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 京城。 捷报传来,朝野皆松了口气,只是谢淮仍然请命,愿去往儋州彻底平息此战,这次圣上终于应下,他的赵渝的婚事也提前至三日后。 因着成亲在即,赵府自然解封,赵在泽和赵在凌探查多日,根据陈士振素日行踪,推断出了可疑之人,只是他们看着一个名字,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迟疑。 纠结许久后,这册人名还是呈给了常青安。 这名册上,赫然便有赵州的名字。 常青安陡然想起,赵州久不在京,四处走动,虽然远离了京城中心,但是恰恰方便了他暗中行事,他遍地巡查,可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猛然收拢手,死死地看着这个名字。 难怪他曾想将赵渝嫁给谢津。 可是,这是赵在洹啊。 “夫人!” 常青安捂住心口,春兰春菊扶住她,她眼前阵阵发黑,却撑着口气喝道:“去取我的剑来!” “夫人!” 她直起身,推开众人,走至剑匣前,一把抽出这寒光湛湛的宝剑,不染半分尘埃的剑刃雪白透亮,她提着这柄剑,一脚踹开了门。 赵州正在书房内凝神思考着什么,却见常青安突然出现,她的眼神冷得彻骨,手上更提着长长的剑,日光倾斜下来,有一寸刺眼的光落在这薄薄的刃上,又刺入他眼中。 赵州登时眯起眼,避开这锋利的光,他急退开来,慌张喝道:“常青安!你想杀夫不成?!此乃大罪!” “常青安!” 常青安站在门口,盯着他惶恐的眼睛,她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赵州,仿佛想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个分明,这眼神难以言说,无端令人心悸,从心底泛着寒气。 赵州抖了抖,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他惊疑不定地瞧着她,分明是熟悉的脸,却陌生至极,她挺直的身姿,她漠然的眼神,她那一身凛冽的气度,没有一样是他所熟知的,这不是那个暗自垂泪,自怨自艾的常青安。 倏尔,她轻声道:“那是在洹啊。” 是赵在洹啊。 赵州瑟缩半晌,见她堵住大门,再无别的行动,他渐渐平复下来,怨恨地看着常青安:“你是嘉平将军之女,多尊贵风光啊,我赵州出身低微,但不代表我便任你拿捏,多少年来,你娘家对我做过什么你莫非不知?” “你怎敢让我赵家绝后?你又怎敢同人私通?若你同那孽种两情相悦,当初又何苦嫁于我!” “我赵州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区区蛮夷孽种也敢号称将军?!” 他一鼓作气质问道,发泄这多年的不甘与愤恨,常青安怔了怔,原来如此,王双双多年无所出,原因在于赵州。 她娘家远比她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人。 心思狭隘,胡思乱想,竟然觉得原身同长陵私通,甚至不信几个孩子,又拿旁人出身做文章,糊涂至极。 她怒极了,大步走上前来,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混账!” 她向来是稳重从容的,何曾如此失态,如此怒不可遏,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将他打得身形一歪,跌坐于地。 赵州捂住脸,抬头惊恐地看着常青安:“你!” 她从来都是这样高高在上,连同嘉平将军府一同,压了他这些年,所以他才不择手段地要推翻这沉重的山,只是为何,如此跌落尘埃的人,还是他。 “夫人!” 常青安举起剑,剑尖正对准他咽喉,赵州瞳孔紧缩,拼命向后仰着头,只是身后就是墙,他早已无路可退。 常青安咬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不端,怎堪为人。” 她又放下剑,剑身贴着她素色的衣裙,锋芒点于地面。 “你罪孽深重,对不起的又何止我一人,这罪不当由我来一剑斩断,待到在洹回来,再一同清算。”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衣角划过,徒留赵州一人。 非但不能杀,她还要暂时保住赵州的性命,以供审查,接受惩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她终究不是原身生母,不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如此轻易地断罪。 此剑在手,更悬于顶。 正如她所说,赵州最对不起的人,不是现在的常青安。 赵在洹亲自押送囚车赶回京城,与此同时,贺昀亲笔写下急报送往御案,言明陈士振勾结外敌,陷害忠良,出卖儋州一事,圣上龙颜大怒,赵在洹的罪名消除,赵在泽也官复原职,重新上朝。 这日,在赵在洹将要归京之际,常青安跪在宫门口,脱发去簪,她亲手摘下那顶华贵的诰命发冠,擂响登闻鼓。 她以额触地:“赵府常氏,揭发夫君赵州叛国。” 马蹄声声,从城外接近,他尚来不及回府便被圣上召见,只是还未入宫便见他那素来雍容大度的母亲去簪请罪。 赵在洹咬紧牙关,眼眶登时红了,他再也不忍看,风尘仆仆地转身向着宫门走去,他的盔甲尚带着未褪的血色。
