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动了,他缓缓往前,马踏过几步,却停住,“你,单独过来!” 谢绥眉目森冷,策马向前。 渐渐的,乌春也就能愈发看清谢绥。 谢绥好像瘦了些许,也有些不修边幅,下巴上都起了胡茬…… 古怪的是,看见谢绥的时候,她的心安稳了下来。 西幽人将乌春推到地上,她肋骨断裂,弓着身子,又被强行带着站直,神色痛苦,谢绥见了,眉眼愈发寒冷,有种恨不能将此人凌迟之感。 谢绥策马到乌春前,和西幽人挨得很近,他伸出手要拉乌春的时候,两支飞箭疾速射来! 一支朝着乌春,一支朝着谢绥! 竟然是西幽人在暗处布置了埋伏!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快输了,不如搏一把杀了大宁帝和南疆长公主泄愤! 谢绥眼睫毛一颤,毫不意外,没有片刻犹豫地拉起乌春,而身边西幽人的匕首也随之刺来,谢绥侧身一躲,趁这须臾功夫,将乌春拉上马,匕首又刺向乌春,他勒转马头,锋利的铁片生生刺入他的背部。 刀刃入血肉之躯的声音,乌春听见了。 她皱起眉,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他甚至还笑了一笑,依旧是好听的声音,“我没事。”
第60章 改变 穷途末路, 困兽之斗罢了,那个西幽人就在将匕首刺入谢绥的后一瞬,就被一支流矢射中脖子, 从马上栽倒,没了声息。 能够救回乌春,其实一直都在谢绥的盘算之中,但看见她的时候,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尽管他的表面足够冷静, 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他的渴望。 谢绥一只手扶住乌春的腰, 让她不要摔落下去,另一只手单手握住缰绳驭马,银甲猎猎, 如天地间一阵飘荡的风。 乌春的后背紧贴着他坚硬的盔甲,鼻腔中都是他的味道, 他身上的血腥味, 薄薄的汗味,她仿佛身处一片繁茂的森林之中, 被氤氲的气味包裹。 耳边风在呼啸,她依旧觉得日光有些刺眼,但谢绥在身后,不用担心受怕了 谢绥将她交到黎将军手中, 没停顿, 甚至一句话都没跟乌春说,就转身回去, 领兵收拾剩下的残局。 乌春被一队人马护送到了南疆的营帐中,打算先让她在此处养一阵子身子, 待能够自由活动之后,再送回王宫中。 两个小侍女外加一个郎中进来检查她身上的伤,然后为她包扎,梳洗,过了一阵子之后又端来汤药,乌春一口饮尽,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到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半夜三更,乌春也没叫醒守着她的两个婢女,撩开帘子,瞧见外面的草地上燃着一团鲜艳的火焰,火焰旁坐着黎将军,正闭目养神。 黎将军睡觉很警觉,她一有动静,他便缓缓睁开眼望了过来。 乌春蛮不好意思比了个手势,让他不必管她,袁将军却笑了笑,站起身,准备走过去,乌春怕两个婢女被惊醒,也往外走。 “长公主的精神终于好些了。” 乌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宁帝怎么来了?” 黎将军道:“当时长公主被西幽人虏去,臣和袁将军都不知如何是好,此事至关重要,关乎南疆和大宁,袁将军修书一封到了大宁,大宁帝便亲自率兵赶来。”他不由赞叹,“不愧是大宁帝,如此聪慧骁勇,打得西幽人落花流水似的败退。” “那……他打完这场仗是不是就走了?” 黎将军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他看了乌春一会儿,才哈哈笑道:“长公主是想让大宁帝走,还是不想让大宁帝走?” “我自然是盼着他走的,谁想和不久之前才和离过的夫君呆在一起呢、”乌春说得很干脆,眼神却有些飘忽。 黎将军笑道:“哦,那长公主便是想要大宁帝走了,不过这件事不是臣能决定的,也不是长公主能决定的。” 他意味深长,乌春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如一道流星划过夜幕,带着绚烂无比的光辉留下瑰丽的痕迹,有战鼓的声音,节奏长长短短,黎将军听了几声,便欣喜道:“是凯旋的鼓声!西幽人败了!” 鼓声浑厚,涟漪一般悠长地传出来,却又带着鼓舞人心的激荡震撼。 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 乌春仿佛被淹没在这一声声鼓声之中。 视线中,一点银亮的光芒渐渐放大,朝着她的方向奔驰而来。 谢绥的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像冬日的雪渐渐融化,变得温暖。 这是乌春第一次见到意气风发的谢绥。 他越来越近,在靠近乌春的地方停下,黎将军见状,为他牵过马,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绥倒是不急着说话,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嫌黑泥擦不干净,干脆就将帕子收了起来。 乌春默默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开口,“……多谢。” “救了你的命,你就只有一句多谢?”谢绥掀起眼皮看她,他看她的时候是温和的,也有几分似笑非笑。 