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站在门外的人群里,一眼就认出那是纪盈盈的荷包。 显然纪盈盈也知道,正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攀着母亲的臂膀。 常康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碧绿的玉佩,当下脸色猛地一变,“此物是从何人身上搜出来的?押上前来!” 不过一声重喝,纪家人吓得纷纷跪地,两个衙役穿过人群,将纪盈盈一把提了起来。 纪盈盈吓破胆,拔声尖叫起来,“娘!娘救我!” 王惠哭喊着拉她的手不肯放,却被衙役一把推倒在地,硬生生将纪盈盈拖进了正堂,押跪在地。 “我问你,这玉佩你从何而来?”常康问道。 纪盈盈的身子抖如筛糠,瘫软成一团,不敢回话。 “说!”常康厉声大喝。 纪盈盈顿时大哭,吭哧吭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惠见状,就知女儿是被吓得厉害了,先前教她的话这会儿竟是全忘了,便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仪容,冲进了堂中高喊,“大人!我女儿胆子小,被大人的威仪惊住不敢说话,还望大人见谅,此物我知道从何而来。” 常康指了她一下:“那你说。” 王惠将头一转,穿过人群,那双狠毒的目光直直钉在纪云蘅的身上,而后就听她道:“这玉佩,是老爷的长女赠予我女儿的。” 常康道:“是何人,押上来。” 纪云蘅下意识往后藏了一步,想用下人的身体挡住自己,结果衙役以来,前面的人就让开了,纪云蘅被抓进了堂中。 她跪下来的第一句话便道:“不是我的。” “此物究竟是谁的?”常康质问。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孩子的母亲,正是裴寒松之女。”王惠急声道:“十多年前裴家获罪被抄时,她母亲已经嫁入纪家从而逃过一劫,那玉佩便是她从裴家带过来的陪嫁。后来她犯了大错被关入纪家后院,病逝之后便将此玉留给了她的女儿,这孩子年幼时与盈儿交好,就将此玉赠给了盈儿。” 这话一说,常康心中就明了。 十多年前裴家贪污大案,搜出的珍贵宝贝数不胜数,有那么一两块皇贡的碧玉也不算稀罕事儿。 “是也不是?”常康问道。 纪盈盈抖着身子,哭着答道:“是是是,纪云蘅从小就被关在后院,她总想出来,所以,所以她就讨好我,将那玉佩送给我,想让我带她出来……” 纪云蘅满脸茫然,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让她理解起来颇为困难。 她没想到竟然会真的有人如此颠倒黑白,将谎话说得与真话无异,堂而皇之地污蔑于她。 她将声音扬高,“不对,她们说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王惠一下就将她的声音压下去,“大人可审问宅中下人,一问便知真假。” 常康便让人提了几个下人进来,下人们战战兢兢,都说那玉佩是大姑娘赠予三姑娘的。 纪云蘅看着那些下人,再看看王惠和纪盈盈满是泪痕的脸,所有人的口供出奇一致,好像只有她在狡辩一样。 纪云蘅不知为何,心中蹿起了一束火苗,当下站了起来,“你们胡说!” 她正想着如何去辩解,却见衙役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呈到常康的面前,她一见就急了,“那是我的盒子!” 那是纪云蘅藏在床下面的盒子,里面放着她平日里花不完攒下来的银子,生辰那日薛叔等人送的贺礼,还有苏姨母给她的地契以及其他东西。 是纪云蘅的全部。 她特地挖了一个洞藏着的,没想到还是被翻了出来。 常康道:“大胆,还不跪下。” 纪云蘅又被人按着跪了下来,眼看着常康打开盒子,往里面一翻,率先拿出了地契。 他看了几眼,厉声问:“你叫纪云蘅?你怎么会有北城宅子的地契?” 王惠也是不知此事的,听到这话当下找到了发作的理由,“大人,定是此女将她母亲留下来的宝贝变卖了,拿去买了北城的宅子,那地方寸金寸土想来是花不少金银!” 说着,她又对纪云蘅呵斥,“还敢在大人面前胡言,速速如实招来。” 纪云蘅着急道:“那是我姨母送我的生辰贺礼!我母亲当初没留下什么宝贝,且她病逝之后,就有人将我们住的地方搜查过几遍,值钱的都已经被拿走了!” 她便是如此急火攻心,语速也无法快起来,因此在争辩时极为吃亏,说出的话更是没有什么气势。 王惠彻底撕开伪善的皮,露出了狠毒的骨头来,说道:“大人,此女不肯说实话,倒不如狠狠抽上几个巴掌,打上十几板子,待她知道疼了便老实了,定会将实情托出。” 纪云蘅怕疼,怕挨打,一听王惠出了这主意,当即就慌了神,一下又从地上爬起来,竟在衙役的手下脱出,往门外跑去。 常康喝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王惠见她一跑,便知道此事纪云蘅已经再无转圜狡辩的余地,于是也积极地出了一份力,慌忙跟上去,要去扯纪云蘅的头发。 眼看着就要抓住纪云蘅的发,谁知就在她刚跨出门槛,视线都还没瞧清楚的时候,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继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众人见状大惊,随后就见一人跨过门槛,进到正堂。 