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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制作人同人)林间伞

时间:2024-01-10 07:10:01  状态:完结  作者:公正严肃

  “你是管这间宅的?”悠然一看便知他绝不是管家那般混迹人间烟火的人,看起来身子清瘦手臂却颇有筋骨,行事不卑不亢,总觉得,不该跟凌肖有什么交往。

  “是,宅中异动都是我。”男子收拾好厨房,又说,“因白日繁忙,迟早会给姑娘发觉,才与姑娘碰面,有事吩咐即可。若无事,我也不会在姑娘面前出现。”

  怎么会有下人不跟住客多交集?悠然有些话想问,但问不出口,两人僵持许久,一个站一个半蹲,高下却相悖。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悠然瞪了他一眼,抓紧离开,到大堂咬包子,一口咬下半个,肉馅饱含汤汁,多嚼几下,莫名多出来丝苦味。三个包子下肚,悠然喝了一大口米粥,这顿饭吃起来不像饱足,更像杀人泄愤,粥咽下肚,悠然才缓下心气,只当凌肖身边也有这等人,无名无姓唯命是从,身手矫捷除了杀人也能洗衣做饭。

  如此,这次饭吃完悠然也没再收拾碗筷,就扔在饭桌,人跑到桃林里,摘下颗鲜美桃果,擦去绒毛,咬下去汁水四溅。

  近些日子与凌肖走在路上,回忆起来,二人相处也不算短了,零零散散码起来,快有两个年头。说来也奇怪,凌肖这人除了样貌也没什么讨喜的地方,偏生悠然跟他耍耍闹闹非常自在,见他有些少爷脾气也觉得有趣,他本性也说不上是纯良,就是比起他人来,对他少几分戒心。早便渴求自由自在的悠然竟跟他这个拖油瓶在外晃荡近两年,没有撕破脸皮,相安无事,有些时候还带着点相依为命来,说不准悠然年少时与师妹师弟处久了,染上点护佑幼小的习惯。

  见桃花漫天,悠然也想起二人春日途遇杏花林,颜色比这桃花要浅淡的多,粉意只在内里,开的多了才能见出颜色,大片为白,细小花朵点缀荒山野岭。只可惜那时二人精疲力竭,没找到出路,趁夜在杏花林歇息,没有心力欣赏。有点坏里子的凌肖还专挑那时候说些鬼神故事,悠然边听他讲边留意周围风吹草动,有声狼嚎也要屏息好久。直到白日遇见放牛牧童,才跟着小牛走出荒山。

  这些时日见得多的无非是花,草,山,水,凌肖嘴上说无非这些,实则对每处都十分上心。连悠然都忘记有座荒山中流淌溪水潺潺,周围长有酸甜野果,他还能讲出野果摘了几颗,留了几颗。

  想着想着悠然叹息出声,伸手摩挲桃树身干裂伤口,忆起大漠黄沙。

  她知道驼队要去蛮荒,也明白十有八九会走不出大漠,到时渴死饿死全凭天命,不可违抗。可凌肖不放她,随在驼队最末,怕她当真留个尸身在大漠。

  可如今又到南北,还是被故人遇见,从前她觉得天大地大不会轻易相见,谁知并非如此,无论在哪儿,该遇到还是会遇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想不明白。

  可心里有了臆测,夜里怎么能安稳,比不过年少时不装心事,装也映射不到梦间,如今连梦也不得安稳,忧愁臆测也要渗透进梦里去。

  梦到寺庙大雪,那是颇有名望的金身寺庙,不仅佛像是金身,连带寺庙也是镀着金色,二人自然是不信佛的,只是听闻寺庙气势非凡,嚷嚷着要去见见。碰巧那时遇上大雪,山间松林层层叠叠沾着雪花,昼热夜冷,雪融不化,结成冷硬的壳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互相搀扶着,走到寺庙门前,早已暮色苍茫,但那金身寺庙根本不准常人来往,要看也只能远观。因暮色染上昏黄的云层匍匐在白雪覆盖的金身寺下,巍峨山头仅有一座言过其实的小庙,更引人入胜的竟是翻腾云层,悠然不禁自我嘲讽,笑说果真气势恢宏。

