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雷虽然是前王后的儿子,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但我们可以将他变为我们的人。” 墙角一只蜘蛛缓缓地吐丝结网,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惊动,一溜儿窜没了踪迹。 …… 乌春回到王宫后,先见了南疆王。 南疆王并不以她为骄傲,她是嫁出去的公主,如今又回到了面前,就好像受到了大宁的唾弃一样,对她自然没有多少好脸色。 乌春心里也并没有多难受,南疆王一把年纪了,又天天受月氏的蒙蔽,她嫁出去了又回到这里,南疆之主心里不爽快也是自然。 前世她早就看清了,王权贵族家所谓的亲情都建立在利益之上,这一世,自然不再对父亲抱有期待。 能信的只有乌雷。 譬如现在,也是乌雷护着她,“父王,她既为儿臣的亲妹妹,儿臣便不可能看着她在大宁受苦,如今接回南疆,是想让妹妹过得舒坦自在,而非还要如在大宁那般看人眼色行事。” 南疆王神情严肃,眉毛高高挑起,显然是被气到,“大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她都已经从大宁回来了,还会看谁的脸色做事?” 乌雷也是真敢说,“您向来偏心二妹,又极其宠爱继后,儿臣当真不敢保证阿春日后不会在南疆受委屈。” 南疆王开始剧烈咳嗽,乌雷道了声“父王保重身体”,南疆王一阵急促呼吸,恢复气息后,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后对你那般好,你却不领她的情,竟然还说她亏待你和阿春!” 乌雷沉默。 外面传来高声:“报——王后娘娘、二公主殿下到——” “让她们进来。” 月氏和乌昭走进来,这对母女对乌雷倒是很友善的姿态,对乌春却并不想搭理,乌昭甚至不打算给乌春见礼就经过,被乌雷凌厉的视线瞪着不自在,才返回来两步给乌春福了福身子。 “王上,今日是大公主归来的日子,妾身已经安排了人马在洗尘阁布置接风宴,到了晚间便可开宴了。”月氏柔美地微笑道,“还请阿春和阿雷晚间一同前去。” 乌春却道:“本宫劳累了一日,舟车劳顿,只想好好休息,继后却要我参加那等宴会,是从未出过远门,不知舟车劳苦,还是虚情假意,为了继后的端庄贤良的名声,才招待我?” “放肆!”南疆王喝道。 乌春一点也不怕,连眼也没眨一下。 月氏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的话,然后颇有几分被冤枉的委屈可怜意味,半遮着嘴道:“本宫好心招待你,你不领情直说便罢了,为何要这般揣度本宫?罢了罢了,本宫好心办了坏事,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招待大公主了,王上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阿春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乌春差点就对着她翻白眼了,乌雷的眉头也皱起来。 南疆王果然很吃这一套,对乌春劈头盖脸了一番,说的主要就是不尊王后眼里没有礼教之类,“……嫁过人了还如此不懂事,真是活该被休!” 乌春忽然被戳中了逆鳞似的,大声道:“父王年老,头脑和眼睛都不清楚了,儿臣并不会责备父王,只是希望父王日后记得,儿臣不是被休,是与大宁帝和离归来。” 放在前世,在这种被奚落的场合,她肯定忍气吞声,还要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如今却觉得回怼回去是如此爽快。 “……你!”南疆王气得不轻,月氏怕他头疾发作,劝他道:“都说了阿春年纪小不懂事,王上莫要怪罪她,妾身今日来,其实还有一桩事要相告。” “阿雷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他在南疆又得许多女孩子的青睐,王上是不是应该考虑为阿雷赐婚?” “哦?爱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乌春打断道:“我不同意!” 南疆王瞪着她,她抢在南疆王开口之前道:“既然是哥哥的婚事,就应该让哥哥自己做主,继后既然今日打着要为我接风洗尘的幌子招待我,让我如此劳累,又怎么会为我哥哥着想,选一门好亲事呢?再说,继后到底是继后,不是母后,我信不过。” 南疆王差点要被乌春气得吐血,月氏也是一副被气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野蛮粗鄙的公主如此难缠! 乌雷亦一脸抗拒。 几番交锋之下,此事只好暂且搁置,乌雷和乌春先回了宫休息。 乌春的蕊香宫布置同从前一样,是乌雷特意让人收拾过一番的。 她望着窗前桌角那一支插在白瓷瓶里的绿枝,只是淡淡地想,或许现在的南疆于她而言,也是囚笼,只不过比在大宁强。 早早过世的母亲,昏庸年老的父王,野心勃勃的继后,鄙夷她的姐姐,和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环境。 后来遇到了谢绥,彼时他的确是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唯一倚仗,他偶尔的一点温情,也像她摇摇欲坠的生命中一点托举,她寒冬夜里的一点烛火。 只可惜她后来才明白,他的那些柔情,八分都是假的。 