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隔音不太好,隔着墙能听见小二在问孽畜,要不要添热水。 舟车劳顿,能洗个热水澡最好不过,她当即就要叫人,结果刚推开门,背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去哪儿”。 青天白日的,这一声差点将人吓死,阿俏汗毛倒数,回头惊悚。 “师兄?” 只见孽畜端坐,手里捏着杯子。 修仙世界,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寸地闪现,十分正常。 阿俏又一次捂着胸口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师兄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尬笑,笑完磨磨蹭蹭地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凉茶,递过去,赔笑道,“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结识数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看过来。 阿俏忙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不说,我日后还叫你师兄。” “十七。” 她愣住:“哪个十,哪个七?” “清玉十七的十七。” 阿俏:“……” 清玉宗千百年间无数弟子,反骨果然全长这小子身上了。 “哈哈,师兄真幽默。” 这么说着,她却不动声色地捏紧腰间的玉牌。 原著里从没出现过十七这号人物。 书中将长芙、横玉一行人闭关匆匆带过,并未说明时间。主线故事接续在合庄十尸案三年后,淮阳城中一户屠夫家的女儿被妖怪吃了脑袋,尸体被撕裂成九块,藏在城外的一间寺庙的九座佛像金身中。 此案惊动了淮水一带修士,正是此后邪魔动乱的导火索。 至于十七,天底下叫这名字的,只有两人。 房内一时静到了极点。 阿俏捏着玉牌,掌心潮湿。 许久,对方开口:“我若要杀,何必留你到现在。” “信与不信,与我无关,”十七端起她倒来的茶水,悠悠道,“你要是想跑,我还能省点功夫,免得去淮阳。” 说完他就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一声茶杯落桌后,人影消失。 阿俏用力眨了下眼,站起来环顾一圈,确实没人。 “师兄?” 没人回应。 她松了口气,坐回去,头疼扶额。 十七,十七……书里只有两个十七:剑仙李从吟,徐薇徐十七。 前者死了百年,断然不可能出现,后者这时候应当还在清玉宗闭关…… 等等。 莫不是什么儿子…… 想到这她给了自己一下。 紫薇尊者一辈子光棍,哪来的儿子。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二道:“姑娘,吃的给您送来了。” 送来的都是些简单饭菜,味道一般,但足够填饱肚子。 用完后阿俏又嘱咐小二送两盆热水来,她觉得再不洗,自己可能要馊了。 至于十七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如他所言,自己的命不值钱,他若真想要,早在下山那会儿就能下手。
第11章 淮阳有女 夜间,风声簌簌。 窗朝北开,看不见月亮。 吹了会儿风,阿俏关上窗,回桌前将书翻出来打发时间。 还是那本《奇术集》,说九州地广,生存着诸多灵精妖怪,有的灵精生自天地,天生地养,有点则有依附。 依附灵常出现在亡灵诸多的地方,或阴怨太重,或修士神念太强。这类灵精靠外力杀不死,只能暂时消散,时间一久就又聚合重生。 好在依附灵虽生得邪门,但形成十分不易,且必须依靠肉身,也因此,夺舍之事时有发生。 《奇术集》的故事半真半假,阿俏也没办法分辨。但修仙世界的设定千奇百怪,多了解些没坏处,只盼这辈子都别遇到,否则得当场吓死。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小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姑娘。” 阿俏放下书,问:“何事?” 没人回答。 她正疑惑,敲门声又响了。旋即,又是小二的声音,还是那句:“姑娘。” 阿俏当即头皮一炸。 这毫无感情的语调,来回反复的语序,怎么跟那夜在竹林撞上的食首骷髅一模一样! “姑娘。” “姑娘!” 得不到回应,门外的喊声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如同嘶吼。 与此同时,敲在门板上的力气一下重过一下,门框乃至墙壁被拍得哐哐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开。 阿俏捏着玉牌,几乎抖成筛子。 这么大的动静,十七在隔壁应当早就听见。听见却没来,要么是嫌麻烦不愿出手相救,要么……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把玉牌扯下来,紧紧攥着,死死盯着房门方向。 “砰!” 突然,一声巨大碰撞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踢飞。 紧接着,十七的声音响起来。 “李绵,开门。” 