指刚一动,便被他捉住。 “光天化日之下,不许乱来。”他没有很严肃地阻止她,而是换成了不正经的语调,试图让她放下担忧。 但这种伪装根本不起作用,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手很冷,比她当初在净月潭抱住他的时候还要冷。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 越寒霄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回望她。 她懂了,他不想骗她,这是默认。 “待在澜光剑里,你很难受,对不对?”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如今不再是剑尊而是魔修,澜光剑里无处不在的剑气,无时无刻不在伤害他。 “还好,没关系。”他故作轻松地回答,不忍心看她心疼。 “我带你出去。”赵梨攸拽着他就要出发,“你若难受,我们就再也不回来。” 越寒霄没有跟随她的动作,反倒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我不想走。” “为什么?”她着急带他离开澜光剑,但被他紧紧抱住,她挪不动脚步。 “因为舍不得。因为害怕你后悔。” 魔头 “不会, 我不会后悔。”赵梨攸言辞恳切。但她的承诺并没有起到宽慰的作用,相反,她清楚地感觉到越寒霄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只是要带他离开澜光剑, 只是想让他免受剑气伤害, 他怎会如此抗拒?她想不通,所以追问:“我才是澜光剑的剑灵, 你又不是, 你怎么比我还舍不得?” 越寒霄压制着体内四处冲撞的魔气, 忍受着剑气带给他的切肤之痛, 勉强维持温柔的语调:“我不是舍不得澜光剑, 我是舍不得你。” “知道了,傻不傻?我们只是出去,又不是分开。不论你去哪儿, 我都不会离开你。”赵梨攸察觉到他有些反常, 但眼下问不出个所以然, 便决定先带他走。反正从此以后她会一直黏着他,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机会问个明明白白。 两人还没启程,澜光剑里忽然风雨大作, 激荡的剑气如乱流般横冲直撞, 山光水色呈分崩离析之势。 是外界纷争波及到了澜光剑,剑中都已变成了这副模样, 外界必然已经到了生灵涂炭的地步。 越寒霄明白自己不得不走了, 临走时, 施法护住澜光剑内部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又郑重重申道:“说好了,不许后悔。你答应我, 我们就出去。” 赵梨攸点头“嗯”了一声,越寒霄抱她离开了澜光剑。她至此才恍悟,原来他并不需要她带路,他之前只是真的不想走。 甫一回到心魔渊,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暗河水势大涨,波浪滔天,赤色河水变得浓稠而滑腻。周遭厮杀声不断,惨叫和嘶吼此起彼伏。 场面一片混乱,光线晦暗不明。两人执手在澜光剑附近的角落站定,起初无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仙盟到心魔渊做什么?自投罗网,是疯了吗?”赵梨攸认出些许熟悉的面孔,当初在困在玉峦圣境时,她见过这帮人。 除此之外,周围更多的是陌生人,素未蒙面的修士和面目狰狞的魔修,乌泱泱一大片,把心魔渊变作绝望的深渊。 越寒霄抓紧她的手,低声说:“他们是中了魔族的圈套。” 他话音刚落,还未细细解释,混乱中忽然有人大喊:“这是骗局,檀栾剑尊不可能在这里!定是魔族细作散布了假消息,诓骗我们来此地。” 此言乍一出,喧嚣的心魔渊安静了片刻,很快又有人附和:“对,若他当真在此地,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他心怀天下,必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定然在别处!” “走!这是魔族的圈套,诸位速速撤离!” “……” 赵梨攸心头大致有了数,“他们是在找你,所以才来心魔渊?” “嗯。”越寒霄低声应了一句,但仍然隐匿在昏暗的角落没有公然现身,更没有立刻施手相救。 昏暗之中,赵梨攸明显感觉他身上气压不稳,他们所在之处,魔气悄无声息地汇聚,正越来越浓郁。 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想逃离心魔渊,奈何此地是魔族重地,关隘重重,众人又被层出不穷的心魔所牵缚,几乎无人能成功逃脱。实力不济的低阶修士,要么在厮杀中身死魂销做了魔族的养料,要么被俘获归顺魔族,转而对抗自己的同门。 混战之中,心魔渊上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冷笑,“谁说他不在?你们眼瞎了?” 是尘染的声音,众人惊惶抬头,看不清女魔头身在何处,只觉得杀气越来越浓。 与此同时,一道幽光扫过心魔渊,众人视线跟随幽光移动,经过汹涌的暗红色的河面,经过血迹斑驳的石壁,最终落在一张冷峻的面庞上。 “剑尊!是檀栾剑尊!”一名凌霄宗弟子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大喊剑尊名号一边冲过去。 那弟子跑得很急,忘了施法运功,也没有御剑飞行,只凭一双脚踩进暗河,一眨眼就被河水裹挟而去。 没有一个人救他,他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群修士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被幽光定位的那张脸,待终于反应过来他是谁,才齐声呼喊剑尊名号,继而欣喜若狂地向他求救。 没人想过这其中有什么不对,没人想过女魔头为什么主动让他们发现救世主。他们苦苦寻觅越寒霄已经很长时间,久到忘记了从前的流言蜚语,也忘记了当初对他的诋毁玷污。现在他们只想保命,只想求他庇护。 但很诡异,修士们哀求许久,也不见越寒霄采取任何举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表情淡漠,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仿佛心魔渊内惨绝人寰的景象在他眼中全然不存在。 幽光范围扩大,映照出越寒霄身边那人,一名女子正与他十指相扣。她面容姣好,却教仙盟众人心惊胆寒,只因她是当初被仙盟错当成尘染而绑去玉峦圣境苦苦折磨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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