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过她与他年岁相差悬殊,她意不在嫁娶,只求在外。 海城人群喧闹又回到悠然耳边,回忆起一次解释便回忆起数次,凌肖说了无数次,她都在拒,海城走过又到沙城,无论如何他都会跟去。 耳边响起争吵声,她以为她跟凌肖没有撕破脸,原来早已发生过无数次,她质问凌肖当初答应过不会扼她自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反悔,凌肖说他从未,只是恰巧与她同行,她继续问,那药呢,为什么我会发现药粉,为什么我会不记得曾去过海城,凌肖则说根本没有去过海城。 其实已经过去太久了,不是两年,如今已然是第四个夏末。她来到这间宅邸,第二年。 入夜,凌肖从外面回来,并无赶路的风尘疲惫感,先给在大堂的悠然拎着一大包肉干,放在饭桌不客气,直接帮悠然打开。 “事情办完了,明日带你出门,你要去哪儿?”凌肖埋头跟店家系的死结较劲,话问的云淡风轻。 “海城。”悠然脸色阴晦不定,话说的听不出喜怒。 “好,夏日耍水不觉得冷。”凌肖没觉察到她有些态度冷硬。 “你我冬日去过海城?”悠然话里有话。 “怎么会,冬日海城风冷,很多人说过。”背对着悠然的人似乎察觉出什么。 “药剂再加重,我是不是会深睡不醒?” 凌肖身子顿住,却不慌忙,“是。” “所以,你找到别的方法了吗?” “还没有。” 死寂。 “你为什么骗我?”悠然发不出怒气,质问也带不出狠劲儿,“你怎么骗我那么多。” “你也骗我。”凌肖最后指尖一挑,死结变活结,油纸包裹拆开,放着上好的猪肉干,他若无其事掰开一块,递到悠然嘴边。 两人四目相对,凌肖眼神无悔意无愧疚,而她,把东西接过,放在桌上。 她因为骗过凌肖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被他报复至此。 “所以要把我关在这里?” “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凌肖说得理所当然。 “我没有。”悠然皱起眉头。 “你自己说的。”凌肖又那么看她,站在桌旁与她的坐姿有很大落差,他眼中无杂质,从不逼迫,却又是逼迫,用坦然让她自乱阵脚。 “你撒谎!”悠然慌忙反驳,她记不得那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究竟什么时间发生的什么,她至今琢磨不透。 凌肖见她如此,展露笑意,“你怕了。” 这是不对的。这已然超过了玩笑的范畴,这是恶劣,为了把她囚困的恶。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我承诺过的事。” “什么?” “娶你。” “你没有承诺过。”悠然一字一顿。 “是你忘了。” “那我为什么会忘?” 凌肖的表情刹那阴沉,这似乎刺到了他,良久也没有回答,“看来明天不必带你出门了。” (八) 破局 原来在此并非是噩梦缠身,而是因旧物引诱出藏起来的旧事,噩梦其实并非噩梦,尽然是悠然所亲身经历过的,是她的念想。 天亮凌肖已离去多时,悠然清楚凭一己之力走不脱在外桃林,不想白费力气,既然知道凌肖无法再对她欺瞒,便等着旧事理清,再想办法。 这日午后,鲜有刮些凉风,从山壁那侧吹来,卷动桃林,翻搅桃肉香味飘出十里。 悠然闲坐在院中,听院中唯一的活水流淌。住上几日无事可做,这院落景致早已算不上景致,看了平白生厌,宅子也空空荡荡,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也没有,怪不得凌肖要时不时哄她喝药,出门总比坐牢的好。 转眼间,悠然见到除肉鱼外另一种活物,有只虎斑猫不知何时从院外跳进,正站在假山顶饶有兴致舔爪,粉红舌头刮蹭带黑斑的肉球,瞧起来生动,别有一番风味。 都说猫这类野物颇有灵性,敢去人去不得的地方,无处没有流窜的,能从外闯桃林到此,身子脑瓜上怎么说也强得过悠然。 她思虑片刻,觉着走到一半疯在桃林要比疯在宅院里强,才站起身,在门户捡起块石子,砸到假山上。 理毛的虎斑猫受惊,扬爪窜离宅邸,悠然瞅准时机紧追出去,绕着宅邸跑了半圈,果真还是跟丢了,也分辨不清方位,扫兴的同时,瞎找路。 先前说凌肖这宅子有面墙改做了桥,桥内是池,也是湖,因是人为的假山,人为的山石切割做池沿,说是湖,是因桥外便是湖,池与湖是相连的,毕竟泉水积蓄,若只是积蓄,小小池塘定是蓄不住,索性他便偷个懒,截取湖面一角,建个宅子。 悠然自是没那个闲心去游湖,且那湖水也不大,还不如曾经悠然师门的后山水潭,兴致缺缺,多看一眼都疲累。 如此绕出来,悠然竟见到那只野猫去亲近人,四爪踩在人膝间,讨脑壳的抓挠。尤其那野猫还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尾巴甩来甩去,学了狗,令悠然费解。 当然没享受多久便停了,因那猫警觉,知道悠然来了,扭头看她,抓挠猫的人也随着猫的目光去看,两人四目相对,他松了手,说,去吧。 猫儿应声,几步跑进林里不见踪影。 是李泽言,穿着身深色衣袍,衣宽衬出人瘦,原本坐在湖边,看见悠然来了便起身,明白她找不着路,这边领她回去。 当时微风吹拂桃香四溢,悠然心里装着事,没往日那些气与怨,随着李泽言的影子走,走了没几步还讲起闲话来,“瘦了。” 