阿俏确认道:“师兄?” “是我。” “是你个头,”她骂粗,手下用力,玉牌一分为二,“你当我傻。” 玉牌一断,门外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阿俏抬眼,警惕地扫视屋子,没有任何人出现,连道光都没有闪过。 横玉欺我? “阿俏姑娘,”一阵阴风忽然贴着她的耳后根吹过,带着湿黏黏的潮气,“你是在找我吗?” 她迫不及待地回头。 “横玉仙长……” 只见一张血淋淋的骷髅脸,咧嘴鬼笑。 阿俏爆发出了今生最大的怒吼。 —— “大清早的,叫什么?” 门口,十七捂着耳朵,脸色比烧黑的锅底还要臭。 阿俏抓着被子蹿起来,大喊:“有妖怪!” 清晨,房间里莫名其妙出现个男人,换成别的姑娘家早要抢地。然而她毫无所知,不仅不知,还要泪眼汪汪地缩在床角,揪着被角喊话:“师兄,你过来。” 十七一顿,不自在地别过头,走两步靠近,“干吗?” 阿俏抱起枕头,对准他的脑袋,狠狠丢过去,“是人是鬼!” 枕头毫不意外地被接住了,不人不鬼的玩意儿黑着脸,表情异常难看,使人怀疑下一秒就要摁着枕头将她闷死,“你皮痒?” 确认是活人,阿俏大声喊冤,“师兄,我昨晚做梦,梦见我被鬼吃了。” “那鬼还化作你的声音,骗我开门。” 十七眯眼,“我的声音?” 阿俏猫一样蜷着,连连点头,“就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那你如何分辨出不是我的?” 因为你没有那么好心肠,她在心底吐槽,嘴上却道:“昨天傍晚你来我房间,眨眼就到了,何须要我开门。鬼只能模仿声音,却学不来你寸地的本事。” 是在夸人,却又不完全是。 十七白了她一眼,拿剑转身,“收拾,下楼。” 人走后,阿俏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确认腰间玉牌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真是个梦。 起得早,前堂无人,等粥喝完,两人拎着包裹要走,才陆续瞧见有人下楼。 走前阿俏问了小二,从客栈到淮阳城,快马加鞭需一个时辰,若是马车,恐怕得更久。 上车后,她看着光秃秃的车厢,后脑勺隐隐作痛:“师兄,我们为何不用飞的?” “你会飞?” “……您不是会吗?” 十七懒懒地将包裹甩给她,翻身上车。 “累。” 缰绳一拉,马儿发出一声长吁,迎着晨曦,踏踏上路了。 * 淮阳,地处淮水南部,清丽繁华。 春日河堤绿柳飘飘,桥头支起大大小小的小摊。沿河东行,人声熙攘。几个幼学小儿手拿风筝撒欢乱跑,撞到行人,又撞到商贩,惹来一串斥骂,“小畜生!走路也不瞧着点!” 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回头,大骂道:“你才是畜生!” “你这小子!” “阳儿,别再跑了,”人群中挤出来个素衣姑娘,及笄年纪,柳眉杏眼,喘着气喊,“你再这么乱来,回去爹可要揍你!” 桥边摊贩见她来了一拍大腿,扶摊怨声道:“成姑娘!你这弟弟就是个泼皮猴子,日日乱窜,快别放出来了!” “你才是猴子!”刚溜走的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手里捏着两坨泥巴,直直地朝他脸上砸,“老不死的,说我坏话!” 摊贩是个六七十岁的大爷,头发夹白,行动不便。两坨泥巴飞来他没来得及躲,正中脑门,吓得趔趄往后倒,一把老骨头差点撅进河里。 周围人围聚过来,纷纷指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赵叔,没事吧?” 混乱之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迟早被打个半死。” 这句话落入十岁孩子耳朵里,堪称天大的羞辱。 扔泥少年顿时双眼通红,大吼一声,抄起脚边的青砖就要冲到说话人面前拼命,好在适时有人拽住他,凶斥道:“成阳!” “成姑娘,快把他领回去吧,再闹便要报官了。” “赵叔要是伤出个好歹,还得找你爹讨药钱。” 一年要听几十回这样的话,成姑娘耳朵火辣辣,连忙拽住弟弟挨个儿道歉。 就这样,成阳仍在她怀里挣扎,拳打脚踢,口中骂骂咧咧:“放开我,我要弄死他们!” “阳儿,好了,快回去,”她弯腰,“元公子来了,还带了黑云,你不是最喜欢跟黑云玩吗,我们回去吧。” “要回去你回去!” 成阳在她手上猛地咬下一口。 成姑娘吃痛,手一松,他立刻挣逃出去,大吼道:“你要嫁那元公子就去嫁,我才不认他这个姐夫!” 说完,又冲进人群,没影了。 还未出阁的姑娘,被亲弟弟当街如此羞辱,面子与里子丁点儿不剩。几位碎嘴的商贩听了,放下手头活计,挤在一处交头接耳。 “元公子就是元府那位吗?” “怎么看上她?” “莫不是嫁进去当小妾……” 成姑娘脸色红白,匆匆向缓过气的赵叔道歉,继续闪躲着追成阳去了。 淮阳城西,成屠户家有一女成芸,年刚十六,性情干练,容貌姣好;又有一子成阳,幼学之年,野调无腔。 成夫人去得早,一儿一女由成屠户养大,月前城中大官人家的元公子对小女一见倾心,数度携礼上门拜访,由是邻居街坊生起流言,戏称成姑娘要嫁进元府做小夫人。 小夫人,乃是小妾的好听叫法。 新朝严禁妾奴买卖,女子出嫁无论大小,皆要行正礼。因此,小妾地位得到抬高,勉强算半个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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