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隐有脚步声响起,又急又快,更有金戈之声夹杂其中,赵在洹眼神暗沉,率先提剑杀去,剑光湛然,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血线,草叶上血迹点点。 没想到他竟敢主动出击,猝不及防之下两方打了个照面,蒙着脸的一队人马心下大骇,在这交锋瞬间便有三人丧命,而赵在洹还毫不迟疑地继续杀来。 “铛铛——” 刀光错落,十数人团团包围,一齐杀来,皆蒙着黑布,不敢露出真容,身手干练,毫不留情,他陷入中央,一剑重重扫去,挡下数把刀剑。 身后更有冷锋袭来,他错身躲开,腰间仍被划开一道血口,伤口崩裂,褐衣更显暗沉,他已然没有退路,这些人也不会给他留活路,赵在洹攥紧剑,下手愈发狠辣,身姿矫健,剑法迅疾,顷刻间又斩杀数人,余下几人倍感压力,不自觉聚拢起来,更进一步缩进了包围圈。 “铛铛铛——” 长剑疾风骤雨地砍下,他攻势一改,不计生死般迎来,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大开大合,纵然挨了数剑,旧伤未愈,又增新伤,一身狼狈血迹,可那眼睛一如从前,锐气十足,剑锋带着浓重的杀意,连杀四人。 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数具尸体,死状各不相同,成片的鲜血淌下,遍地鲜红,赵在洹脱力地倒下,他靠坐着树干,眼前发昏。 “噌——” 长剑陷入地面,他牢牢地握住剑柄,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气,呼吸间都是窒息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他晃晃头,用力地眨眨眼,维持清醒。 “赵在洹!” 他抬头,看向胡明玉捂着鼻子,皱着脸喊他。 赵在洹狠狠皱眉,声音嘶哑:“回去!” 胡明玉一脚踩下,靴子染上血迹,她走过这血色,半蹲着看他。 “衣裳。” 赵在洹愣了愣,这衣裳已经全是血,没法还了。 胡明玉叹了口气,夺过他手里的剑,连同行李一起挂在乌骏身上,她活动活动筋骨,熟门熟路地蹲下,去抓他胳膊,又拍拍他小腿:“我背你。” 赵在洹挣扎,扭过头去:“不用。” “少来,你最好闭上嘴,否则我不介意打晕你。” 胡明玉怒喝道,一把扯过他胳膊,站起身,又拉过他腿。 “……” 胡明玉背着他走出,脚步沉重。 “一回生二回熟。” 赵在洹:“……” 胡明玉又说:“还是不许睡。” 赵在洹把滴着血的手拿开了些,嗯了声。 直到闻不到那浓浓的血腥味了,她才把赵在洹放下,取出药草分门别类放在地上,伸手解他带血的衣襟,赵在洹低着头看她,她神色平静,并没有很大反应。 只是这次她上药的动作重了些,赵在洹连连吸气,到底没吭声。胡明玉处理好后这才擦着自己鞋上血迹,她再没说一个字。 “对不起。” 他低低地说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胡明玉没作声,只随手扔掉带血的布块。 赵在洹伸手拉拉她衣角,又重复道:“明玉,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是做错了。” “我错了。” 胡明玉深呼吸两次,看他:“事不过三,你若再这样,我便真不管你了。” “好。”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笑了笑,然后头一歪,倒了下来。 胡明玉连忙上前接住他,她低头看着赵在洹,伸手戳戳他的脸:“死犟着做什么。” 她再次背起赵在洹,走地更远了些,直到实在走不动了,她才放下赵在洹,寻了个隐蔽山洞,又扯下垂落的藤蔓,将木板捆在藤蔓上,挡住洞口。 而后她在里头生了堆火,抱住赵在洹,照旧拿那条被子盖住两人,她长叹一声,看着这人俊朗的脸,尽力让自己不去想白天那一幕,不去想那血流成河,不去想那扑鼻的血腥味。 只是一闭上眼,就好像又隐隐嗅到那血气。 过了一会,她拍拍赵在洹的脸颊。 “醒着吗?” “唔。”赵在洹迷迷糊糊地应道:“醒着。” 她点点头,摸摸他头发:“睡吧。” 胡明玉一手伸到他胸膛处,确认着从那处传来的搏动。她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山壁发了一夜的呆。 天蒙蒙亮的时候,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都死了。” “小子够狠,只看你还能活几时。” “……” “不死也残。” “……” 胡明玉放下赵在洹,悄然出了山洞,远处乌骏正卧于丛间,她屏住呼吸,蹲在灌木中,看着走来的两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布。 胡明玉伸手探向腰间,那里别着她的箭筒。 她睁大眼,抖着手摸到箭矢,而后她拉开弓,拉弓搭弦,眼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近,一箭射出,擦着黑衣人身边穿过。 “什么人!” 那两人大喝一声,看向胡明玉。 她一身紧身猎装,腰间尚有猎物皮毛,粗鄙不堪,手上握着弓弦。 “区区贱民,竟妄想射杀我等!” 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甚至没把她放在眼里,向她大步走来:“贱民就是贱民,不知天高地厚。” 