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河闻言与陈奇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想着铺子里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一会儿叫人都给她送一份去。 炉里的酥饼烤出臭味来了,醇厚的羊奶臭混着果子馅儿的臭甜,后堂来了客人,隔着竹帘问做的什么。 端上桌时还烫着,小小一个,果子馅儿点在正中,一盘也就十来个,馅儿烤得有些焦了,一口咬下去能拉出糖丝,饼子是橙黄的,上头洒了白色的糖粉,如此便过于甜了。 “怎么样?”先后与苗师傅争执不下的糕点师傅问。 铺子里人多,当着面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小孩儿兴许爱吃。”许三七看了一眼小枣,委婉道。 陈奇尝了一个,心里有了数,试探着问:“那不要糖粉?” 许三七没应声,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才不得罪人。 那长脸师傅是个急性子,大手一挥拍上桌,梗着脖子道:“你只管说,别支支吾吾的!” “烤过的果子馅儿硬,饼子也硬,口感不好。”许三七掰开一块,干巴巴的饼渣掉在桌上,果酱结成了紫色的糖块,“闻着还行,吃着还差点意思。” 炉子烤出来的饼子有股油锅炸不出来的臭。 “也不够新。”丁河说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我这有个酥饼的方子......”许三七觉得改做酥饼的主意没毛病,“但也得试。” “你尽管说,价钱好商量。”丁河答应得快。 做他们这行的,一张方子指不定能吃一辈子,陈记的桃酥便是如此,就他家能做出这个味儿,帮着留了不少客人。 “若是不在铺子里卖,这方子就当是我送的。”许三七舔了舔唇,在桌上挪出一处空来,问:“有没有炭笔?” 能不能做出来都还说不好,谈钱还早了点。 接过伙计递来的炭笔,许三七在一块白麻布上了了画了几笔,说的详细:“羊奶煮沸,抨出生酥......”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吸气声,年纪小的伙计脸都憋绿了,牢牢地盯着桌上的布,生怕听漏一句。 “这是在熬醍醐?”丁河开了口。 “是。”许三七点头,说:“若是用黄牛奶或是水牛奶更好。” 丁河看了陈奇一眼,回忆道:“这东西我听天枢来的行商提过,他们那儿抹着烤肉。” “醍醐放不长,就是用冰存着,也放不过三日。”许三七说。 言下之意就是只能自己熬。 她接着道,“醍醐加进白面,用冰水和面团,再擀成薄面片,多翻折几次,再擀再折,来回几道,切成小块儿,两两相叠,交处按压成圆坑,再上烤炉。” “不用果子馅儿了?”长脸师傅问。 “果子馅儿后放,盛在先后留出的坑里。”丁河猜到了。 “没错。”许三七唇角勾了勾,心想,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 这方子光听着就繁杂,有伙计忍不住感叹:“这烤出来得是什么样啊?” 许三七没把话说死了,把炭笔还回去,淡淡道:“折是为了叠出层次,出来是什么样,得看折了几折。” 其实就是千层酥的做法,酥皮之间烤得膨起,口感比实心的好,后加果酱,中和了饼皮的干,也不会太甜。 陈奇恍然间想起了什么,问:“你方才说若是不在铺子里卖......” “若是不计较价钱的话,还能再加些新鲜果子点缀。”这才是许三七的打算。 这酥饼给李家送去做寿,挣的是名声,后头铺子里卖的,才是真正的生意。 “这价钱是不好定。”陈奇喃喃道。 “醍醐本就难熬,还要算上果子馅儿的本钱,肯定比你铺子里其它糕贵。”许三七在心里算了算,提议道:“反正也不会便宜了,索性再加一块青芒,挣老爷、夫人们的钱。” 粮价降了,不少人手里都有闲钱,高门大户更甚。 “借李府的势。”木兰听懂了。 陈奇他爹打的不过也是这个主意,李家办寿宴请的宾客,无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若是想让他们来陈记买糕,那他们送去的东西就要合这些人的身份和心意。 “那若是铺子里卖了,你想要什么?”丁河问。 许三七伸出一根手指,眼里折出流光溢彩,“我要酥饼一成的利。” 屋里大半的伙计被她这话吓住,许是没听过这样喊价的,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可以。”拍板的是陈奇,他说完甚至松了一口气,叫人去备契书。 铺子里的师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方子值这个价,能亲耳听到都算是运气好。 “不急着签契,等做出来了你叫人来平安巷找我,等李家寿宴办完了我们再谈契书的事。”许三七说。 陈奇莫名有些想笑,这姑娘有行商的头脑,玲珑一般的心思,但他总觉得她说话不该这样老成。 “你有这手艺,合该去挣那二两银子。”他调侃道。 许三七昨日也不是头回听人说‘二两银子’了,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烙饼的师傅眼下对她很是关切,连说带比划地解释:“李家废了原本定下的食单,满城在招厨子。” “说起来,我昨日去买豆腐.....”许三七把碰见醉仙楼厨子的事儿说了。 “就是豆腐。”有伙计接话,紧接着屋里就闹腾起来。 “那醉仙楼的厨子是被东家赶出来的,听说是手脚不干净......” “李家张了榜,就为了找厨子,说是要豆腐做的三道不重样的菜。” “豆腐只是其一,统共三十六道,说是后头还要张榜。” 许三七听了个囫囵,问:“那二两银子,是报酬?” 陈奇笑着点头,“二两只是那三道豆腐的赏银,寿宴那日的银钱另算。” “李家这寿宴到底什么时候办?”木兰皱着眉问。 外头的传闻多,但陈记是实打实的被告知了日子,这才有了后头的争执不下。 “七日后。”丁河说。 许三七被那二两银子勾的有些心动,打听道:“厨子...是要去揭榜吗?” 要是能拿下这赏银,木兰的束脩有了,搭炕、买蟹、缝被褥的钱不愁了,在城北租铺子开食肆的赁钱也能攒出来了。
