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笛声不断,毒蛊遍布,一条红蛇窜起咬住沈见鹤的脖颈,蛇毒刹那间将他杀死。 苏央衣衫凌乱,在雪地里撕心裂肺地叫:“沈见鹤!” 记忆中止于此。 贺岁安站在西市街上,愣住了,感觉有点呼吸不畅,朝沈见鹤走过去的脚步慢下,她的视线与恰好回来了的少年对上。 从刚刚就一直跟在贺岁安身边的红蛇见自己的主人回来了,甩着鲜红色的尾巴爬过去,顺着祁不砚的靴子往上爬,爬到他肩头。 祁不砚看着贺岁安。 她也看着他。
第61章 人流如鲫, 沸反盈天,他们的目光越过人群,碰撞在一起。 长安城内,百姓穿戴形形色色的服饰, 到贺岁安眼中皆成了模糊的倒影, 唯一清晰的是靛青色衣衫与在太阳下泛着银光的银饰。 沈见鹤已经走到贺岁安旁边, 他还是自由散漫的样子, 伸手到她面前晃动:“贺小姑娘?” 他也看到了祁不砚, 在半空朝对方挥挥手:“祁小公子。” 贺岁安的意识回笼。 祁不砚闲庭漫步似的走到她身边,眼神扫过贺岁安并不是那么好的脸色, 却也没问什么。 红蛇在祁不砚肩头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她定定地看红蛇。 被贺岁安注视着的红蛇转动扁脑袋, 确定她看的是自己, 它似高冷,不再吐蛇信子,爬下祁不砚身体, 大摇大摆往街道别处爬。 祁不砚抚去贺岁安脸旁的一滴汗:“你很热?” 贺岁安拉下他的手。 他轻怔。 她望着祁不砚双眼, 忽如其来一句:“我相信你不会的。” 那仅是她的一小片段记忆,没头没尾的,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贺岁安不会因此胡乱地揣测有的没的, 也不会让自己胡乱地揣测。 她想相信祁不砚,见到他就不禁顺口说出心中所念了。 祁不砚闻言眨动眼睫, 只见贺岁安的眼底装着他,至少现在是只装着他的, 银饰被风吹动,叮当叮当响:“你, 在说什么呢。” “我还想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被人忽视的沈见鹤插话道。 沈见鹤掸掸黑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看不得他们两个当自己是透明人的表情:“许久未见啊,你们怎么也来长安了?” 听到沈见鹤说话的声音,贺岁安情不自禁握紧祁不砚的手。 祁不砚低头看相握的手。 她握得很紧。 他也没提醒贺岁安握太紧。 贺岁安将脑子里关于沈见鹤的记忆压下去,还坚定决心一定要找回自己所有记忆:“我们来长安是有些事要办,沈前辈您是?” “也是过来长安办点事。”沈见鹤嘿嘿嘿地笑。 大街上不是谈话之地,沈见鹤拉着他们去酒楼,履行自己曾在风铃镇许下的诺言,若在江湖上有缘再见,必定请他们吃酒。 好歹是长辈,难得请后辈吃一顿酒不能太寒碜,沈见鹤豪爽拍了下鼓囊囊的荷包,带他们去的是有各种名酿的长安第一大酒楼。 他顺便可以跟他们叙叙旧。 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多少少会有点孤单寂寞的。 况且沈见鹤身上又是黑糯米、罗盘、可组装的小铲子之类的东西,就差没明言自己就是晦气的盗墓者,不过他没打算隐瞒。 世人皆说盗墓者容易克死周边的人,沈见鹤便从不隐瞒身份,将是否靠近他这个以盗墓为生的人的选择权交给其他人。 沈见鹤知道贺岁安、祁不砚不介意他是盗墓者的身份。 贺岁安是真不介意。 祁不砚是与他无关的事,他是永远不会理会的。 还有一个人也不介意——苏央,但沈见鹤觉得是她身为郡主,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不介意。 沈见鹤到了长安第一大酒楼,带他们进一间雅间,招来小二,要一桌子菜和三坛上好的秋露白,扬言道他们今天不醉不归。 刚用过早膳的贺岁安是没什么食欲的,喝几杯倒可以。 贺岁安没阻止沈见鹤点菜,他们是在西市大街用过早膳了的,沈见鹤用没用过,她不知道。 沈见鹤来长安是想高价卖出他这段时间来盗墓盗到的宝贝。 长安是大周最繁华的地方,纸醉金迷,达官贵人有的是银子买盗墓盗出来的稀罕玩意儿。 每一次盗完墓,沈见鹤都会来长安倒卖,此次遇到贺岁安和祁不砚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正好卖出宝贝,有的是银子请他们吃酒。 小二一送酒上来,沈见鹤熟稔取下酒坛的封口。 他给他们倒酒。 酒香浓郁,瞬间盈满雅间。 贺岁安看了一眼沈见鹤给他们斟的秋露白,又看面不改色的祁不砚,没忘记他是一杯倒的人。 沈见鹤先是给他们倒完酒,再给自己倒,举起酒杯敬他们:“这一杯是敬‘江湖之大,茫茫人海中,我们还能有缘相见’的。” “沈前辈。”贺岁安不太好意思道,“他吃不了酒。” “啊?” 沈见鹤没听清。 她又道:“他不能吃酒。” 沈见鹤这回听清了:“你是说祁小公子他不能吃酒?” 贺岁安喝掉自己酒杯里的秋露白,又喝掉祁不砚酒杯里的秋露白,算是承他敬他们的那一杯酒:“嗯,我替他喝下这一杯吧。” 