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停泊着几辆马车,乌春和黎昌毕竟男女有防,坐两辆马车,惊莲和玉梨没有跟着她来这儿,这儿伺候她的是武婢。在她的马车前头,还有三辆精致贵气的马车,挂着宁字。 乌春眼眸微动。 黎昌道:“长公主上车罢,”一边弯腰,将手臂伸直,“若是不方便使劲,就扶着臣上去罢。” 乌春回过神,也不跟他客气,伸出纤纤玉指,搭在他肌肉紧实力量紧绷的手臂上。 一瞬,瞥见谢绥就在她身后几丈远的地方。 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同寒冰碰上一点烛火,嘶嘶冒气。 乌春的心也跟着抖了瞬,手指同时用力,迈腿,上了马车,彻底隔绝谢绥如蛰伏着的恶兽般的眼神。 谢绥的马车在她的前头,因此要等谢绥上了车她的车才能开动,她颇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帘的时候,前头的马车才动了。 像是他刻意跟她作对似的。 下车的时候依旧是黎昌扶着她下来的,她下意识四下望了望,谢绥的车帘被风吹起,里面不见人影。他已去了校练场。 打了胜仗,校练场今日不作练兵用,作为庆祝胜利的营地,谢绥帮了南疆不少,来到此处也是受邀请,作为贵客落座,南疆王不在,此处地位最高的当属长公主和黎将军,乌春就要坐在谢绥的旁边了。 乌春求助似的看着黎将军,黎将军想了一会儿,他本来是对乌春和谢绥的事情抱着玩笑起哄的心态,但南疆王竟然把自己的儿子送来边境,可见南疆王有意撮合长公主和儿子,也是对他示好,想要拉拢。 于是黎将军大喇喇地在谢绥的视线中,坐在了邻近谢绥的座位。 乌春和谢绥就隔开了。 她松出一口气。 黎昌坐在了乌春的旁边。 射飞鸟的比赛其实乌春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她必须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黎昌察觉不到,只以为乌春正襟危坐,视线直直落在场中,是极感兴趣,于是打开了话匣子给乌春介绍这个是谁,那个是谁,那个的家里有什么趣事,偶尔还递几块点心。 谢绥倒是很神情淡淡,从头到尾未置一词,哪怕是下面热烈欢呼的一箭双雕场面,他也只是淡淡颔首,保持着周到的礼节。 乌春时不时瞥他两眼。 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将心里花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了,于是投入到和黎昌的闲聊中,和他相处其实很愉快。 大概在一两个时辰之后,射艺大比结束了,乌春亲自为最骁勇的士兵带上花冠,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谢绥先走了,乌春又说了一段她并不怎么喜欢、却不得不说的话语,大意是凝聚军心,让他们为南疆新朝效劳之类。 一路上乌春都没有看见谢绥的影子,倒是黎昌精力充沛,拉着她在集市逛了一圈,为她买了不少东西,然后都拎在自己手里。 回到营地,正天色苍凉,海一样的幽深阒寂,几颗星星如同澄澈的琉璃缀在天幕这张巨大的绸缎上。 黎昌把东西都放入她的营帐才走。 而后乌春去沐浴。她沐浴的地方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小木屋,水早已烧好,她褪下衣裳,让伺候她的人都出去,自己缓缓没入浴桶中。 隔着木门,传来一道朦胧的声音,“那毛头小子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乌春吓了一个激灵,“谁”字出口的一刹那,反应过来这是熟悉的声音。 谢绥在外面。
第63章 同车 意识到谢绥在外面之后, 乌春感觉周遭的水温在渐渐地上升,上升到几乎能把她蒸熟。 她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 她安静了一会儿。室内似乎可以听见雾气缭绕升起的声音。 意识到外面的人没有进来的打算, 乌春才缓缓放松下来。 谢绥迟疑的问:“怎么了?” 乌春拔高了嗓音不答,反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沐浴吗?” 她心中恼怒,更兼有几分羞意,脸上透着一层薄薄的粉。 真是奇怪, 从前与他同床共枕, 他是她的夫君,他们做尽了亲密之事, 而如今她在沐浴,他隔着一道门站在外面,却更让她心跳加速, 惴惴不安。 “后日我便要走了,料想你不愿见我, 可我又无法放心你和那毛头小子在一起。南疆王虽然是你哥哥, 可帝王之家向来没有绝对的血脉相连,他若是用你去收买人心, 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的嗓音笼了一层雾,她在浴桶之中,也被薄雾笼罩,他们彼此都不真切。 乌春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说喜欢黎昌, “这是南疆的事, 我自有分寸,谁也不能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外面默了下去。 她仿佛很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也许他在微微叹息。 这个时候,初入夏, 此处应当会有萤火虫飞舞。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此去一别,望卿珍重。”话语中仿佛暗含了诸多无奈与杂陈的情绪。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来。 然后她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乌春沐浴完之后便睡下了,她越想越觉得不甘,也不知在不甘些什么——大抵是因为纠缠了这么久的人,这个让她辗转难眠,牵挂半生喜怒哀乐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走了,那么她之前付出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能就这么轻飘飘地走。 