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古古歪了歪头,笑得很让人想暴打他一顿。嵇无双不想跟他浪费口舌:“无论你信或不信,她都不是邪修。” “如何证明?” “为何要自证?”她口吻极冷。 “你说她是邪修,又何来证据?凭她偷盗流焰,还是因她那日在众人面前露了红瞳?若是为前者,流焰是我的胜奖,就当我自愿赠送给她,轮不到你来问。若为后者,天下异瞳者不在少数,你身后的天书圣女倒比她更像邪修。” 说罢,她没再搭理他,负剑冷冰冰地离开。 冯古古在客栈的一众同辈间没了面子,怒气烧心,气得要追上去,被下楼的侯礼闻拦下,皱眉道:“你没事招惹嵇无双做什么?” 冯古古气急,拽着她离开客栈,避开众人视线后又快行半天,直到镇外,趁着月色找到一僻静地,直言道:“你傻吗?天书院正在风口浪尖上,赶紧及时找个替死鬼把锅给甩了,否则南康邪修一除,回去遭难的还是你们天书!” “甩锅?”侯礼闻拿一双刺目红瞳盯着他,“什么锅?”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邪修,”冯古古压低声音,“你哥虽然死了,但邪修梁丘还活着,眼下梁丘失踪还好,他若被抓获,将你哥那些破事都抖出来,天书院就完了。” “所以?” “所以把锅甩给李绵,流焰是她盗走的,藏在流焰中的地蛊天书毫不知情,届时不但能将祸水东引,还能挫杀清玉宗锐气,一箭双雕!” 侯礼闻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冯古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别死心眼了!”冯古古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保全天书院太平声誉才是要紧事,只要梁丘一死,死无对证,仅凭一个李绵,清玉理亏,就不能拿天书院怎么样。” “……你这次离开中州,是为了梁丘?” “否则?”他眨眨眼,有些荒唐,“你以为凭你我的金丹能抵达南康,去对抗渡劫大邪修?做梦呢,你当渡劫是吃素的,这么多大乘修士,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 侯礼闻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中州宗门此次讨伐南康,没有胜算?” “你别忘了,明乌尊者也是渡劫。南康异动那天,依照声势当有两位渡劫大修同时陨落,那邪修的修为已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地步,你觉得凭仙尊一人,有几分胜算?” “若紫薇尊者在呢?” 冯古古扯了扯嘴角:“清玉宗的人说了,紫薇尊者不在宗山,天知道他去了哪儿。清玉掌门也不见客,显然是不愿插手此事。” “那为何不等紫薇尊者归来再论南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九州修士去送死?” “徐十七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捏天书院,彻查迷蛊之事,”他低声道,“我已说了,徐十七并非大公无私。” 侯礼闻闭了闭眼,“郁琮仙尊呢,这是他的意思?” 冯古古:“仙尊的想法,你我都揣测不了,你好歹还顶着‘圣女’的名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多为天书考虑。” “为天书考虑,也不该陷害无辜之人,”侯礼闻出奇地冷静下来了,“若为一己荣辱残害无辜,还不如邪修光明磊落。” “你哥或许就是因她而死,你不恨她吗?” “他从南康带回迷蛊时就应料到日后会酿下大祸。” “你倒是想得开,”冯古古嗤笑,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是你天书的名声!” 说罢,他负气要走,侯礼闻适时拦住他,“冯古古。” 冯古古拿后脑勺对准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侯礼闻紧盯着他的背影:“你可曾接触过流焰?” 他没好气道:“偷流焰的是李绵不是我,云京法宝云集,我什么没见过,对你们天书院的东西不感兴趣。” “我是说,流焰中的迷蛊。” 冯古古背影一顿,停了几秒,他转回头,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迷蛊会在不知不觉间蛊惑人的神智,”侯礼闻眼瞳红得可怕,“你若见过流焰,很可能——” 冯古古打断她:“若我见过,你打算怎么办?” 侯礼闻眼中红意更甚。 她眼角的红,几乎要烙入肌肤深处。 她这模样,冯古古再清楚不过。 调运灵火,灼烧灵府,体生灼态。 侯礼闻是想跟他动手。 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侯礼闻,我与你相识十年,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对我竟起杀心?” “你若没接触过迷蛊,我不会为难你。” “若是我接触过呢,”他朝前迈了一步,“你忘了,三年前檀三山藏书院,我和侯礼谢是如何刁难李绵的?” 檀三山,藏书院。 是,见过流焰的,何止他一个。 与迷蛊接触过的,更不止他一个。 侯礼闻像是突然间被人抽干了力气,她站在月下,沉默了许久,闭上眼:“你走吧。” 冯古古冷笑:“怎么,又不想杀我了?” “我并不想……”话说到一半,她神思一凝,觉察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便见远处一棵树影下,站着一人。 