乌春哑然,“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真以为我撂下所有事情,跑这么远来打仗,就为了帮南疆取胜?”谢绥叹了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乌春下意识跟着。 走了几步,她才发现不对劲,她跟着谢绥做什么? 停住了脚步的时候,谢绥忽然转身,伸手,将她的手捏了一下,“今日五月十五,月亮正圆。都跟着我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乌春微怔,谢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他双手很稳,因此乌春就算肋骨断裂,也感觉不到疼痛,走到营帐前,自有士兵帮他掀开厚重的布帘,入内,谢绥将她放到床榻上,用一块布擦干净她手上沾的脏渍后,才开始卸战衣。 厚重的盔甲落在地上,背甲沾上了一团黑红的血迹。 谢绥开始卸里衣,由于他背后的伤,里衣紧紧地黏在后背上,他几下脱了下来,上身赤.裸,肌肉充满着力量感,仿佛比从前更壮硕了些,而腰却又依旧紧窄。 乌春别过头去。 谢绥余光瞥见,调侃她道:“都老夫老妻了,有何不好意思的?” 乌春脸忽然红了,“谁同你老夫老妻了?我们早就和离了。” 这话一出,像一根针落在安静的地面上,声音不大,却足够突兀。 谢绥眼皮颤了一下,没有说话,走到面盆前净手,背后正对着乌春,那黑红的血迹半是干涸半是流淌,显然匕首刺得极深,他却还有力气跟她玩笑,抱着她走回营帐。 乌春告诉自己,是出于医者仁心,她看不得有人伤得可怜兮兮地在她面前晃悠,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会上去帮一把的。 她走上前去,唤了外面的士兵,要他们找郎中取些她说的药来,然后叫进来两个小厮给谢绥清洗伤口,她行动不便,只能做些嘴上功夫。 谢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乌春又慢慢走回榻上坐着。这是谢绥睡的地方,因此她总觉得有种独属于他的气味,哪怕是千里之隔了好一段时间,再次见到也还是很熟悉。 两个小厮为谢绥处理伤口的时候,乌春就看着,看见他们从里面挖出来一小块铁片,血肉淋漓的声音,让人听得心惊,谢绥却没什么所谓,敷了药,缠了绷带,就把人赶了出去。 谢绥往外走,乌春狐疑地看着她,他道:“上半身擦干净了,下半身还不曾沐浴,你看着我,是要跟着我去?” “谁要看你沐浴了?” 谢绥淡淡笑了一下,掀帘走了出去。 有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她想。 她跟谢绥的关系应该是再次见面就会尴尬的,或者成为分外眼红的仇人,但事情却好像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进行。 像是有点陌生,但是彼此又很熟悉。 譬如谢绥到现在都没有像从前那样会强迫她做什么事情,就连现在出去了,也没有找人来守在外面看着她,但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概半晌功夫,谢绥回来了,他让人在地上铺好被褥,打算睡在地上。 营帐多的是,他堂堂大宁帝也没必要非要和她挤在一块,可他偏偏就是宁可睡在地上,也要在这间营帐。 这种很熟又很陌生的情况下,乌春反而不好意思了,她打算走,刚刚动了一下身子,谢绥的眼睛就看过来,冷不丁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她心尖一颤。 好歹是为了救她才来的,她在哪儿睡不是睡,就又躺了回去。 谢绥不多久也睡了,白日里打仗,耗损了太多精力,很快帐中便响起他起伏平稳的呼吸声,乌春却睡不着觉了。 她心中暗暗骂:谢绥真讨厌,吵死了,谢绥狗东西,谁想跟着他来他的营帐了,都和离了就跟他没关系了,自作多情,狗男人,坏男人,登徒子…… 就这么骂了好一阵,她终于有了点困意,渐渐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帐中早就没了他的身影,她撩开帘子,外面的士兵就说,“陛下今日还有军中事务要办,约莫过了晌午就能回来了,长公主若是想回去就回去罢,若是不回去,在陛下的营帐中也可,但长公主不可闹着性子回王宫,毕竟身上不方便,马车颠簸,恐怕会加剧伤处。” 乌春很怀疑,谢绥是不是吃错了药。 她壮着胆子回了自己的营帐,一路都没有人阻拦,大梁人还恭敬地对她行礼。 她心里更是怀疑了。 到了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谢绥终于来了,也许是路上耽搁了点时辰,来晚了些。 “不知长公主可否方便我进去?”他在外面问婢女。 婢女探头问她的意思,她故意摇摇头。 谢绥道:“那长公主什么时候方便了,孤再进来瞧瞧她。” 之后就没有声音了,他真的走了。 没有强迫,没有因权蛮横,乌春有些不适应,但久违的自在依旧让她心里生出喜悦,起码在面对谢绥的时候,不用再心惊胆战地怕他发疯,怕他不知何时又把她锁起来。 倒不是因为她重新爱上谢绥,而是因为她少了一份负担。
第61章 玉簪 每日, 谢绥都会来找乌春。 乌春避而不见,谢绥一次都没有逾越过,反倒让乌春心里有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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