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摘星楼。 整个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被召集了过来,摘星楼的烛火更是连着三天都没有熄灭过。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摘星楼侍从们这三天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不敢出现丝毫纰漏,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就招来杀身之祸。 坐在内殿里的太医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几分疲态。 已经拖了三天,显然继续在这里拖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太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率先走出内殿,一出殿门,就对上皇帝冷酷的脸色。 太医有些腿软,噗通一声跪下,心底打了个寒战,“陛下,我等已经尽力——三殿下现在虽然性命无忧,但灵台根基……恕臣等凡夫俗子,实在是无能为力……” “胡说八道!” 皇帝还未说话,太子便冲过去给了太医一脚,额头上青筋绷起:“快去治!三弟练气多年,这点伤怎么可能就断了他的长生路?庸医!给我再回去治!” 被踹到在地的太医也不敢爬起来,顺势跪倒额头伏地,心里简直是有苦难说。 皇帝闭着眼睛,有些疲惫的抬手:“清都——” 太子脸上肌肉小幅度的抽搐了几下,还是回头垂首:“儿臣在。” 皇帝:“让太医们都退下,差人去请国师大人。” 太子:“可是——” 皇帝声音加重:“我让你去就去!” 眼见父亲有些动怒,太子只好咽下自己没说完的话,垂着脑袋慢慢退出去。 宫人都被差出殿外,皇帝独自一人走到床边。床帐早早被挽起,躺在床上的瘦弱少年面如金纸,呼吸浅到几不可闻。看见自己宠爱的儿子变成这个模样,皇帝心痛不已,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柜子才能勉强站稳。 殿外脚步声渐近,他转头看向大门,只见宁学走了进来。 对于三皇子现在的状态,宁学似乎半点也不觉得惊讶,进门后先不慌不忙向皇帝行了个礼。 皇帝颓然坐到一边的圈椅内,“国师大人,我希望现在的情况,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学面色平静,浑然不在意的回答:“只是断了根基而已,等七窍玲珑心回来,三殿下自然得开灵台,可悟大道。” “七窍玲珑心!七窍玲珑心!又是那个七窍玲珑心!”皇帝猛然站起,因为愤怒,脸部扭曲了起来,“那小畜生现在不知道人在何处!偷了蛟龙的剑修更是毫无踪迹!现在谁知道七窍玲珑心在哪?就算知道了,现在袁野已死,我大梁哪里有人能从一个杀了袁野的剑修手里抢七窍玲珑心?!” “陛下,我说过的,我们要做的事情,乃是逆天而行,得到一些报应,也是很正常的。” 面对一个狂怒的帝王,宁学没有半分畏惧,脸色仍旧平静极了。 皇帝捉住他肩膀用力晃了晃:“报应?那也要寡人得到回报之后,再得到报应吧?现在寡人得到了什么?龙脉?还是草原人的事情被解决了?国师大人!你告诉寡人,到底哪件事事情被解决了?!” 皇帝在情绪激动下,口水都快喷到宁学脸上了。 但宁学还是很冷静。 等皇帝吼完了,他才慢悠悠掰开皇帝握住自己肩膀的手,仍然是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陛下,我说过了,我会为大梁开一条可媲美东洲大国的龙脉,此话决不食言。” “您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他绝非放大话——现在已经确定了周仪景在上京,而周扶光也会为了那把灵剑而来上京。 宁学已经布置好了最合适的网。 区区蛟龙的三分龙气,就算填进皇陵里,又能开出什么好货色?从那把锋锐到无可匹敌的灵剑破空而来插入金銮殿开始,宁学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这世间哪里还会有比周家剑修的本命灵剑,更适合用来做开龙脉的祭品呢? 他要那位斩蛟龙剑修的命。 与一条周家剑修的命相比,三皇子的灵台根基又算什么?能召用烛阴的周家剑修,哪怕赔上整个大梁,也是他宁学赚到了! 三皇子重伤的消息,除了几个权利核心的大臣外,其他人并不知情。甚至为了隐瞒这件事情,皇帝命令太子照常举行他的生辰会。 太子生辰转眼即至——最近半个月太子出乎意料的安静,在朝堂上面对辜大将军等人时,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气。而在这半个月内,公主阿般也一直没有回到皇宫,反而是被大将军以思念孙女为由一直留在将军府后宅。 阿般也想找机会和大将军见面,跟他说镇龙村发生的事情。 她想大将军毕竟是母妃的生父,不可能对母妃的事情坐视不理。一开始阿般还抱着那几分愚蠢的信任,每天催促身边服侍的侍女去询问。 但被敷衍得久了,她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外祖似乎并不是很想见自己。 不只是外祖,甚至连她的表哥辜长信,这半个月都从未来见过她!阿般每日面对的,只有府上的夫人和小姐们,被拘在后宅看她们吟诗作对,绣花画画。 她们也会邀阿般一起,只是阿般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从来不去。 正在阿般有些怀疑自己外祖,并郁郁寡欢时——侍女突然前来通知阿般,大将军要见她。 