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要不要找谢绥, 就听闻了谢绥或许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的消息。 西幽人的残局已经收拾了当,大宁来的士兵也已犒赏,他确实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乌春一夜没有睡着, 她静静地躺着想, 谢绥是不是要赶着回大宁迎娶新的皇后?否则怎么跟从前比起来,变了许多? 越这么想着, 越睡不着,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悬着,像青青草叶上挂着的一滴露珠。 翌日, 她就去找谢绥。 他的营帐对她不设防,士兵看到她根本不会阻拦, 她伸手撩起布帘的一角, 轻轻往里探头,像只懵懂的小兽从草木中探出小脑袋。 仿佛福至心灵, 谢绥也同时从案边抬起头来看她。 两条视线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下一瞬,乌春闪躲开视线,切断这和他有些暧昧的连系。 她的反应一点也未落地入了谢绥的眼, 谢绥眸中带上一点点笑意, 朝她招手,“进来吧, 站在外面做什么。” 乌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迈着小步子走进来, 有些无所适从地摸了摸鼻子,和前夫共处一室,自然让她尴尬不已。 谢绥已经为她倒好了茶。 乌春看见他的手指指骨修长,手背白皙得可以明显看见皮下蜿蜒的青筋,瓷盏在他的手中,都显得黯然失色。 她暗自想:他倒好,搅乱她的节奏和心绪,自己还能云淡风轻地沏茶。 怎么开口呢? 她是很有分寸感的人,现在其实没有什么立场可以问谢绥是不是要回去迎娶新的皇后,但她莫名对这件事感到不爽,就像从前成静仪想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也并不愉悦。 她承认在某些时候,她是个自私的人,哪怕她并不多喜欢这个东西,也不容许别人去碰。 到底还是谢绥先开的口,他的嗓音一如从前的清朗,“……我五日之后,或许就要回大宁了。你在南疆应该会过得比大宁好,多保重。” 就这样? 她心里那股淡淡的烦意更深了,但她不会表现出来,面上也跟她离开大宁的时候神情一般无二。 乌春呷了口茶,是偏甜味的,他还记得她的偏好。 “救我的事情,多谢你,日后若是大宁需要,南疆会竭尽所能。” 谢绥看着她因用力捏瓷盏而发白的手指,“你来我这里,就为跟我说这个?” 乌春指尖骤地一颤,她依旧保持着她的骄傲,声音很冷淡,“不然呢?长公主亲自来跟你道谢,难道诚意还不够?你还想要更多?”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眸子漆黑无比,像布满阴霾的夜空,凉凉的,凉到她的心脏仿佛被烫了一下,遽然一跳。他淡淡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乌春不会不要脸到觉得他大老远跑过来打仗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如果是的话,他大可以直接将她再锁起来,带回大宁,毕竟这是他一贯的做事方式。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绥见她又开始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袖子上的绣线,笑了一声,“我想要你,你给吗?” 这一声笑,有点轻佻、撩逗、引诱的意味,他的嗓音是沙哑的,像甜腻的酒。 下一瞬,谢绥的脸上就被泼了温热的茶水。 乌春没好气地撂下瓷盏,双目圆瞪,像被惹恼的浑身毛发都竖起来的小猫,“登徒子,不要脸!” 谢绥一点也不恼怒,相反的,镇定地用帕子擦去脸上茶水,将她手中的瓷盏接过来,重新倒上,自己就着她双唇印过的地方喝了几口。 本来顺手的事,他却偏偏将瓷盏转到她喝过的地方,再饮茶。 乌春耳根子红了一片,骂他,“死性不改!堂堂一国之君如此龌龊,昏君!” 她骂人的时候,也很生动,像枝头繁荣灿烂的迎春花,他却胸腔中有股涩疼感——若不是因为他,她的前世和今生都该是这样生命旺盛的、自由热烈的。 谢绥显得平静,“到底是谁龌龊?我想要你,就只有做那种事?我难道不能仅仅是和你重新结为夫妻?要这个字,包含的意思这么多,你却偏偏想到那一种……”他顿了顿,看她的眼神又变得不明不白,像大型野兽巡视自己的领地,“还是说,你想要我了?” 似乎是早就作好了她要发作的准备,他将她的瓷盏放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乌春斥道:“谁想要你了!你难道不会好好说话吗?非要说得那般……”她的声音有点微弱,“那般惹人误会。” 他却好像没脸没皮,“你误会我倒也无妨,毕竟这么久了,我确实也挺……想要你的。” 她就不该来这里,她就应该等到谢绥走的那一天再去尽长公主的礼仪送行,这样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心旌摇荡。 乌春脱口而出,“你难道还不娶新皇后吗?” 谢绥的眼神立刻变得探究,“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在意大宁的皇后是谁呢。” 她回答得很干脆,谢绥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没有说话。 乌春也找不到什么再呆下去的理由,以后或许都不会再见到谢绥了,就这样吧。 