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布下的御雷阵就连渡劫雷劫都能应承,何况区区大乘,重伤她的不是天雷,而是连破数境后全然脱离控制的灵力。过分神期时她恍惚间觉得元神被撕成了两瓣,彼此互殴,赶着先死…… 总之,这一遭,非常惊险。 不过好在伤着的是经脉,没走火入魔也没神志不清,不必再跑一趟元极医谷,只需养桃花似的用灵气养上三五个月,就能好个小半。 整整三日,徐薇看她的眼神——狠毒点说,恨不得将她原地吞了。 徐薇凉凉地望着她,问:“苏陵舫中,你出须臾境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修行感悟,循序渐进,切忌贪功冒进。” 阿俏心虚,羞愧难当。 老医修为她开了许多丹药,嘱咐她经脉受重创,近一个月内不能再动用灵力,更不可用自身灵力愈伤,否则心脉将雪上加霜。阿俏听了很头疼:“不能自愈,仅靠这些药,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好?” 医修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徐薇,奇怪道:“合修之法,不会吗?” 阿俏:“……” 临走时,医修给了她两本书,一本叫《灵合》,另一本叫做《养灵》,全被她丢储玉里了。 徐薇倒是很淡定,活到他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 两人接下来打算往别城去,太初寺清净适合养伤,离云安也就一日车程。不过此前需要在云安待上两日,三四日前清玉宗人就已出发中州,不日便到,想要见尊者一面。 近两个月未见,清玉宗首次入世,颇有种少子离家、出门在外想念大家长的既视感。 此次下山,除了四个小辈之外,长老们也来了两位。一宗掌门不宜在外多抛头露面,何况以李惊澜的脾气,见着天书院的人只怕会干起来,来的两位长老是二白与敏言,亲和易近。 但在此之前,有一麻烦事:没有住所。 七日后便是鸿蒙大会,城中能住人的地方早没空房了。修士歇脚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野外深林架团篝火就能凑合一晚。但阿俏伤重多走几步就心口疼,更别提在林间吹一整晚的风。 灵傀车倒也能歇人,不过城中禁傀车御剑,要歇息,得提前出城。 “这一遭,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咳!” 阿俏悔得心要滴血,干什么想不开要破那破元婴,晚一日能死吗! 徐薇想寸地带她直接离开,但中州有一套繁琐的修士规矩,寸地闪现必然会引起城中修士注意,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怕麻烦,阿俏介意:“清玉还没入世,不好太张扬,否则长芙横玉和明疏明朗在大会上就要吃苦头了……” 长辈给小辈添堵,不合适。 那就只能往城外走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没走到城门口,突然,从一幢华贵阁楼里走出来一打扮不俗的小厮将两人拦下,说楼上有贵客自称是她的旧友,想请他二人楼上一叙。 中州旧识,无非是当时在檀下学宫认识的几个,说是同窗都很勉强,哪儿来的旧友? 阿俏问:“是谁?” 小厮客气道:“两位上楼便知道了。” 她一听这话,立刻就猜到是谁了。 侯礼闻和侯礼谢兄妹俩九州叫得上姓名,不会搞遮头遮尾的一套,有此闲工夫和无聊兴致的人,只剩下云京的那位大闲人—— 冯古古靠着木雕椅背,抱臂睨人:“李绵,好久不见。” 三年不见,他较之前长开了些,不再瓷得跟娃娃似的,轮廓多出几丝男子气韵。胸前如当年一样挂着长命锁,一摇头晃脑,长命锁就跟着发出脆响。 阿俏对冯古古的感官不算太差,两人无仇无怨还一起上过课,人是聒噪了点,但只当洗耳。落座后她浅笑着回道:“冯道友,好久不见。” 冯古古看向她身边:“这是你姘头?” “咳!”阿俏差点呛死。 冯古古继续盯着徐薇:“你姘头的模样……” 阿俏竖耳。 冯古古:“勉强能与我平分秋色。” 阿俏:“……” “几年不见,冯道友还是和当初一样幽默不拘呢。” 冯古古不屑地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哼:“三年前,清玉宗的长老将你从檀三山带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俏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天书院”,也就是说…… 她意味深长道:“我能昏迷不醒,不正是几位的功劳吗?” 冯古古当场炸毛:“谁知道你那么弱!区区窥光阵的灵力都抵抗不了!你好歹是个筑基,又在檀三山受学,说出去简直让天下修士笑掉大牙!” 阿俏太阳穴直跳,索性不装,一拍桌子,压着咳意怒道:“要不是你和侯礼谢,我会吐血晕倒?你这倒打一耙的工夫倒是不错,云京和檀三山就教你这些了!” 突然被骂,冯古古一愣,没想到才过去三年而已,阿俏的嘴上战斗力居然变得这么凶猛,一时竟没回过嘴,瓜了半天,看向徐薇,拍桌斥道:“她这么泼辣,你一个男人也不管管吗!” 饶是徐薇,也沉默于他的无差别扫射。 阿俏最看不得有人折损徐薇,说书人背后编排也就算了,听不见心不烦,但敢当面指着徐薇的鼻子骂—— 她看冯古古是活腻歪了。 云安第一楼的四层贵客间,顿时吵开了天。 