  梦中凌肖眉间染雪,琥珀色瞳仁里倒映远处盛景,说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

  明日天晴。

  不错,确实天晴。

  而后他满头银丝飘摇起来,融进雪景。

  可梦并未在此刻结束,胡乱拼接的梦境让二人又到结了冰的山间浅湖,大约是风雪来得突然,湖泊冰层冻得极其厚重,以为湖水还在涤荡,波纹摇曳间,刹那冰结。

  悠然蹲在湖面见着困在冰间大鱼,正在艰难喘息,脸色洋溢叫凌肖抓它出来。

  凌肖不去抓鱼,反倒是把悠然捞起来,两手卡着悠然肋下,逗弄孩子似的甩得老高。

  把你也冻上吧。

  因冻湖在山的阴面,动弹起来觉着的都是阴冷风,悠然打了个哆嗦,没在意,挣动了几下骂他调皮。

  只是凌肖脸色全然郑重。

  这次清醒觉着梦中冷风也带到自己身上,手脚冰凉,背出了层薄汗,没了温度冷得人牙颤。

  今日起的比昨日要早,院中没有天色阴沉,仍旧烈日当空,悠然在日光下晒个浑身发热才去大堂,正巧遇见那日的清瘦男子在摆碗筷,见着悠然,行完礼便走了。

  不知怎么,从院中进门便觉得阴冷,才渡来温度,进门那刻消散殆尽。

  屋中呆不得,悠然到池水边逗鱼,这几尾鱼不是富贾贵人爱侍弄的锦鲤鱼,而是河湖里常见的,肉质鲜美的鱼,这未免太过明显,想着吃鱼便从池水中捞一条出来,颇有些懂得持家。

  除去这池水的食用鱼,还有那堵造型别致的院墙,背依山壁的宅院正好碰着一股自山而下的泉水,泉水本该就在山壁下汇聚,凌肖觉着宅邸间不该用死水养鱼,要用活水,便吩咐人引渡山壁泉水,汇流路径垫上坚硬山石,凿出凹槽,从院墙底缝进总有些不上台面,干脆侧墙拆做桥,正好成湖。景致着实特别,不怕遭贼也是真的,荒山野岭的,再遇见什么强盗,不请自来。自然只是念叨,凌肖怎么会怕区区贼人。

  活水来,绿物也生长繁茂,尤其池水周围,花草茂盛,几株蘠蘼结成一株,攀附上墙,绕着子虚乌有的小桥生长,花色不比山间桃花,开的是纯色白花,大抵是怕抢了池水中荷花的鲜艳。凌肖不是曾说浅红蘠蘼才足够他欣喜,还在他人院墙外细瞧,不料发丝绕在蘠蘼细刺,好久才择开,屋主险以为他来偷花。

  午后山间吹来几片厚重云层,层层叠叠,遮住日光,没多久便下起大雨,雨水顺着屋顶瓦片流淌,形成雨帘,冲刷在院中,激起层层冷烟,池水那边却安稳,水溶与水,只有表面起波澜,内里的鱼凑到外来残喘。

  夏末急雨,去年夏末也是如此,他们二人走在浅塘垒砌的窄桥,仅有一人宽的桥面是木板支撑,再往下是节节砖石,如此延伸到浅塘那头。那时急雨刚过,残余水雾还在浅塘面上翻腾,应和不远处群山,倒像是腾云驾雾,二人中间有只才犁田返家的黄牛,农夫在悠然身前,黄牛安静跟在悠然身后,蹄子敲打木板,声音清脆。

  凌肖在后,慢悠悠说,若是牛将桥踩塌了,你我当即阴阳两隔。

  怎么可能。

  它往前走,定会把你踩在脚下。

  凌肖你要死啊。

  急雨收敛极快,乌云密布片刻,雨水倾倒完迅即消散,重新露出艳阳,烤干未汇聚成雨的雾水。桃林熟透的果与生长萎靡的残果因风雨掉落满地,也有不少树叶覆盖其上,悠然不知怎么又走到桃林里去,踩着软绵树叶,想起秋末银杏叶黄透,落满林地,踩起来也是如此,她还趁凌肖不备踹了脚银杏树,让树叶埋了凌肖满头。