那人手持长剑,神情冷若冰霜。 嵇无双。 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侯礼闻一凛,尚未来得及作反应,便感到身后一阵风卷过,是冯古古冲了出去:“不能留她活口!” “等等!”侯礼闻大喊。 然而冯古古的速度远比她想的要快,也不知他一介金丹哪儿来的本事,只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奔到十丈外,直朝树下的嵇无双袭去。 金丹对元婴,术修对剑修,结果可想而至。嵇无双甚至没有拔剑,她只握着无双剑的剑鞘,将其抬高半臂,随后运气一震,一股霸道的灵力震出,撞上冯古古,将其震飞到一丈外。 “咳!”冯古古倒地,呕出一滩鲜血。 侯礼闻立刻冲上去:“冯古古!” 嵇无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树影。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每走一步,似乎都藏着无限杀机。 走到离二人一丈之处,她握住剑柄,开了口:“圣女,此子心邪,当诛。” 冯古古全身经脉被震碎,唇边溢血,说不出半句话,侯礼闻扶着他,紧声道:“他尚未酿错。” 嵇无双将目光转向她:“你要护他?” 侯礼闻平生第一次低头:“还请仙子给天书院几分薄面。” 被她搂在怀里的冯古古愣住了。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似在不明白,侯礼闻为什么会不惜用天书院来维护他。 但不巧,他二人遇到的是嵇无双,天底下最适合修习无情道的剑修。 “铮”的一声剑鸣,无双剑出鞘,空气的温度在那一刹那似乎随之降下了几分,冯古古连咳三声才压下扑面的寒气,在侯礼闻袖边扯了一把,艰难道:“她有无双剑,你打不过她,走!” 侯礼闻却没听他的,她眼中红光一掠,周身突然蹿过两道暗沉的弧光,丈外的嵇无双眯起眼,翻腕将收手长剑猛地甩出! 只一瞬间,无双剑便到了两人身前,眼看它就要刺入冯古古的胸膛,侯礼闻猝然伸手抓住剑身,剑刃“滋”地划过她的两掌,带着湿漉漉的鲜血偏插入冯古古的肩骨处,两人皆被剑气震得各咳一声。 剑上的血是谁的,彻底分不清了。 嵇无双冷心冷清地抬手,长久剑倏地从冯古古肩上拔出,带得他往前一趔,旋即飞回嵇无双手中,她握住剑柄,淡淡道:“圣女若要护他,便是要窝藏邪修。” 侯礼闻没接话,伤口极深的两掌仍在不断渗血,她心中一狠,两掌相印,猛地拉出一方血阵,霎时,眼中滚烫。 血小方阵,以血为祭。 冯古古震惊,呛声道:“不可!” 话音稍迟,那凶煞的阵光已经压了出去—— “轰”的一声,法阵大展,红光铺开! 嵇无双立刻翻腕,手中长剑只在刹那便蹿出十道剑影,剑影之下是无穷冷冽的剑气。 但血小方阵乃是以血为祭的煞血杀阵,剑阵相抵,她仍被阵法灵力震得连退数步。 脚刚落稳,她眼中寒芒一闪,挽剑破空,血小方阵顷刻碎尽! 然而阵法一碎,灵光四散,嵇无双定睛看去,只见银白月下空无一人。 只剩地面的大片血迹,是两人方才存在的证明。 术修擅阵,侯礼闻带着冯古古,用传送阵逃了。 嵇无双敛目调息,片刻,等气息平稳,她将无双剑抬到面前,看着上头还没流尽的血渍,低声道:“天书院欲构陷李绵,此事可需转告清玉?” 无双剑在月光笼罩下闪过一抹白光。 白光脱剑,虚浮到空中,随即如雾一般散开。 大概三五秒,白雾一丝丝重新拢聚,渐渐显印出一道人影。 人影开口,声音飘渺悠远,好似从远方传来,“随你心意。” 他看着北方,不只是想到了什么,问:“如今的清玉,是在淮水?” 嵇无双说是,“清玉不远,就在西北方向,离此百里之距。” “百里之距……”他望西喃喃。 她冷静补充:“御剑而行,只需两个时辰。” 李从吟淡声摇头,只说了四个字:“故人已矣。” 故人已矣,天下再没有他想要相见的人。 但嵇无双很死心眼儿,握剑杵在远地,丝毫不挪步,“紫薇尊者还活着。” 李从吟收回目光,身影散开,化光重新回到剑中:“十七已非当年的十七,而我残魂之身,师徒相见,不过徒增伤怀。” 这句话之后,无双剑再没发出动静。 嵇无双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收剑入鞘,转身回镇。 夜色渐深,客栈的修士们正聚集在堂下商讨如何越谷渡洲,就听外头响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随后一位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中州宗门弟子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大喊不好,“抚羊幽谷出事了!” 客栈内的弟子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弟子哆嗦的连话都说不齐整,磕磕绊绊道:“幽谷内有大邪之物,死了、死了好多人……” “什么大邪之物?你说清楚!” 他说得糊涂,旁人听得就更糊涂了,两边各自着急,半天对不上话。 这时,嵇无双披月从外头负剑进来,客栈众人见状大喜,忙道:“仙子,您来得正好,幽谷那边出事了!” 而那惊慌失措弟子见她一来,目光却陡然一变,咬牙切齿道:“就是你玄水阁行的好事!” 说罢他就要拔剑,众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来将他拦住,大喊,“唐锦,你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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