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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拿周扶光的事情来惹我生气——你该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最讨厌的就是周扶光了。” 那人登时僵在原地，额头上冒了层冷汗。而放完话的周元絮并没有腾出时间去欣赏他的表情，只是转身拄着拐杖脚步轻快的离开。 等走到无人之处，她才蹙眉摸了摸自己心口处：现在心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刚才那阵剧烈的心悸还残留着一点感觉。 能让她第六感到心悸的，只有她的双胞胎姐姐，周扶光。 她们同父同母，是为双生子。双生子之间天然存在着相互感应，哪怕远在天涯海角，也会因为其中一方身陷险境情绪剧烈起伏而感到心悸不已。 不过，周扶光能陷入什么险境？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自嘲意味的轻笑，周元絮闭眼轻轻呼吸，再度睁开眼睛时又是一张冷漠而高高在上的表情，拄着拐杖往自己住处走去。
第24章 武胜临近大梁都城上京。 越靠近上京, 越容易遇到同行修士。到了武胜附近，御物飞行已经变得不再合适——袁野毕竟身份特殊，万一被大梁本国的修士发现盘问, 于周扶光而言也是麻烦。 所以他们在城外降落，周扶光将袁野的戒尺收入多宝囊中，又用傀儡丝操纵袁野走在二人前面。 赶路只花了一日。而这一日内, 周扶光对傀儡丝的运用是越发得心应手；在她的操纵下, 袁野就和正常的残疾人士没什么区别, 健步如飞走在周扶光和祝谈意前面。 祝谈意神情有些打焉，长期飞在半空中其实并不舒服, 对刚开了灵台耗费许多元气的少年而言, 相当折磨。他脚步虚浮又悄无声息的跟在周扶光身后, 身体疲惫到了这样的状态, 也不忘下意识的收敛脚步声。 袁野放在多宝囊里的通关文牒非常好用，周扶光只是出示一下上面的皇帝印章, 那些守在城门口的官兵立刻就开城门放行, 甚至没有问另外两个人要通关文牒查看。 不然就凭那些守卫军领队腰间挂着的火铳, 他们不通过盘查的话, 还真会惹来不少麻烦。 入城后周扶光就近找了家客栈, 租下一间上房——付钱还是用的袁野多宝囊内的珠宝。周扶光对凡间物价不太了解，但也感觉自己应当是被客栈宰了高价。 不会浪费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周扶光挥霍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上房不愧是上房, 名义上是一间房, 但里面其实是个两房合并的套间。除了两个套连的卧室外，还有一间单独隔出来的书房, 以及用屏风围出来的，空间稍小一些的浴室。 周扶光里里外外转一圈出来, 粗略估算出这间上房甚至要比她在镇龙村住的卧室连带隔壁卧室加起来都要大。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去找祝谈意。 祝谈意很勤快——换句话说，他眼里特别有活。 比如说眼下：他搬了把椅子，把袁野放到椅子上坐好，还帮袁野把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全部捋顺。 祝谈意当然对袁野没什么好感。但现在袁野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个人了，他是周扶光的傀儡，是好用的工具——就像祝谈意在末日使用的狙击枪。 好用的工具就要好好维护，这是祝谈意的习惯。 直到周扶光喊他名字，祝谈意才放开神情呆滞的袁野，转而走向周扶光，跟着周扶光一起走进了书房。 客栈的书房要比私塾里的书房小上许多，里面的东西都显得有些袖珍，藏书也不如私塾的书房丰富。但唯一的优点是椅子很多，陈玄乙的书房里只有两把椅子，但客栈的书房里足足有四把！ 周扶光挑了把铺着凉席的贵妃椅，摊开两手躺上去，舒展了一下四肢，眼睛眯起来，慢吞吞的呼吸，调气。 “你现在开了灵台，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真界了。陈玄乙原本就打算送你去昆仑山，应当是想让你在昆仑山开灵台的。” 祝谈意安静听着——尽管周扶光已经说得很慢，但因为有很多祝谈意没有学过的新词汇出现，所以他要理解还是有点困难。 周扶光两脚踩地坐起来，道：“你的灵台是我帮忙开的，我也算你半个师父，这件事你认不认？” 这句语速很慢的话落进祝谈意耳朵里，在他脑子里打了个转，慢慢被消化出来。他迟缓的点了点头，点完头，又害怕自己态度不够诚恳，神情严肃的补上一个字：“好。” 周扶光：“既然你认我是半个师父，那我理应教你一点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扶光就没有刻意的放慢语速了。因为这句话本来就不是说给祝谈意的听的——这句话是周扶光说给自己听的。 当然，周扶光绝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她愿意教祝谈意，也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陈玄乙要带祝谈意活着离开。只是一个交易还不值得周扶光这样费心费力……教导一个毫无经验的普通人入道，自然是非常费心费力的事情。 周扶光愿意去教祝谈意，是因为在地下水道，祝谈意把七窍玲珑心挖给了她。 七窍玲珑心固然珍贵，但对见惯了好东西的周扶光而言，远还没有到能打动她的地步。