第57章 ◎求一恩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事频发。 朝堂上一片寂静,没人吭声,登闻鼓多年未响, 如今竟由眼下热议中心的赵府夫人擂响,而那不过将将洗去罪责的赵府竟又背上一桩更重的罪,实在令人心惊。 赵在洹步步入朝, 他没有时间回府, 只略略理了理仪表,拍去一身尘土,同这满朝冠冕堂皇的文武相比,他实在狼狈。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隐隐带着寒铁摩擦间的簌簌响动,他大步上前, 掀起衣袍跪下,圣上收回视线,沉声问道:“陈士振何在?” “已然押入狱中。” 大理寺卿应道, 而后内侍呈上陈士振营中、府中书信往来,更有一枚狼牙,可谓板上钉钉,且陈士振口口声声攀扯赵州, 如今更有士卒查抄赵府。 赵州也下了狱,他禁不住拷打,自个招了, 又扯出三皇子谢津,只是仅搜出他藏起的同陈士振往来的密信, 并未见到涉及三皇子府的证据。 圣上问询:“赵州为你生父, 而今你立下大功, 杀敌无数,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在洹沉默片刻,说:“母亲曾言,为人立德,我为子,不语双亲,一应罪责,当按律行。” 圣上看他,神情难辨:“以你之功,可想要何赏赐?便是功过相抵,朕也成全你。” 赵在洹收紧手,他深深叩首。 “我想求一恩典。” “你且说来。” “求陛下准许我母亲和离。” 霎时便有低低的吸气声响起,朝臣们四下对视一眼,皆是大感震惊,不为高官厚禄,不为解救生父,而是为生母,亦不是为求诰命,竟是求此家常伦理之事。 圣上也倍感惊讶,他看着赵在洹,缓和了语气。 “战功非易事,你当真要以此功劳换一封和离书?” “是,我之所求仅为此事,恳求陛下成全。” 他长跪不起,始终没有抬起头。 “罢了。” 圣上叹然:“既为你之所愿,便如此吧。” “谢陛下。” “起来吧。” “是。” 他站起身,目色坚定,虽连遭变故,却仍不改其志,并不贪心。 “你母亲将你们教养地极好,赤子诚心,明辨是非。” 赵在洹:“若无母亲,便无我今日。” 圣上笑道:“孝心可嘉。” 朝会结束后,赵在洹匆匆走出,却没看见常青安,内侍笑眯眯地提醒道:“夫人已然归府了,大人莫急。” 赵在洹怔了怔,他并不是大人。 “多谢。” 他赶回府中,正见有人持诏宣命,他连忙一同跪地,只听地内侍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平将军嫡女常氏,深明大义,明辨是非,揭发有功。着即册封为二品夫人,钦此!” 赵府上下惊讶万分,虽然赵州下狱,革了官职,听候发落,但赵在泽并未遭到牵连,而常青安更是再升诰命,赵在洹也正式封了护军统领,赵府不退反进,并未如旁人所想那般一落千丈。 没了赵州,赵府反而越发走得远了。 连同圣旨一起下发的,更有一封和离书。 内侍和气地扶起常青安:“夫人快快请起,将军府的车驾已等候多时了。” 他们这才想起,和离之后,常青安便同赵府再无瓜葛,也不必住在赵府了,赵在泽、赵在凌和赵渝不由地抬头看着她。 赵渝擦掉眼泪,努力笑道:“母亲,快回家吧。” 他们默不作声地上前来,要将她一齐送出赵府,门外早有一辆宽大马车停留,大嫂陈婵月亲自相迎,自始至终,他们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无颜再让常青安留下。 但愿母亲能过得好。 常青安回头,伸手抱了抱赵渝,温声道:“你们仍然是我的孩子,若是得空,只管去寻我。” 陈婵月:“本该如此。” 马车碌碌,行至将军府门前,常青安望着这府门,竟恍若隔世,身后春兰春菊跟随,她并没有带走赵府任何东西,名下产业尽数交由孩子们,而赵府如今也有王少虞掌家,不必过虑。 她迈步而入,只见府中下人忙忙碌碌,碗碟不停,嘉平将军和老夫人已在堂内翘首以待,常青安望着那熟悉的面孔,眼眶发热。 “青安拜见父亲母亲。” 她缓缓拜下,郑重无比。 将军府不顾流言蜚语,执意接她回府,而不是在外头置办院子,嘉平将军难得发话,不容置喙。 “快坐。”老夫人忙把她拉起,笑意盈盈:“等到戎安下了朝,咱们一家人吃个饭,难得聚在一起。” 陈婵月:“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往后还多着呢。” “是极是极。” 见她们叙完话后,常远思看向常青安:“让孩子们每日晚间来请安。” “好。” “在洹一事我已托付以风,且宽心。” 常青安心下触动,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父亲,她心下酸涩,只轻声道了声谢,纵然她不想再叨扰双亲,但是双亲早已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饭,席上老夫人忍不住多次擦拭眼角,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前些年哪能想到能有今日,再无芥蒂,更不必再言亏欠。 嘉平将军难得再饮酒,他目光明亮,面上也发红,只是沉默地看着常青安,话虽不多,但那眼中的慈和却半点不假,他向来是维护常青安的,犹如定海神针般,成为她的靠山。 不多时,陈士振被判处满门抄斩,于午时行刑,而赵州,圣上顾念赵府情分,网开一面,留了他一条性命,却也仅仅是性命。 “革除官职,永不得出。” 赵州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消瘦地厉害,双眼无神,面容憔悴,赵在泽去接他回府的时候他还念叨着三皇子谢津,只是到底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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