冯古古说阿俏不讲女德,阿俏端茶就要泼他一脸,什么世道了还搞女德那一套,修行修到狗肚子里了! 冯古古又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忘恩负义,阿俏张牙舞爪地回击,三年前的事还没找他算账,这四个字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冯古古气得要干架,阿俏一把把徐薇拉到身后,撸起袖子,一边咳嗽一边怒发冲冠:“你来!” 哪知,冯古古不来了。 冯古古哼了一声,傲娇地坐回雕花椅伤,嘟囔:“你身上有伤,我才不跟你打,嘁!” 阿俏又咳了一声,表面上是拉着徐薇的手腕,实际是借他手臂力气撑着身子,硬撑出几分气势。 刚才吵了一通,给她吵明白了。 清玉宗要入世,不能太张扬,却也不能太卑微。百年前的第一宗门,一朝示弱,在外人眼里便成了随时可以踩在脚下的破落小户。 许是她三年前态度太柔和,才给了冯古古清玉宗“低人一等”,任人拿捏的错觉。 冯古古敢朝徐薇拍桌这件事,震得阿俏怒火丛生,半天没顺下气。直到徐薇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声“静气”,她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重新坐回去,板着张病白小脸,给自己灌了两口茶。 冯古古也喝了口茶,依旧拿鼻孔看人:“你们俩都是金丹,也是来参加鸿蒙大会的?” 阿俏没好气:“路过,看个热闹。” 冯古古道:“天玑榜上,参赛人里有清玉宗弟子的名字,怎么没见你和他们一起?” 她眯眼:“你这么关注清玉?” 他不屑:“我是在榜上看见了你们清玉宗参赛的那四个弟子,两个元婴两个金丹,可真不巧,正对上侯礼谢和侯礼闻。侯礼闻那死丫头去年金丹圆满,今年年初就有要渡元婴的迹象,碍于鸿蒙大会才没立刻进阶。你那两个金丹的同门若是早点淘汰还好,要是倒霉遇上她……” 他给了两个字做评价:“呵呵。” 阿俏则有些惊。 没想到侯礼闻居然要渡元婴了,她结金丹才几年,这么快就摸到了元婴的边缘,竟比当年的徐薇还要有天赋。 或许是天才间惺惺相惜,徐薇面露几丝赞许之意,阿俏注意他态度的转变,略思索,道:“清玉宗弟子皆修剑道,走大道科,与圣女应当碰不到面。” 冯古古放下杯子,奇怪道:“今年大会的赛制变了,不分道科只论修为,这你竟不知道?” 阿俏皱眉:“不分道科?剑修术修如何比在一处?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当年紫薇尊者术剑双修,能成千古第一人,可见术道与剑道相辅相成,彼此不分家,”冯古古看了徐薇一眼,摇头晃脑地说,“倘若剑艺高超,胜了算他的本事;倘若敌不过术修,那就意味着只学了个半吊子剑术,丢人也是活该。” 他一术修,自然站在术道科那边说话,明里暗里地贬低剑修。 阿俏心道真是个缺心眼儿的,同等修为的剑修与术修站在对弈台上,吃亏的当然是术修,术阵还没结好,剑修的剑就已经到了脑门前了。 亏得他还是云京弟子,郁琮仙尊也是剑修,怎么有这样傻缺的后辈? 阿俏不跟他客气:“郁琮仙尊也是剑修,你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 冯古古脸色一变:“仙尊与普通剑修怎能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冷笑:“我若是把从吟剑仙拉出来,想必你又要坐不住……罢了,和你一般见识,简直浪费时间。” “知道浪费时间还遣人拦我,”阿俏黑脸,“我路上走得好好的,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谁先找的事?” 冯古古拂袖:“我就是来提醒你,清玉宗早已不是百年前的清玉,既来参加鸿蒙大会,就不要大摆姿态,光复正名不过是痴心妄想!” 阿俏握拳。 她不可自控地感到愤怒,冯古古与天书院走得极近,她一早就知道,她也知道,冯古古对清玉很有成见,却没想过他会当着清玉宗弟子的面,这样亲身亲口地折辱清玉宗。 中州名门,是否都和他一样,看笑话一样盼着清玉出世,好践行羞辱践踏? 怎么敢的? 安静中,徐薇开口了:“阿俏。” 阿俏恍了一刹,压下情绪,应了一声:“怎么?” 冯古古也睨过来。 徐薇不会和小儿口舌争吵,他对虚名看得极淡,无论是他自己,又或是剑仙与清玉。但阿俏生气,他随之也不开心,看着冯古古的视线便冷冷淡淡的,好似在看一粒小小尘埃。 “清净难得。”他说。 冯古古不明所以地皱眉。 阿俏这才察觉到自己心胸气闷,经脉又有滞涩的迹象,竟是被这小子气得伤要加重了。 良久的沉淀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何必呢,为了一个区区,云京弟子。 便是郁琮仙尊,不也就那回事吗? 清玉宗的小辈听见这些话而生气动怒情有可原,她一个经历过两世云烟的人,入过鬼城、见过末世、对抗过天罚,为冯古古而气得伤疾发作,太不值当。 轻易为这点小事而失控,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清玉入世,不用动脑也知道会引起九州多少非议,难不成日后都躲在山沟沟里闭目塞听吗? 想着,她渐渐放下怒火,以与徐薇一样的口吻,对冯古古淡淡道:“那我便祝云京,安居第一仙门,安枕无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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