唯独祝谈意毫不犹豫剖心的行为，着实有惊到周扶光。 刀刃剖开血肉，黏连红色的肋骨后面，是一颗漂亮的纯白色心脏。人的心脏原本就是纯白色的，但是因为流经血液，所以才会变成红色。 但七窍玲珑心和其他心脏不一样，它一直都是白色，一点瑕疵都没有的白色，能看见里面血管活动运作。握着刀的人还在看周扶光，而周扶光在看他的心。 周扶光心想：他怎么真的下刀了呢？居然一点也没有犹豫。 当时情况紧急，周扶光就只在心里想想，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后面解决了袁野，周扶光原本想问，但偶尔和祝谈意对上视线，周扶光又踌躇起来，最后还是没问。 她觉得问了也没有意义。祝谈意很相信她，把心剖给她，愿意跟着她走——这就是过命的交情。 “修道者一共分为七个大境界，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大乘。每个大境界又分三层小境界，例如练气，第一层就是引气入体，第二次叫聚气凝神，第三层就是真元之气……大概就是这样的区别。小境界的具体名字你不用太清楚，反正等你修炼到那一步的时候，内心自然会有所感。虽然分是这样分的，但并不意味着同境界的人就一定实力相当。” 周扶光：“若两名修道者比试，能决定胜负的因素除去自身实力之外，天时地利人和，所修的道甚至包括自身所修行的元气属性以及战斗经验法器术式，都是决定比试结果的筹码。” “元气属性这个很好辨认，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分辨，不同属性的元气相生相克——我教你个口诀，你背下来就行了。”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你和我都是水属，与木属或者同属性的法器和修士配合能发挥更大的能力，反之，若是土属或者火属，就会影响到我们。” 祝谈意听得很认真，等周扶光讲完，才举起一只手，做课堂上要提问的模样。 周扶光很满意这个‘新弟子’的态度，点点头：“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吧。” 祝谈意：“水，的元气，打不过火吗？” 周扶光：“不存在打不过的说法。五行相生相克，但前提是二者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现实归现实，比如说一个火属的修士，和我修为相差无几，在山河大泽内与我相争，那么他便失了地利，再逢不是晴天烈日的天气，就是没有天时。” “我占天时地利，自带优势，就会未战而先胜他三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若境界相差太多，比如筑基对元婴，那么什么属性相克啦天时地利人和啦，基本上都是虚的。只要老天爷不突然降个九天雷劫劈死元婴，那筑基必死无疑。” “你借蛟龙眼开灵台，跳过了练气，直入筑基，底子太薄太虚浮——虽然境界上是筑基，但你却要比寻常筑基弱上许多。所以眼下你不必了解太多太深奥的东西，更不用想精进修为更上一层楼。” “基础打不好，修为筑得再高，也是空中楼阁，一踢就散，你看他。”周扶光抬起下巴示意他去看客厅里立着的傀儡袁野。 “他虽然是化神中间那批，但底子不如我，手头筹码不如我，所以才会败在我这个结丹期手里。再比如他和陈玄乙——二人都是化神期，但陈玄乙道心受损，修为大跌，空有境界，在实打实的化神期面前，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所以你现在只需要每日好好练气，巩固基础。先把地基打牢，再想其他的事情。” 周扶光在多宝囊里翻找一番，找出纸笔，将其铺开在书房桌面，誊了一份练气口诀给祝谈意。 这天下散修练气的法子殊途同归，大抵都是靠的‘三念决’。野路子，但安全，是千千万散修岔气死了大半总结出来的适普性口诀。 但宗门弟子就不同了。他们能直接在家族宗门的书库中，找到老祖宗总结，后代修订数遍，最稳妥最快捷的聚气练气口诀，而且还能根据自身元气属性而进行调节，该怎么调节，那些功法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生怕后人行差踏错。 周家作为大家族，自然也是如此。 周扶光誊抄给祝谈意的，也不是三念决，而是周家内部自用的水属练气口诀——她练气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 至于这玩意儿是不是周家祖传决不能外泄，这些东西周扶光连半秒钟都不会去考虑。 把抄满口诀的一页草稿纸拿起来吹了吹，墨迹半干，一股墨水的气味缓慢扩散在书房之中。 周扶光对着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草稿纸，很满意，点了点头，将它推给祝谈意：“喏，练气口诀，你就按照这个练。” “别觉得欠我，七窍玲珑心比这个口诀贵。虽然在地下河道和袁野对上，我付了点代价，但那些东西加起来，还是比不过七窍玲珑心的。” 祝谈意捧着那张纸，沉默，乌黑的眼瞳盯一会抄满口诀的纸，又抬起眼皮，盯一会儿周扶光。周扶光伸了个懒腰，摊开手脚躺回那张贵妃椅上，雪似的长发披散，从贵妃椅扶手的缝隙间倾斜到地面，像一匹泛光的绸缎。 她面朝上仰着躺，修长的脖颈，皮肤珍珠似的白，侧颈上露出半截黑红色纹身，能看出是个蛇的模样，红目，黑色鳞片边缘微微泛出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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