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点法术也不会?”少年在树丫上问。 阿俏欲说谢谢,抬头却发现他仍然矜骄地抬着下巴,不肯正眼瞧自己。 好容易生出点的好感转眼烟消云散,她把两袖放下,又拍拍裙身,重新坐下,阴阳怪气道:“师兄本领高超,我自然比不过。” 少年哼笑两声,伸直长腿,懒懒道:“你这模样,出去也是被邪祟吃了。” 好晦气恶毒的诅咒。 阿俏心底发毛,嘴上却倔得要命,不肯回头,“有劳您担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怕死。” 放屁,她怕,怕得要命。若可以,恨不得现在拔腿就往回跑,老死在小鸣山得了。 “真的吗?”少年睨她,“外头可不止邪祟,还有邪修,你也不怕吗?” “……什么是邪修?” “就是不干正事,专走歪门邪道的修士,”他低声道,“若遇上童男童女,就将他们逮去炼做童尸傀。而若是小有修为的修士,就杀人取丹,再剖尸荒野。至于像你这样,毫无修为又年轻漂亮的姑娘……” 阿俏有股不好的预感,“就怎么样?” 他啧嘴感叹,道:“有些邪修喜欢漂亮人皮,一定先将你杀掉,再放光血,剥皮抽筋,抹上蜡油,做成美女灯笼,挂在窗户上夜夜赏风。” 阿俏听完,几乎撅过去。 老天爷,书上只说邪祟邪修,却从未提过什么美女灯笼,要命哉! 她弯腰,沉默地拾起包裹。 少年挑眉,“怎么?” 阿俏:“我跳河去。” 死得还能痛快些。 “跳吧,”他换了个姿势,“你跳了,我再将你捞回来,必不让你死。跳一回,我就捞一回,正好找点乐子。” 阿俏大为震惊,“你这人怎么如此恶毒,我要死,关你什么事?” “你既叫我师兄,我断不能看着你死。师门情谊,你说是吧?” 这是在报她那句“师兄本领高超”的仇。 阿俏欲哭无泪。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长芙、横玉,还有药童和任师姐。 清玉宗那么多好人,那么多善良之辈,在时她没好好珍惜,一下山,竟遇上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你怎么不说话了?” 阿俏:“我在想,怎么才能将你掐死。” “就你。”少年不屑。 然而,阿俏不愿搭理他,就一个眼神也不给。时间一久,他反倒坐不住,频繁骚扰。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下山是要去哪儿?” “你那些药,从哪儿来的?” 十几岁的少年聒噪得要命,直烦得人想塞只袜子堵住他的嘴。但听到最后一句,阿俏眼珠子一转,回头温柔道:“师兄。” 少年投来看失心疯一样的视线。 她拿起包裹,温柔道:“我们做笔交易可好?” “交易?” “我这儿还有两盒回阳丹,共计六颗,你送我回家,我就把它们都给你。” “回家?”少年眯起眼,“你家在哪儿?” 有戏。 阿俏心喜,“我家在合庄。” “合庄,”少年念了一声,眉头微蹙,似在困惑,“是哪个地方?” “淮阳,离清玉可近了。” “哦。” 他点点头,看向她手里的包裹,道:“可我要丹药,直接抢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阿俏:“……” 她冷静地后退一步。 “师兄,打家劫舍并非君子之举。” 少年直身,蹲立在树头,由上而下地盯着她,“我可没说自己是什么君子。” 阿俏扯扯嘴角,抱紧包裹,转身,拔腿就跑! 天杀的清玉宗,教的都是些什么弟子! 然而,她跑得再快也不敌修士。 春光明媚,草长莺飞,身后传来惊掠风声,和飞快的脚步。 “救命”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她眼前一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第10章 少年凶煞 再醒来,头痛欲裂。 后脑勺疼得要命,好似裂开。阿俏想去探探有没有血,一伸手,整个人一晃,砰地撞上一面墙—— 不是墙,而是面木板。 她正躺在一辆马车里。 这是一辆极为简陋的马车,没有座,没有垫。木板上铺了点稻草,再扔上几件破烂衣服,草草了事。 先前她觉得脑袋疼,全因后脑勺磕上了一块凸出的木榫。 不会是把她卖了吧? 马车还在摇晃,阿俏撩开帘子,外头的马夫听见动静,回头睨她,“醒了?” 阿俏咽咽口水,假笑道:“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师兄恶劣一笑:“你猜。” 她哆嗦:“师兄,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漂亮,从小我爹娘就说我长得丑,我弟还说我这辈子嫁不出去……” “你还有弟弟?” “今年十八。” 感谢李坚,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你多大?” “二十。” “许了人家?” 阿俏忍辱负重:“还没。” “身怀灵府,为何不修行?” “我胸无大志,吃不了修行的苦。” 眼瞅着大道两侧树木渐稀,阿俏惴惴,小声道:“师兄,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他瞥眼看过来。 “我会药理,”她回头一把将包裹拽过来,翻出里头的几本医书给他看,“外伤伤寒我都能治!” “清玉宗的医书,”少年只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去,语气嫌弃,“《百草集》,你倒糊弄得像点。” 阿俏绝望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来这世界没死在妖怪手里,竟被清玉宗的人给背刺了。 她咬牙摸向腰间。 那儿挂着当初在合庄时横玉赠她的玉牌,说是遇到危险就将玉牌摔碎,眼下长芙横玉都在闭关,恐怕碎了也没用…… 但死马当作活马医,管它三七二十一。 阿俏心一横,扯下玉牌,扬起手—— “马车到淮阳还有一天——” 少年回头,眯起眼。 阿俏立马将手背到腰后,“嘿嘿,胳膊酸。” 他把视线落到她身后,“藏什么了?” “女儿家的东西,”她嬉皮笑脸,“不小心掉出来了。” 伸来一只手。 阿俏默默将玉牌放到他掌心,“横玉师兄给我的……” 接过后,少年拿到眼前,只看了几眼就又丢了回去,“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 阿俏惊喜,连忙接住玉牌,挂回腰上。再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还有一日到淮阳,更加欣喜,“我们这是往淮阳去?” “你不是说要回家?” 死里逃生,还有这样的好事,她感动得要哭了。 这小子还有点人性。 “你是不是在心底骂我?” “没有,”她连忙摆手,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少年冷哼一声,没再为难她。 马车行在路上,车声踏踏。 人间风景不似仙山,有着浓浓烟火气。仲春蝶花飞舞,行了半个时辰就见着第一个酒肆,挂有旌旗,歇息的既有普通百姓,也有拿剑修士。 不过马车太快,还没看清他们是何门何派就已经过去。 “师兄,方才那些修士……” “不该看的别看。” 阿俏蒙圈。 少年恶狠狠地瞪她,“小心被挖掉眼睛。” 阿俏:“……” 阴晴不定,脑子有病。 一来一回,再好的风景也没心思看下去,阿俏放下车帘,怕再见着这张脸,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她把《奇术集》拿出来,再将包裹枕到脑后,躺靠车厢,看书打发时间。 药童给的几本医书并不死板,里头还记录了好些奇闻异事。 譬如,九州有内有种奇怪药术,将人皮磨成粉,再和几种草药混合,滴入人血,可制成一种名叫“萃颜”的丹药,服下后立刻容颜焕发,年轻二十岁。 这药虽奇,副作用却极大,服用者每月会蜕皮一次,期间不得见光,否则不但药效全无,还要受日光灼烧之痛。 修行之人容貌在金丹之后便永驻,因而萃颜丹对修士吸引不大,但在人间却炙手可热。 《奇术集》中说,萃颜曾出现在人间皇宫,一丹千金,甚至还引得皇室内乱。 至于丹药最终落入谁手中,有没有人服下,就不得而知了。 “吱。” 一声木响,马车停了。 阿俏茫然抬头,就见帘子被撩开。 “下车。” 面前是家客栈,楼共三层,形制老旧。入门牌匾上的题字经多年风吹日晒,已糊得看不清,依稀能辨认出一个“悦”字。 悦来客栈。 阿俏默想,无论这客栈真名叫什么,在她心中,它的名字已然是“悦来”了。 周围还停着其他几辆马车,不过行头要比他们的气派多。离得最近的那辆,车身四角垂着金绣丝绦,车帘也是上好云纹锦缎,就连马儿都俊俏非常。 几个穿着贵气的姑娘与公子正陆续从车上下来,有丫鬟和小厮搀扶,经过他们俩面前时个个投来诧异的目光。 阿俏低头看看自己,她穿的是长芙送来的清玉宗云锦衣裳,差不到哪儿去。 旁边这位叫不上名字的孽畜,一袭黛衣,矜贵骄扬,看起来也丝毫不寒碜,何以受到如此同情的注视? “师兄,”她往边上靠了靠,小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们?” “他们瞎了。” 阿俏:“……” 进入客栈,立马有小二上来招待,询问打尖儿还是住店,共几位。 “住店,两位,两间。” 两粒银子甩过去,小二眉开眼笑,肩巾一甩,拿牌领路。 “二位楼上请。” 傍晚,一楼前堂已坐了许多人,男男女女,打扮各不相同,应当都是路过留宿的江湖散客。 上楼时不断有人朝他们的方向偷看,阿俏加快步伐,跟上前头的孽畜,忍不住问:“师兄,他们怎么都在看我们?” 孽畜问:“想挖了他们眼睛吗?” 阿俏:? 他回过头:“不该看的别看。” ——她总算明白之前路过酒肆时,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里里外外的这些客人,想必都看出了他们是修士。 人间百姓对修士从不缺好奇,遇上了忍不住多看两眼,情有可原。 只是一个人的视线也就罢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石板也能盯出个窟窿。若真遇上脾气不好的大能,一巴掌拍飞几个也不是没可能。 进屋,关上房门。 压在背上的目光终于消失,阿俏松了口气,到桌前将包裹放下。 房间还算整洁,有扇朝北的窗户,床铺在靠东位置,被褥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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