第58章 素煎饺 烙饼的师傅赶伙计去和面,笑眯眯道:“说是李府派了人在客栈守着,时辰我没打听,你明儿一早可去渡口问问。” “好。”许三七道了一声谢,起身告辞。 “我送你们。”陈奇也跟着站起来,等出了铺子,他犹豫着开口:“一会儿打烊了我找人把东西给你送去,炉子的事儿......得看屋子。” 他耳廓都绿了,木兰视线扫过,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 砌炉子的事儿许三七也就随口一提,后头是说笑的,谁叫他有话不好好说。 “改日我请你和丁师傅吃饭。”许三七说。 陈奇听了高兴又惆怅,呆站了好一会儿,看着人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铺子。 天色已晚,卖油茶的小贩歇了吆喝,巷角的说书先生收了幡,货郎卸了背上的高木箱,几个半大的娃子围着买饴糖,纸鸢也不要了,孤零零地扔在脚边,杂货摊上的油纸伞没人买,摊主合上竹架,用麻布包卷着收了摊。 入了平安巷,小枣从兜里掏出一把桂花,问:“阿姐,我一会儿去找桂兰玩儿行吗?” 许三七摸了摸妹妹脑袋,想了想,板着脸说:“不行,你要给阿姐干活。”话里已然藏了笑。 她还记得晌午的事儿呢。 “做饭要人烧火。”没拿到桂花的木兰一本正经的帮腔。 小枣听不出两个姐姐是在逗她,眉头皱成八字,撇了撇嘴,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口气道:“好吧,那也是没法子。” 此话一出,许三七哈哈大笑,揉了揉小丫头的脸,豪气道:“昨天没你的活儿了,想玩儿就玩去吧。” 她们平日里说活,不知被这小机灵鬼听去了多少,摊上吃酸汤的客人也爱逗她,一来二去的被她学了不少话,这几日在家也是叭叭地说,有些话听着也是有趣得紧。 晌午捡桂花的孩子们在巷子里躲猫猫,见她们回来,便巴巴地张望着,小枣羞赫地挠了挠脑袋,偷偷看了眼自家二姐。 木兰弯了唇,说:“玩去吧,吃饭我喊你。” 巷子里好几家敞着门,坐院子里就能瞧见自家孩子,陈家阿奶搬了板凳坐在门口,手上还择着菜,老太太人也和善,见她们走门后过,点头招呼:“回来了?” “出门买几张豆皮。”许三七笑着回话。 做饭的点儿,巷子里的烟囱都是滚烫的,才进院子,陈家阿奶又找上门来,送了半筐洗好的白萝卜。 “这萝卜真水灵!”许三七叹道。 陈家阿奶摆手,“桂兰她三叔给送的菜,家里多得是,匀点儿你家。” “木兰,拿罐酸豆角出来。”许三七冲屋里喊。 几根菜帮子的事儿,陈阿奶作势要走,奈何木兰跑得快,还是没推脱得过。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腌的咸菜,拌粥吃的。”许三七说。 白萝卜切片也能腌,酸辣口的,有泡椒最好,海椒调出来的味儿也不差,上回在摊子上定的白菜和茄子后两日送来了,到时候她打算再腌点酸菜做酸菜鱼。 桂兰在巷子里疯玩儿,见她阿奶抱着个坛子往回走,三两步跟上来,吓得陈阿奶差点儿咬了舌头。 “奶,你抱啥呢?”桂兰卖乖地笑。 陈阿奶就这么一个孙女儿,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自个儿定了定神,神神秘秘道:“你三七姐给的咸菜。” “啥!我要吃!”她每天隔着墙闻味儿都馋死了! 陈阿奶忙捂住孙女的嘴,“你这孩子,喊啥!” 叫街坊邻居都晓得了,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吗? “你玩儿去,明儿咱家喝粥就吃这个。”陈阿奶哄她。 “为啥不能喊?”桂兰巴不得满巷子吆喝去,叫人羡慕死她,巷子里的孩子哪个不馋许家的吃食,要不是怕她阿娘揍她,她都想跟小枣回家许家住去。 “说了你也不懂。”陈阿奶揪她脸蛋子,悄声嘱咐:“等别家知道了,都上门去要,那不是惹人嫌?” 桂兰人小鬼大,似懂非懂的也听进去了,见有别的孩子找过来了,忙喊道:“奶,你快回去烧饭,我饿!” 灶里添了柴,陶罐里水咕噜噜地鼓泡,许三七把泡好的绿豆倒进去,上头盖了盖儿焖煮,巷子里的事儿她一点也没听着。 “不洗米?”木兰问。 许三七呆坐着看火,闻言没由来地看了她一眼。 木兰被看得莫名,皱着眉问:“怎么了?有什么没买?” “我就是在想......”许三七拖长了语调,捧着脸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像是要把眼后的罐子看透,纳闷道:“为什么他们只说栗子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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