阿般闻言喜出望外,终于露出了自回京以来的第一个笑脸。因为是要去见外祖,她特意换了新衣;不知道外祖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但扮得乖巧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梳妆完了,阿般随侍女来到前厅,心情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深呼吸两口后走进前厅:主位上坐着一位威严的老人,阿般一眼认出那是自己没怎么见过面的外祖。 老者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圈椅:“殿下请坐——前段时间旧疾犯了,不便见人,故而一直没能见到殿下,是老臣失礼。” 阿般原本有好多话想说,但老者这番话抢先出口,她原本打好的的腹稿反而变得无从说出,有些呐呐的坐下。 老者礼貌规矩之余,又带着几分疏远,并不亲近的措辞,让阿般敏感的察觉,外祖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小辈来看。 他好像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 老者一双苍老却仍旧锐利的眼睛望着阿般:“殿下可知我朝与草原和亲之事?” 阿般茫然,微微张开唇,“和……和亲?” 老者:“我朝与草原人互有摩擦,陛下有意同草原的太阳可汗缔结两国之好,庇佑边关百姓不受草原骑兵骚扰。” 阿般那不爱读书的脑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起来——母妃突然变得忧心忡忡,带着自己连夜离开上京,一路上总是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种种记忆霎时浮上心头,她脸色倏忽苍白。 若大梁要与草原缔结两国之好,最常规的办法就是联姻,送和亲公主。 而阿般是现在皇宫里唯一适龄的公主。 而以现在大梁的兵力,显然也没有随便抓个宫女封为公主送出去糊弄人的权利。 老者微笑望着阿般:“你母亲目光短浅,只贪图举国之供奉,却不愿意你承担公主的责任,才连夜带着你离开上京。但我想阿般一定不是那样胆小的孩子,对吗?” 面对这句反问,阿般只感到手脚冰冷。 她忽然意识到:是了。 如果外祖真的疼爱母妃。 如果父皇真的爱慕母妃。 如果母妃有任何一个可以倚靠的人—— 她怎么可能放着上京近在咫尺的机会不抓住,而要翻山越岭前往镇龙村,送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去爬那崎岖泥泞九死一生的长生路?
第42章 顾家后院厢房, 春立院。 周扶光刚到上京的第一天,就吩咐顾府的下人去集市上给自己买回来一块狗头大小的磨刀石,每天剑也不练, 就蹲在院子树下磨刀。 但她磨的并非自己的素商剑,而是两块不规则形状的白骨。 那白骨颜色玉润雪白,形状古怪, 粗略一看似乎是骨头, 但如果仔细看, 又会奇怪于不论动物还是人,身体里似乎都无法长出两块如此奇形怪状的骨头。 这是镇龙村里那头蛟龙的龙角。 因为尚未完全化龙, 蛟龙的龙角也还被鳞片皮肉包裹, 没有完全长成龙角的形状。周扶光杀完蛟龙后把龙角也挖了出来,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处理它。 两块奇形怪状的龙角一头被周扶光磨得锋锐, 逐渐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匕首模样——她磨刀并没有改变龙角原本的形状,甚至没有另外给龙角装上刀柄。 所以那两柄逐渐成形的龙角短剑, 形状也是歪七扭八, 十分古怪。 古怪归古怪, 日光底下刀锋润白的泛光, 证明了这玩意儿的锋利程度不容小觑。 顾千钟一踏进院子, 就被那泛光晃到眼睛,在院门口止住脚步。 “咳——那个, 周姑娘。”顾千钟干咳一声, 试图引起周扶光的注意力。 周扶光照旧磨刀, 头也不回,“说。” 顾千钟:“你让我们去打听的事情, 我们已经打听到了。” “两个月前确实有天降异象,飞剑入金銮殿。国师大人说此乃吉兆, 让人把飞剑抬入了罗预塔……哦对了,罗预塔在皇宫很边边的地方,靠近皇陵,是陛下为了方便国师大人夜观天象,特意建造的。” “哦还有,就是再过两天太子要过生日,附近的国家都派来了使者——听说草原人的使者也会来。” 周扶光:“有没有关于朝中三皇子的消息?” “三皇子吗?”顾千钟挠了挠头,道:“这倒是没有,三皇子原本就病弱,久居深宫,不太出门。” 周扶光:“一点消息也没有?” 顾千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周姑娘,我们顾家现在还算带罪呢,哪能让人贴着皇宫出口去打听一国皇子的行踪啊?顶多是派人在酒肆茶楼间辗转打听而已。” “那个三皇子生来就有不足之症,从小养在宫里深居简出,和其他几位皇子公主相比,他的行踪一直都很神秘,外人轻易无法窥探。” “不过周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爹托了很多暗地里的关系去打听,那位三皇子因为身体缘故,至今未曾开灵台,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周扶光磨好了一个面,拿起匕首,旁边一起蹲着的祝谈意眼疾手快,从水盆里捋起一捧清水浇在匕首上,冲刷掉上面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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