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一番忙碌,萧家小院里都是鱼虾的腥气,阿草的嘴角只差是咧到后脑勺去,“这么多肉,午食能吃三碗饭吗?” 卢妈妈帮着把东西拿到灶房去,瞥了她一眼,“还是少吃些吧,上回不是将肚子吃坏了么?” “啊……上回是我太久没吃肉了。今天不一样,肚子已经有兔子和山鸡打底,今天就是吃个十碗八碗也没事。”‘ “真这么吃,有事的该是那米缸才是。” 卢妈妈又是肉疼,又是无奈,可要下米时,也不由是多抓了一把。 萧鸣笙扭头瞧了眼,笑道:“若不然午食就吃汤面?嬷嬷帮着揉个面团来。” “好啊好啊……”阿草兴奋说道,“郡主一直吃粥,吃个汤面换换口味,身子一定会好得快的。” 郡主和阿草都这样说了,卢妈妈自然是听的,舀面粉的时候,也多了一勺。 袁志用竹扫帚奋力刷洗着青石板上残留的秽物,灶房里的锅已经是热了起来。 灶膛的火,呼呼燃着。 阿草坐着也有小半刻钟了,往日红扑扑的脸蛋,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红光满面。 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锅里,不住叹道:“郡主,好香啊……郡主好香啊……” 萧鸣笙是不香的。香的,是锅里黄亮的虾头。 用剪子将虾枪剪去,贴着壳处理,便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沙包,这是虾子的胃,藏污纳垢的,把它挑出来,虾头前端还带着黄,是个好东西,怎么能丢了? 在锅里放一点油润锅,放入虾头小火煎,熬出黄亮的虾油,萧鸣笙拿了海碗盛出一部分虾油,剩下的虾头炒到变色,再加姜片和野葱爆炒。 这香味,勾得人口涎不停分泌。 香煎虾头出锅,再将大海碗那些放回锅里,加水煮一大锅的汤面,卢妈妈就是想分出个彼此,也无从下手。 汤面出锅,热气腾腾的,萧鸣笙怕烫,放凉的功夫,自然是要来吃一吃虾头的。 只是,没等她伸筷子,卢妈妈的眼,和天上巡视的鹰似的。虾头是个腌臜东西,给阿草吃也就算了,郡主怎么能吃? 萧鸣笙面上乖巧,等嬷嬷转身去灶房看着药的时候,眼睛看着,手是熟练摸上了盘子。 阿草才要出声,萧鸣笙赶忙是按住了她——另一只手的动作也不能停,已摸到了一个虾头,还是温热的。 卢妈妈一回头,萧鸣笙刚好是藏在了手心里,面上端的是云淡风轻。 阿草看的目瞪口呆,袁志也难得是笑了笑,也咳了咳,卢妈妈又狐疑回头,问道:“是不是这两日吃多了肉,上火了?“ “没呢没呢……” 阿草这会儿终是反应过来了,抢着替袁志答,“就吃了两顿肉,怎么会上火呢?大哥就是坐在风口,所以吃了一嘴的凉风,是吧大哥?” “咳咳……”袁志只是一个劲地咳嗽。 卢妈妈半信半疑走了,萧鸣笙已经拈着那虾头吃了一口,果真是酥脆鲜香。那一点点的虾膏,比蟹膏的份量更少,吃着也越发满足,她心满意足嚼了嚼,连带着壳也吃了下去。 吃了一个,忍不住要再夹一个,阿草看得也心痒痒的,但只是吞了吞口水。 萧鸣笙要吃,她自然是没拦。 袁志就是想拦——也觉着郡主自有主见,吃一两个不打紧。刚刚阿草说他在风口处,这会儿,便借故走了几步,往四处看了看,这一打量不要紧。 他在西北军中多年,自比常人警觉:似乎是有人在窥探萧家小院。 这几年,萧家的防卫,自然也不是靠他一人,否则,引开了他,来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便能将萧家夷为平地。 然而,秋风一过,林木萧萧,敌我明暗过于分明。 他压住心头的不适,告诫自己不能打草惊蛇,如常坐回去。 小院里的风,经围墙挡了挡,不甚扰人。萧鸣笙只管笑眯眯和阿草分享着那一盘香煎虾头。她适可而止,尝了三个,对着红彤彤的手指头,也不敢吮了,很是痛心拿帕子擦了擦。 随后,她起身去看看角落木盆里的蛤蜊。蛤蜊有了活水,壳是张开的,安逸吐出一个个泡泡来。 * 萧家的小日子,忙碌但安逸,有了肉食的加持,更是满足。 京城里,人声鼎沸。 崔明端从宫墙出来,已近午食。圣上器重,要赐膳,崔明端言三年未归,已然不孝,这才得已脱身。 登上马车,赶车的是用惯的心腹阿藤,看大人一脸倦色,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怎么?” “大人,东西送到了。只是,底下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睛给山风扑着了,说是看到了些东西,不知该不该说……” “是什么?” 崔明端眉头微蹙,原本是轩然霞举的郎君,难得是松了心神,就倚着车厢,露出疲态来。本就是舟车劳顿,再入宫述职,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去沐浴,小憩片刻。 “大人容禀,这事……实在要紧,方才人也多,他们知道分寸,还没来得及回禀,不如等回了府,再召他们来回话。” “也罢。” 车轱辘声,慢慢悠悠响起,与街上行人车流融在一处。 崔家早早得了崔明端回京的消息,一应东西都备着。 光是入府,就洒了数道香汤。 