就见那人一身鲜艳赤袍,长身玉立,金冠闪烁,皱着俊眉道:“我道是什么东西突然蹿出来,原来是个人,吓我一跳。” 他身后则站着方才逃出去的纪云蘅,缩着脖子藏得很紧,拽着他的衣袖,探出半个脑袋来,低声道:“良学,她们污蔑我。” 来人正是许君赫。 他身后跟着殷琅与贺尧二人,门外守着御前侍卫,来时竟是悄无声息的,正被跑出去的纪云蘅给撞上了。 王惠挨了窝心脚,一时爬不起来,倒在地上哀嚎。 纪盈盈见状也扑上去,抱着母亲扯着嗓子哭嚎。 常康见了来人,二话不说地起身,撩着官袍往地上跪,连带着堂中其他衙役也跟着跪了一大片,高声道:“下官拜见太孙殿下!” “常大人,难怪泠州百姓都道你亲民,这堂审竟如此热闹,当真是没有半点官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菜市场呢。”许君赫伸手不打笑脸人,说话只阴阳怪气,并未发火。 常康才知自己看错了眼,都来不及细想纪云蘅如何能站在皇太孙身后,还拽着他的衣袖,唤他的表字,只吓得急忙道:“是下官失职!还不快让这民妇住嘴!” 衙役赶忙上前,将布塞进了王惠的嘴中,将她的哀吟给堵上。 纪云蘅有些反应不过来,伸长脖子往许君赫的脸上看了一眼,却见平日在她那小院总是皱着眉头喊热,嫌弃这嫌弃那的少年,此时眉眼敛着冷峻之色,掩不住周身的倨傲,高高在上。 “皇太孙?”她喃喃道,“良学?” 许君赫往前走了几步,纪云蘅虽满心疑问,但在这堂中她能够依赖的也只有帮她修屋顶,上树摘花的良学,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将桌上的碧玉拿起,眼眸微眯,“可查出这玉的来历了?” “下官正在审问。” 常康将方才堂中王惠所说的话简略向许君赫复述了一遍,又道:“只是眼下还没问出,她便跑出去了……” 许君赫转身,微微低头看向纪云蘅,声音莫名就低了下去,“他们都说是你送给你妹妹的?” 纪云蘅不高兴地点了下头,“他们都在胡说。” 许君赫又问,“那你要怎么办?” 纪云蘅扭头,看着堂中跪着的满地的人,那些衙役,那些纪宅的下人,还有王惠和纪盈盈。 她想起许多年前,或许她娘就面对着这样的情形,经历过一场让她百口莫辩的审问。 然后定了罪,被锁进了那个小院中,郁郁而终。 纪云蘅意识到,若此时她不为自己辩驳,将无人相信她的清白。
第23章 纪云蘅是可以为自己辩解的。 但前提是她要在没有恐吓和威胁之下,并且较为安静的环境里才可以集中精神,思考出属于自己的解决办法。 “但我要他们都出去,包括夫人。”纪云蘅提出要求。 纪盈盈听到这要求,当即害怕地看向母亲,眼里含着泪,藏着深深的恐惧。 王惠被那一脚踹得半死不活,捂着伤痛也要挣扎起来,想抠出嘴里的布说话。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许君赫就一声令下,所有衙役赶着下人出了门,连带着站不起来的王惠也一并抬了出去,正堂的房门一闭,就剩下寥寥几人。 他坐在了常康方才所坐的主位上,左手边站着常康,右手边则是殷琅与贺尧。 纪云蘅站在堂中,身边几步的距离跪着纪盈盈。 堂中变得寂静,一时间无人说话。 许君赫也不催,让纪云蘅站在那里自己想,他也很好奇纪云蘅会用什么方法自证。 这个平日里胆小软弱,被欺负也不敢大小声的人,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强硬。 纪云蘅看着面前的许君赫,恍然像是又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许君赫会给她修屋顶,会翻墙给她送药,还会爬上树给她摘花,还会把想抓住她的王惠踢得翻跟头。 有良学在,这里没有人会打她。 她独自站了半晌,待到她不再害怕,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时,才伸手,将手掌一摊,“可以把玉给我瞧瞧吗?” 殷琅听闻,马上转头去看许君赫。 一般这种情况下,许君赫只需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或者眼神,殷琅就能辨别他是同意还是拒绝。 这是他贴身伺候许君赫多年养成的眼力见。 只是许君赫却没有给殷琅指示,而是自己拿起桌上的玉,两步走到纪云蘅的身前,将玉递给了她。 她接过之后,放在掌心里细细打量。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玉,却是第一次触碰。 冰冰凉凉的,像凝结而成的水一样,即便是整块玉都是鲜亮的绿,没有任何杂色,却还是能透过玉隐隐看见手指的影。 晶莹如水,剔透似冰,当真是一块世间罕见的珍宝。 “我先前听薛叔说,这天下间的碧玉,从种水和颜色来看,数蒲甘的最为珍贵稀罕,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纪云蘅的指腹滑过玉,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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