翌日,她就找到谢绥的营帐,猛地撩开帘帐,谢绥刚刚晨起穿好衣裳,一只手还搭在腰间的系绳,诧异地望过来。 “谢绥,你既然来南疆一趟,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光救我不够,你要送我回南疆王宫。”她说话说得极快,一连串字珠子似的蹦出来,像是唯恐人听清,说完胸脯起伏,重重地吸了几口气。 谢绥目光微怔,而后眸中渐渐燃起微妙的欣喜,像烛火跳跃舔舐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声,“可。” 乌春转身掀帘就走,走得快速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乌春回王宫的时候,黎昌自然也在。 黎昌照例将乌春扶上马车之后,谢绥走过来,冷冷扫了他一眼,准备也进入马车,黎昌忙拦他,“大宁帝,您是不是上错了马车?就算是要护送长公主回王宫,也不必与她同一辆车。” 他已经听说了谢绥要送乌春回王宫的事情,虽然不悦,但大宁帝也不可忤逆,否则伤的是两国的和气,谢绥若是要与乌春同乘一辆车,那才真是叫他不放心。 纤细的手指掀开车帘。 谢绥看着乌春,冰冷的神色缓和下来,笑了一声,“阿春,是你要我送你回去的,我的马车昨夜刚好坏了,只能坐你的车了,可这小将军不让,怎么办呢……” 他呢喃着叹了一口气。 大宁帝怎么叫长公主叫“阿春”! 明明早已和离,却如此熟稔的语气,整个南疆只有南疆王才会这样呼唤长公主,他大宁帝是不是有点逾越了? 黎昌眉头皱起,“这不妥罢,孤男寡女共乘一车,无法确保长公主的安危。” 谢绥淡淡道:“孤男寡女不能做的事,孤都和阿春做过了,不光如此,还做过千百遍。你说阿春跟孤在一起不安全?”他看着神情逐渐愤怒的黎昌,冷笑一声,“笑话,她在南疆的军营被西幽人掠去,还是孤前来营救的,你说,她哪门子的不安全?” 他复又将视线转向乌春,“阿春,你说,要不要让我上去?” 黎昌怒喝:“不可!长公主莫要上他的当!” 乌春的手指攥紧了布帘,看谢绥和黎昌争锋相对,她心里竟然并没有多少焦躁,反而心头微漾,面上却别别扭扭的,“你的车真的坏了?” “千真万确。”他就等她这句话。 “那你上来罢,也不差这一段路,你迟早都是要走的。” 布帘复又如同花瓣一样落下来。 谢绥唇角微微勾起,看也不看黎昌,径直上车坐下,堪堪坐在距离乌春几寸的地方。 “长公主!”黎昌在外面不甘地喊。 乌春道:“你好意我知晓,不过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你放心罢。” 黎昌道:“那长公主若是有事,随时呼唤臣,只要吹臣给您的口哨就好,臣会乘您身后的马车,一路护送。” 谢绥鸦羽般的眼睫毛一动,视线在乌春身上游荡着,乌春被看得不自在,“你做什么?” “他还给了你口哨?”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语气,带着一点似笑非笑。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谢绥对于黎昌,就像是大人看小孩似的。 谢绥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乌春从袖中取出一个木雕的口哨,放在他掌心,“怎么了?” 谢绥随意地看了两眼,好似在看路边一棵不知名的草,下一刻,随手扔出了马车。 “诶!你扔它做什么?” 谢绥道:“没用的东西,就算真有危险,你吹一声,便是再响亮,敌人也会先惊动,等他赶过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轮得到他来救?” 乌春道:“就算如此,也好歹是他的一番心意,没必要扔了啊。” 谢绥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凑近,低声蛊惑,“可你也没有多生气,不是吗?”
第64章 狼 乌春耳根子染上一层烫意, 一巴掌拍在谢绥手上,“离我远点。” 谢绥身子后倾回去,应了淡淡一声。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 车帘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光影疏淡,在谢绥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斑斓地掠过。 一路上乌春和谢绥都没有什么话说,谢绥眉目冷清, 乌春只当他内心平静, 殊不知,谢绥内心正如海面波涛汹涌, 不可遏制。 她没有多珍爱那个毛头小子的东西,可见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南疆王将这小子送到她身边, 摆明了是要撮合他们,如此下去, 她每日面对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 会过得舒心吗?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肯定他能不能让她开心, 要是他也不能让她过得开心呢? 他心里没底。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如那个臭小子,只是他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也许不够在乎她的感受,如今他不会, 他只觉亏欠良多。 边境距离南疆的王宫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短短几日到不了,最快也要一月的时间, 谢绥不可能放下公务不管这么久,他来之前就已经交代好事情, 让在宫变之中出了关键谋划作用的荆大人暂代处理部分事务,由于他与谢家从前有十几年的故交,更是为谢绥出谋划策过不少,为人正直,谢绥就暂且交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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