  而后,凌肖扬言要把她埋在银杏林中,等来年长出许许多多个她,再来采摘。

  尤其说那话时两指勒紧她喉头,不像是在玩闹。

  悠然脸色阴沉起来,突然转身往桃林外走去,头也不回,心中不安从丝丝缕缕汇聚,笼住整个后背,甩也甩不脱。

  下马车前她记得桃林不过寥寥几棵,从门户走到山路称得上是白驹过隙,怎么如今正对门户方位直走,却走不出这片桃林,悠然加快步伐,不觉得是自己那日感觉有误,明明是凌肖拉着她进的这里,才走了不过几十步,怎么可能会走不出,走着走着树上一颗熟透的桃子掉下来,咚,正好掉在悠然面前,也在门户面前。

  她该走的是直线,从门前出,却又回到门前。

  悠然以为是没发觉的侧门偏门,打开仍是自己初见宅邸时的构造。

  她并没有慌乱,反倒冷静下来,甩上门又往门外正对的方向走。

  没过一会儿,又回到门前。

  怪不得不怕宅邸遭贼,有哪个贼能从他们家祖传的阵法里找见真容。

  明白自己走不出去,悠然的不安即便消散也浓重起来,她想起随凌肖来此地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对她来说不过陈年旧事的破烂尾巴,坦然认了,也不费力。

  等凌肖求签后没几日,二人在夜市闲逛,悠然拿着一只纸糊面具,是青面獠牙的夜叉,凌肖不知怎么拿到一只猪头,那只猪头瞧起来比悠然的鬼面还要凶恶,悠然仍是笑他憨态,二人街头喧闹,不小心撞到个酒鬼,酒鬼身侧跟着个贵公子,颇有姿态,本要拉扯醉鬼离开,却猛然喊了声“青鹭姑娘”。悠然的笑愕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有拎清情绪,只能警惕对方,来回打量。

  贵公子微微一笑,闲话张口便来,原以为青鹭姑娘在北里阁遭遇不测,谁知竟在这里与青鹭姑娘相见,不知姑娘可还认得在下,敝姓陆。

  悠然记得他,他是唯一一个说悠然琴声藏着狠戾的人。

  他身侧的醉鬼明明神智不清,却也指着悠然念叨说是北里阁的名妓,梁王都死了你怎么没死。

  夜市喧哗,有他们之间些小吵闹也不足为奇。

  陆姓公子没有过多逗留,只说若悠然姑娘有心,可去陆府借宿几日,陆某奉陪。

  悠然当即摇头婉拒,没有多想。哪怕凌肖过来问,她也是应承说曾见过。

  但她本不该应承,凌肖也不会如此简单不再追问,因他在那日北里阁大火,说要去听琴的。他怎么会对“青鹭姑娘”如此淡漠。

  好像有什么因此碎裂,悠然伸手抓住门框,紧盯着褪色楹联。

  不错,以凌肖的性子,不会对她从前的身份没有质疑,梁王没有女侍,所有的丫鬟都留在梁王府,被杀的干干净净,悠然解释过,她明白自己不可久瞒,早已跟凌肖坦白。那什么时候坦白的,又因为什么坦白的,回忆起来却十分困难。

  没有经历过病痛怎么会平白无故想不清楚自己经历过的事?

  楹联上片片水印,雨水打湿红纸,让朱红晕开,重新干透后逃脱的颜色凝固成水渍,纸也翘起一角。这等朱红,颇像婚嫁之时所见的红妆。

  她跟凌肖见识过他人嫁娶,是在海城,他们已然去过海城,正巧有位楼阁抛绣球的女子,原本想着砸中凌肖,不料砸中他身侧的男子,二人竟当真,择日完婚,整条街张灯结彩,庆祝之人繁多。凌肖那时问她怎么就如此轻易成亲了,明明素不相识。悠然说风尘女子若是想离了风尘,多是会如此,想来大抵不愿去嫁作妾,宁可随着平凡人。凌肖无恶意,只问她,你什么时候嫁。悠然回答说无人娶。凌肖不笑不闹,说我娶。本该是玩笑话,趁势而言的玩笑,悠然心念一动,她知道凌肖心思在此,莫名的心思在此,直言自己在北里阁假名青鹭,不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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