不能吃酒,可以喝茶,沈见鹤叫小二拿一壶茶水过来,酒楼通常会备有茶水的,就是可能没有茶馆的种类那么多,那么好。 祁不砚慢悠悠地转动着被贺岁安喝光酒的杯子。 酒。 他只在落颜公主的奇宫楼阁喝过一杯,而祁不砚吃、喝东西素来会留意有没有下药、下毒,那晚酒里没有药,也没有毒。 没有药,也没有毒的酒却能使得他在短时间内没什么意识。 这是常人所说的醉酒? 如此说来,祁不砚已知不能碰酒,经过天蚕蛊会导致他在温度低时陷入沉睡一事后,他不喜欢任何会使他变没意识的东西。 沈见鹤问他们是何时来长安的,他是五天前来长安找买主,卖出了好几样带来长安的东西。 贺岁安如实告诉他,他们也是几天前才来到长安的。 具体的没详说。 沈见鹤虽是好奇他们为何来长安,但也不是不讲究分寸之人,明白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少问为妙,或者等对方愿意说。 贺岁安似不经意地问:“沈前辈在长安可有遇到苏姐姐?” “苏姐姐?” 沈见鹤没反应过来。 贺岁安提醒他:“就是郡主,我们在风铃镇遇到过的风铃郡主,苏姐姐如今也在长安。” 也不怪沈见鹤没反应过来,贺岁安是来到长安后才被苏央建议改口,叫她苏姐姐的,以前在风铃镇,他们都是叫郡主的。 沈见鹤讶然道:“郡主?她怎么也来长安了。” 她道:“不知道。” 贺岁安只知道苏央想问他们一些关于燕王墓和长生蛊的事,但苏央这番来长安是否也是因为此事,她没说,他们也没问。 “长安最近是挺热闹的,南凉国要与大周联姻,南凉国的皇子也来了,难不成你们几个都是来凑热闹的?”沈见鹤半开玩笑道。 一提到南凉国三个字,贺岁安就想起落颜公主。 他们需要在落颜公主远嫁他国之前,找到谋害她兄嫂的凶手,时间有限,他们仍毫无头绪。 祁不砚忽拿出玉玦。 玉玦被他推到沈见鹤手边。 他笑问道:“你可知在长安何处,我们能公然拍卖此物?” 贺岁安马上领悟了祁不砚的意思,他们找不到买玉玦的人,却可以通过这枚玉玦引蛇出洞。 在落颜公主兄嫂尸体附近丢失这枚玉玦的人应回去找过,他找不到,又怕会被谁捡走或能证明他身份的玉玦,极可能牵挂至今。 虽说五枚玉玦连纹路都一模一样,但这枚有道小缺口。 玉玦呈环状,本就会有道缺口,但这枚玉玦有两道缺口,一道是本来就有的,另一道看着像佩戴之人不小心磕到,落下的瑕疵。 不过就算这枚玉玦有道小缺口,也不影响它的珍稀程度,拿去公然拍卖依然能卖出好价钱。 他们能拿此物去拍卖。 落颜公主这些年查兄嫂的死都是以不打草惊蛇的方式,祁不砚要用的却是打草惊蛇的方式,打草惊蛇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贺岁安能领悟到祁不砚的意思,也明白其中暗含着的危险。 但她胆子好像变大了点。 她愿意与祁不砚冒这个险。 沈见鹤是见过不少宝贝的人,一见到这枚玉玦便看出它的好,手艺精良不说,用的玉定是上乘,怕再也找不到这类品质的玉了。 他来长安倒卖墓中的东西,不太见得光,沈见鹤是没参与过公然拍卖的,都是私底下交易。 没参与是一回事,知道何处能参与公然拍卖又是另一回事。 沈见鹤去看过几次。 他是不会花银子拍下那些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只能用来欣赏的摆件,可过过眼瘾还是可以的,进去又不规定得花银子。 长安的拍卖分等级:优、良、次。这三个等级遇到的竟买者自是不同的,能去竟买定为优的东西的人,他们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沈见鹤敢拍胸口保证,他们这枚玉玦会被定为优。 他拿起玉玦看了少顷,这才依依不舍地还给祁不砚:“我知道长安哪里可以公然拍卖此物,你们想何时去,我带你们去。” “现在。” 贺岁安跟祁不砚异口同声。 沈见鹤何时都能去,没问题。他还打算在长安逗留一段时间再离开,当场结掉酒楼的账,跃跃欲试地带他们去长安拍卖行。 长安拍卖行拍卖东西的时间在晚上,他们不是竞买者,而是要提供拍卖品的委托人,白天也可以进拍卖行见老板谈拍卖的事宜。 沈见鹤略懂长安的拍卖规矩,一一说给他们听。 贺岁安认真地听着。 他们去的这家是长安最受欢迎的拍卖行,听说老板曾是个江湖人,很讲义气、诚信,不会暗中克扣提供拍卖品的委托人的银钱。 正因为老板是这种人,这家拍卖行做得风生水起,在长安的大部分人都会去那里拍卖东西,它就在北街尽头的一栋高楼。 只要不坑蒙拐骗,来者不拒,没有身份的要求。 贺岁安仰头看高楼。 她感觉脖子都快要变酸了。 高楼矗立在天地间,雕栏玉砌,挂有十八盏红灯笼,它们会在夜晚点燃,此刻门前并没有人守着,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祁不砚拾阶而上,贺岁安也扶裙踏过十几级台阶,沈见鹤还算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对拍卖行的人说他们想拍卖掉一枚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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