李泽言这厢也不藏着掖着,“嗯。” 没人觉得李泽言在这里很稀奇,虽说曾见到他的悠然险些跟凌肖动手,那也不过是被欺瞒后的怒,如今第二次见到,她也不会想那么多了。 毕竟,那个时候凌肖是真的把她囚困在此,什么人都见不到,以为谁都闯不进,留她一人度日,直到悠然被人掳走,才有了后来的,也是如今的,看守。 来龙去脉现今才清楚,祸患不仅仅是凌肖招来的,与他们三人都有关。江湖仇怨没有听起来的那么简单,不连着细枝末节处理干净往后还会生出更多的祸根,如此,许墨才会按照名册赶尽杀绝,如同发掘盘踞多年的老树,越想要清理干净,要做的越多。初始有些损伤的老树不觉,以为梁王覆灭是朝堂更迭,与他无关,后来多处根骨一夜断绝,中心遭到虫蛀,老树飘摇,才有人察觉大抵许墨并未身死,是借此机会在暗地里发展,遂立即散开,妄图用更大的范围将许墨他们绞杀。结构松散后许墨沉下心,去抓因此孤立的小鱼,一时之间,失去凭依的附庸人人自危,始作俑者选择明哲保身,等许墨露出真面目再有所行动,更加割裂了局面。也是因此,才有人出下下之策,想要去查当初梁王身死的端倪,外出游玩的悠然恰巧被人认出是曾与梁王有过瓜葛的艺妓,本想她不重要,梁王从未顾及过女眷,可恰巧那日凌肖一把火将陆家烧个干净,走投无路的人才尾随凌肖到桃林。至于他与凌肖的渊源,凌家旧时为皇族,皇族所学奇门遁甲之术乃是从他人学来的,这人便是凌家征战之时的策士后人,解开桃林密辛,带悠然离开,并非什么难事。 宅邸没人,悠然被掳走也是过了不少时日才被凌肖发觉,那时悠然已经被尚未及冠的公子带去策士临终的荒山,比起凌肖,他显然学的是寻常武艺,靠着祖辈的积累平日当个商家之子,讲究礼仪教养,有些胆识,却不沉着,山间行路总是慌忙。悠然不吵不闹,跟着他赶路。 “是谁在追杀你?”她还有闲情逸致问话。 “我不清楚。”这位公子说出的话有些悲凉到好笑。 “那你来抓我,想必是有些掌握。”悠然不想惹是生非,他不知便不知,多嘴说出来是谁,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怎么不怕?”公子年轻,受不得悠然这般气定神闲,语气也恶劣起来,“你就那么确定他们会找到我,把你救出去?!” “那宅邸里没有别人,要想知道我不在,还要等个几日,且你一路没留踪迹,大抵不好找到。” 悠然随口说着,的确不清楚他为何如此慌张。 “没留踪迹?”公子苦笑一声,“你怕不是在宅邸里受呵护太久,辨不清他们的狠戾,这在外驿站,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内。” 这位公子半月前回家中听从安排准备年祭,按照他所猜测对方早已清楚他们会在那时祭祀,是按兵不动等他们祭典开始时才冲杀,公子的父亲在屠杀开始时便被首领杀了,杀完还用贡酒祭了头颅,公子趁机躲进家族密道,谁知连密道也不安全,首领更是等苟活的人进去,然后点起火,烧到天明,才带兵下去收割。公子被母亲护着,若不是母亲身阻大火,他也被烧成灰烬,听到脚步声他悲愤推开母亲尸身,才知在外还有更多族人替他保命,不过作寻常孩子长大的公子跌跌撞撞跑出,现并非报复,他深知自身势单力薄,只是不想死。 可见他还算聪慧,悠然隐隐有些赞赏之色,还能猜到梁王身上。战役对局上毫不留情斩草除根的除了李泽言,别人也很难做到。 “既然这样,你只求活命的话,也并非没有办法。”悠然拉着他站定,伸手指东,“避世避祸仅有修道之人,你若不想死,便去拜入名门正派,从此再不出山门。” “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去屠戮山门?”公子不信。 “凭有人允诺过。”悠然回答。 “为什么帮我?”公子不免多嘴,因他看得出来,在宅邸中的悠然极其空洞,对外事没有太多关心,即便用刀剑威胁,也只是任凭摆布,可细瞧她的眼睛,又觉得她在怒。 “要谢你带我出来。”悠然说。 他隐约知道当初梁王对北里阁琴师极其珍视,宁可借用绝色佳人去替她搪塞丞相,也不想丞相对她染指,纷纷流言还说她擅媚术,与江湖魔头也有瓜葛,甚至梁王身死也是她从中作梗。现在亲眼所见,给人感觉不过苍白淡漠的寻常女子,为人处事简单了点。 二人在荒山分别,公子往东,她走着险势,硬闯有人高的荒草,裸露皮肤被刮蹭斑斑驳驳,像是不觉病痛,只身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来才听说她最少走了三天,想取水喝却掉进河里,再爬起来见到高山瀑布,在瀑布外坐了个把时辰,浑身湿透,也没有生火取暖,瞧着水流激荡,莫名想去摸一摸,原本会水的人气力不止,被急流打翻,慌忙间抓着岩石借力,才知道瀑布后有块突出的山石,常年冲刷形成石台,正好藏人。 她也就抱腿坐在其上,脚下是翻腾水花,面前流水依旧,外面怎么看也瞧不出期间藏着个人来。 她觉着自己是在作恶,荒山野岭随不易找人,但她也没被野物撕咬吃掉,尸体要找总能找得到,若是藏在这等地方,她烂成白骨也不见得被人知晓,谁会闲来无事跑到瀑布后面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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