罢了。乌春闭了闭眼,不再想他。 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在大宁的官道上行驶。 车内布置简单,谢绥穿着也素净,就像是比普通百姓稍微富裕些的庶出不受宠公子,他坐在靠椅偏右的位置,左边空着。 他时不时头朝左说话,眉眼柔和似三月春水,偶然停下来在街边买些糕点。 到了夜里,就在客栈中居住,白日会到州吏或者县吏的府中去做客,办正事的时候他从未展现出他失心疯的样子,因此也就没有人觉得古怪。 到一个宁州边陲的乡村时,谢绥发觉这里的村民在太阳落山之后都不敢开门,挨家挨户的灯全都熄灭,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 一问方知,原来是此处时常有西幽人作乱,抢他们的钱财和女人孩子,报了官,朝廷也不管,只能晚上躲起来,盼着贼人不要来。 谢绥心情凝重,立刻调了兵来剿杀西幽人。 一直有不少西幽人蛰伏在大宁境内,自前朝开始便是,但宁州靠近皇权脚下,如此地方竟然也有西幽人,可见西幽人已经如同蛀虫渗透在整个大宁了! 西幽位于大宁以西,与大宁、南疆都接壤。 如此一来,恐怕南疆也不容乐观。 念及南疆,谢绥忽然眼皮一跳,心脏也开始猛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了。 于是看向身侧的乌春,抬起手捧住她的脸颊,感知到她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他问:“你可有想念南疆?” 乌春摇摇头,用脸颊蹭他的手掌心,笑着说:“陛下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家乡虽好,却不及在陛下身边好。” 谢绥心下稍安,却依旧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他总有种漂浮在空中的不安感,仿佛下一瞬阿春就会从眼前消失。 遂抱紧了乌春,紧紧地拥抱她,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血肉中,才让他有种她会一直存在于他身边的实感。 一月过后,春日尚且在大地上留下余温,百花尚未凋零,谢绥回到宫中,收到了一封西幽的战书。 他冷声道:“来得正好,孤早有彻底终结西幽祸乱之意。孤登基之时,新朝飘摇,本是好时机,西幽不下战书,在大宁日渐稳固之时,西幽下战书,可见早有准备。西幽人在我大宁蛰伏已久,想必此次是有十足的把握,孤便让他们瞧瞧,用兵傲慢是兵家之忌。” 西幽人生性凶猛好战,喜好掠夺领土,但前朝时期大梁便割过两个州以求和,才有了短暂的太平,可西幽贪婪,仍然在大宁境内作乱,谢绥自然不可能做割地求和的事情,且要将前朝失地收复回来。 谢绥召来成统,和新提拔上来的袁将军谋划,好半晌之后,暂且拟定了计划,成统才开口道:“陛下,西幽如今有开疆拓土之意,不但东犯我大宁,还南下侵犯南疆,大宁与南疆有十多年的交好,此次南疆情况并不容乐观,唇亡齿寒,我们是否要相助南疆一二?” 谢绥思索了片刻,“可。” “是,臣会立马安排下去。” 另一边,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月氏动过好几次劝说乌雷娶亲的念头,想尽了心思要加害乌雷,都被乌春挡了回去。 南疆王身体抱恙,此为内忧;西幽人虎视眈眈,此为外患。内忧外患之际,南疆的王后却想方设法加害王子争夺权利,可见此人又蠢又坏。 乌春刚刚吩咐人去查南疆王的身体是何时开始有恙的,用的都是些什么药,是否接近过什么可疑的人,然后就听说了大宁派遣了一支军队前往南疆边境,相助南疆对抗西幽人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 消息传到她这儿,大宁的军队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她没有去到边境的必要,当务之急是对抗月氏。 在七日之后,她吩咐下去的探子果真查出来了异样。 “殿下,王上的病因兴许并不是因为年老体衰所致,而是因为有人刻意加害种蛊!这是从南疆王每日服用的药中发现的。”探子伸出手,揭开掌心的一小块黑布,赫然是一条僵死的小虫。 乌春毕竟是公主,在宫中有自由通行的权力,也有不少眼线人脉,她吩咐下去的人能查出蹊跷不奇怪。 乌春毫不意外,冷静思考,而后道:“此事不要声张,我记得再过不久南疆有一场花御节,祭祀天神,到时候父王和月氏都会出现,若是能当众揭穿月氏就好了。” “是。” 敢对南疆王用蛊术,想必月氏对于夺权势在必得,所以想方设法扳倒乌雷,但计划没有成功。按照她的性子,说不定早就急了眼,越急越容易出错,乌春就等着她露出马脚的一日。 花御节,南疆的特有节日。 南疆人崇拜掌管春日的神灵,因为他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和繁荣的百花齐放景色,被认为是吉兆,特意立下每年季春月的下旬第三日为花御节,以此恭送神灵。 乌春受到百姓爱戴,其实也有因为生在春日、被认为是祥瑞的公主的缘故。 在花御节的当天,贵族举行盛大的宴会,平民百姓也可在街上摆出长长的街市,花灯如昼,热闹非凡。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4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