伺候的人,很是殷勤,一路引着崔明端往夫人的院子走去,“六郎回了就好,夫人等了好几天了,可算是把六郎等回了……后厨也备好了菜,即刻便可开席。” 崔家的祖宅,在清河,但是这儿也有成片的宅子,崔家三房的院子在正东,从府门入,去后院请安也不算太远。 三夫人穿的是命妇的朝服,像是才从内宫出来一样,见了大半年没见的儿子,当即是洒泪,“好好的,去这一趟,憔悴了好些,伺候的人可尽心?怎么往回报的,都是好的?” 崔明端面色如常,给母亲磕了头,又被扶着起来,流水的侍女捧着各色东西进来,请郎君洗手、净面、用茶。 他本是想回去沐浴更衣,架不住母亲的盛情,连吃了两碗汤羹,才借着更衣的由头回去。 院子里,也是被扫洒一新,墙角的木兰似乎还是去时的模样,枝叶扶疏,在秋风里亦不减色。蜀川也有此花,到底不如自小伴他读书起居的伙计。 沐浴的香汤也备着了,崔明端解下外衫时,已是蹙眉不语,阿藤也没敢再拿梅花坞的琐事来烦大人。 原本用来小憩的时辰,都用在了府里应酬诸事。 不过一刻钟,崔明端一身清爽出来,在廊下负手而立,又踱步回去,在窗前书案上随意拿了本公文条陈在看。 秋风徐来,带着些不常有的细微芬芳。崔明端恍然回神,加上腹中饥饿,要了茶点。 金秋是供栗子糕、桂花糕多一些,但是今日破例上了一盘莲子,三两个翠绿的莲蓬也在其中。 这倒是个稀罕的,只是出现在家里,似乎也寻常。 崔明端下放眉州,久没在家,一时分了神,忽而想起了郊外的青山。 “阿藤。” 他将莲蓬搁回,喊了候在外间的人,将那盘茶点推在一旁,“是不是漏了事回禀?” “是……梅花坞那边的事,小人方才已经问过了,说是贵人住的那些屋子,有些简朴……” 回了崔家,阿藤也有些松懈,再好的地方,到底是不如郎君的院子清静,被廊下的风吹得昏昏欲睡。在郎君忽而凛冽的目光中,他即刻打起精神,站得笔直。 “也不知是不是将东西送错了地方……但是,接收的,是郡主身边的卢妈妈……或许是下人住的屋,一时也没时间去修缮……” 崔明端将手搁在书桌一角,目光落在窗外的木兰树枝上。阿藤的自言自语,自然也入了耳,“下去吧。” 阿藤有些疑惑,大人特意问起,显然是上了心,只是——这是要追查,还是不查? 没等他继续回去坐着打盹,大人已经搁了公文起身,在廊下站着,看着满园的菊花,随口问道:“这菊花,是在何处订的?府里是请了能培育菊花的匠人来?” 阿藤当即是紧了紧神。他做事牢靠,不用一刻钟,就打听清楚了。 崔家,原也是有培育菊花的匠人,但手艺一般,也没有院中那些个姹紫嫣红的品种,这些显然是去外头花圃置办的。 年节置办东西,本也没什么,只是,单这一个菊花账,账目极大,采办的菊花数量,也额外多了些。 “共两百盆,用的银子……是三房出的。” 第010章 鱼片虾仁粥 管事战战兢兢回着话,这一笔银子,确实是略多了些。但那是夫人身边的嬷嬷吩咐的差事,他们得照办。何况,银子是实打实的好物件,他们也……抽了些油水。 郎君一向是不管后院的事,怎么今日回来便问起了? 他们自诩抽的油水也不过分,又壮着胆子回:“去年冬天,下了几场大雪,好些园圃遭了灾,菊花的价格是略涨了……但是,因为是府里要,也买的多……这价格,也算是公道的……” 不说公道则罢,一说崔明端便合了那账目,眉眼是不怒自威。他不到三岁便随祖父开蒙,而后读了多少圣贤书,又是皇子伴读,看过的账目多如牛毛,光后宅这点小伎俩,怎逃得过他眼? 不过,他也没直接问,只话家常,“金秋是该添置菊花,既是母亲着意要,除了我院子这些,余下的,都在主院?” 那管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哈着的腰也略略挺了挺,“郎君说的是。除了这儿有三十盆,夫人那儿也有二十八盆,余下各房都有,对我们三房感激得很……” 恭维的话,崔明端没再细听,只是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账上支取的,是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就是在崔家,也不算一笔小数目,他过问一声也属常事。然而,不寻常的是,不及半刻钟,三夫人又差了人过来送东西。 这一回,送的是蜜羹。 加了金秋桂花的蜂蜜,原该是香甜的。但崔明端吃着,有一股泛酸的味道。桂花蜜冲泡不难,但是水有讲究,水开后放凉至半热,最佳。 这碗蜜羹显然是错了法子,就是不知道是新人无知,还是老人心急。 崔明端只尝了一口,便将碗放下了。 那嬷嬷浑然不知,还在为那一千两的菊花账急急解释着:“夫人听说了六郎对中秋支出的那笔银子有异议,便让老奴过来说一声……那菊花,不为府里,只是想着那位主子金贵,宫里的赏赐也有,我们再送些寻常的节礼过去,怕闹了笑话。这不,听说苗圃出了几个新的品种,那家和府里也熟,开了个极公道的价。可惜,等菊花买了送过去,也不知怎么的退了好些回来……夫人也为难,好在分了下去,众人也欢喜,如此,才不算是闹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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