山洞里赵在洹动了动,睁开眸子,他提起力气爬起身,一把提起剑,他正要出去,却见胡明玉再次拉弓,一箭射出。 那人随意躲过,哈哈大笑,只是刚刚这笑声戛然而止,便轰然倒地,他咽喉正有一箭刺入,不是一箭,而是两箭。 “你!” 剩下的一人来不及救援,看着同僚倒下,他沉下脸色,拔出剑来,更有箭矢朝他射来,他挥剑砍下,向前逼近。 赵在洹瞳孔紧缩,走出山洞,于旁悄然接近。 胡明玉退远了些,一箭又一箭,毫不停歇,角度刁钻,黑衣人身中数箭,而后她一股脑将全部箭矢兜头发出,趁这空隙,她不退反进,猛地矮身躲过一击,而后一刀刺入心口。 她盯着黑衣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可是猎户之女,我爹是山里最厉害的猎户。” 胡明玉拔出匕首,鲜血喷溅,她咬紧牙关,脸上带着未褪的狠劲。 “少瞧不起人。” 尸体倒下,露出举剑欲劈的赵在洹。 两人大眼对小眼,皆是如出一辙的愣怔。 “你怎么醒了?!” “你……” 两人同时出口,而后又立刻闭上了嘴。 胡明玉把匕首背于身后,手腕颤抖,她紧紧绷着脸,不露异状。 半晌后,赵在洹放下剑。 “你到底怕不怕?” 他四处张望,词不成句:“人……和猎物……那个……” 人和猎物是不一样的。 匕首悄然落地,胡明玉忍住眼泪,有些哽咽:“怕的。”
第55章 ◎在还再还◎ 赵在洹走上前, 伸出手虚虚环住她,试探着伸手拍拍她后背,声音低沉:“没事的, 人是我杀的,你什么也没做。” 胡明玉哇的一声哭出来,死死抱住他:“我娘死了, 我爹也死了。” 她抖着手揪住他脖颈后的衣领, 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能再死了,至少你绝对不能死。” “我怎么交代啊——” “我怎么办啊。” 赵在洹抱紧她,摸摸她身上粗糙的皮毛衣裳:“我不会死,也没人会死了。” “不是你的错, 明玉。” “不是你的错。” “……” 半晌后,她松开手, 退后开来,低着头擦擦眼泪,有些别扭地说:“不许说出去。” “好。” “你什么也没看见。” 赵在洹闭上眼, 笑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胡明玉看着他合上的眼睫,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捡起那把染血的匕首, 她不讲究地在黑衣人身上擦了擦,而后收起匕首。 “快走吧。” “好。” 两人没有多留,趁着夜色急急走了, 只是夜路难走,视线不清, 草木茂盛, 胡明玉在前带路, 她牵着乌骏的缰绳,赵在洹跟在她背后。 一路无言。 直到走下这最后一座山,两人从林中钻出,面前是一条平坦大路,赵在洹停住脚,胡明玉紧了紧缰绳:“到了。” 赵在洹沉默片刻,走上前来从身后环抱住她,他将头搁在她肩头,呼吸轻微,他眼睑轻动,带着些许痒意,又似躁动:“胡明玉。” 胡明玉咬咬唇,像是嗔道:“你又要做什么?” 片刻后,赵在洹直起身,拉过缰绳,他纵身上马,只留下一句:“再会了。” 哒哒—— 马蹄声响起,胡明玉看着他消失于夜色中,她赌气般自语着:“我不会记着你的。” 只是她仍未离去,固执地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地看着一无所有的前方。 呼呼—— 夜风吹来,她现在才察觉到这凉意,她缩起身子,抱臂转过身去,向着来路走去。 “我不会记着你的。” 哒哒—— “嘶嘶——” 骏马长鸣,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豁然回头看去,正见依稀月光下他苍白面容,赵在洹猛地拉住缰绳,马蹄扬起,他跃下马来,一手托起她侧脸,落下一吻。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他眸色认真,一连串地说着:“此事凶险,我亦无完全把握,生死难料,本不想把你卷进来,可是我不甘心。” 胡明玉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在洹于她腰间箭筒处抽出一支箭来,用力折断,他将带有箭簇的那截递给她,自己握紧另外半截木枝。 “以此为信物,待我归来,再还此恩情。” 胡明玉伸手接过这半截箭矢,她紧紧攥住这断箭,咬牙道:“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死。” “我不会死。” 他再次翻身上马,消失不见,这次他没有回来。 徐州。 这几日蔚以风派遣人手于徐州边缘探寻,更有人潜入儋州,只是都没能找到赵在洹踪迹,匈奴人那边也没有任何音信,京城这事越演越烈,赵在洹迟迟未现,更有甚者,妄图安个叛国大罪。 赵府已然关了禁闭,谢淮自请出征平战,朝堂议论纷纷,圣上暂未定下主意,只是援军已在集结中,再派八千兵马,势要彻底击退匈奴。 赵在洹一路急行,守夜的士卒拦下他。 “何人来此?!” 他拉下面巾,露出真容:“嘉平将军麾下之人,求见长陵将军。” 守卫一见他的脸便收起来剑,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原来是赵公子,将军早有吩咐,若见公子,即刻通传,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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