正当她打算起身离去的时候,谢绥忽然抓住她的手,“等等。” 掌心是冰凉的,骨感分明的。 他从手边取出一个木盒子,盒子花纹精致,上面还镶嵌了几颗玉雕的芙蓉,清晰可见花瓣脉络,制作它的人定是用了十足心意。 她嘀咕一声,“又要搞什么鬼?” 他只交到她手中,让她亲自打开。 纤细的手指翻开盒盖,里面一支细长精巧的玉簪,簪身磨了纹路,很光滑,不会勾头发,簪头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凤凰,凤凰的尾羽和眼睛都镶了金,因为雕刻的人足够手巧又别出心裁,金落在玉上并不显得俗气,反而引人注目。 仿佛佩戴它的女子就像是那骄傲又有生命力的展翅凤凰。 乌春心脏剧烈跳动,她没细看,就啪的合上盖子。 谢绥道:“今年生辰,还未送你礼物,这便是了,虽晚了些,却也没有办法。你要走,便走罢。我五日后也走,之后再也不会找你。” “谁稀罕。”她嘟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出去。 谢绥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发酸,闭了闭眼,才平复下来。 回到营帐,乌春忐忑地将那盒子重新打开,仔细地看簪头的形状,确实是凤凰没错,可是凤凰向来只有一国之母才能佩戴,否则便是大不敬。 谢绥又犯什么病,送她这个做什么? 但不得不说,他的手艺确实好,她挺喜欢这支簪子的。 那就收下罢。 耳边又回响起他的话语,他说……他要走了。 真是讨厌的臭男人,明明都要走了,还送她这引起歧义的簪子。 乌春一狠心,将簪子重新放回盒子里,还用绳子将盒子捆起来,她才不要戴狗男人送的东西。 外面的婢女进来通报,“殿下,南疆王特意派遣来慰问您的使者到了,您接下来的回程,也将由使者护送。使者带来了一些东西,要不要让他进来?” “进来吧。” 乌雷派来的人乌春曾经也是见过的,是个脸上总是带着如同春.光一样明媚的笑容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比乌春还笑几岁,却有坚实的身材,容貌也明朗英俊。 这是黎将军唯一的儿子黎昌,想来黎将军也很意外他的到来。 “参见长公主!”他一进来,就沉着嗓子大声道,乌春被吓了一跳。 黎昌哈哈笑,“长公主对不住,臣初次距离长公主如此之近,太过欣喜,莽撞了,冒犯到您,还请见谅。” 乌春道了声无事之后,他就一点也不客气地站起来,指挥着外面的仆从搬运东西进来。 他是那种仿佛天生就跟所有人都很熟的人,哪怕乌春比他位高权重,他也不会怕,十六七的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生机,仿佛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搬完了东西,他又热切道:“长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臣愿为长公主鞠躬尽瘁!” 乌春跟这种热烈的人打交道总是不自在,让他下去,他应了一声,又开始絮絮跟她说起近来南疆王是如何如何思念她,如何如何日夜忧心,乌春嗯嗯地胡乱应着,直到他终于说完,她才松了口气。 这位将军的儿子在第二天送来了一捧新鲜的野百合,雪白的花瓣上甚至还带着点露珠,幽香馥郁。 他冲着她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乌春确实喜欢这些花,但她觉得他肯定大清早就跑去山里摘花,未免太辛苦,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些花,可是我也不是那般需要,你不必为我跑这么一趟。” “长公主喜欢的,臣定会为长公主取来,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他爽朗地笑着,“长公主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士兵们射飞鸟?军中难得轻松。” 乌春想了想,她身为长公主确实有必要偶尔露个面,便答应了。 黎昌很喜欢和她并排走在一起,哪怕这有些不敬,他不以为然。 乌春撩开帘子出去的时候,恰巧看见四五个营帐之外,谢绥也走了出来,正在同几个士兵交谈。 他很敏锐,几乎瞬间侧头看了过来。
第62章 试探 黎昌在乌春旁边滔滔不绝,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谢绥冰冷的目光。 他的目光像狼,森冷又有侵犯性,占有欲浓烈, 而她是他的领地。 乌春收回视线,对着黎昌笑笑,表示她在听,不至于让他一个人说话太尴尬。 背后却仿佛有沉甸甸的凉意。 乌春告诫自己要平静, 前夫罢了, 一个眼神罢了,有什么好心神不定的。 黎昌的话飘入耳中, “听南疆王说,长公主幼时活泼,时常做些世人眼中淑女所不容的事情, 但臣以为,长公主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这正是性情中人啊。” “公子谬赞, 本宫不守规矩罢了,没什么好称赞的。” “不知公主可会射箭?” 乌春道:“我只是儿时爱玩闹, 并非样样都会。” 黎昌笑了一下,“那也无妨,在臣眼中,长公主如此聪慧, 就算是不会, 学一阵子也就都会了。” 跟黎昌闲聊其实挺自在的,毕竟他不怎么守君臣之礼, 乌春不喜欢繁文缛节,不喜欢文绉绉的虚假的恭维, 恰巧黎昌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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