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猛然点头。 他将宝镜悬于刘据腰际,“今日得尽兴,去玩水罢!” 陈沅陈茵拉着刘据去玩水。 曹襄将剥好的蒲桃递给刘姀。 刘姀接过吃了几粒,斜眼见阿娜妮一直发愣,怼她胳膊一下,“怎的了?” 阿娜妮看着案上的地图,手指点水,在案面上大月氏添了几笔,“大月氏边上,有数个休屠国。” “休屠?我记得河西可有个休屠王城?”霍去病看着她画出的方位。 “休屠,在西方国家的意思是一个,类似于汉地神仙的概念。至于休屠王城之名,或许也是来自西域。” “那休屠是何种概念?是否也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曹襄来了兴致,将面前装着蒲桃的玉盘移开,问道。 阿娜妮摇头,“休屠之意,是为觉悟真理者之意。” “觉悟甚真理?若觉悟了真理又当如何?” 异族少女蓝色眼眸中闪着盈盈波光,她颇为苦恼地点了点额头,“我亦是看了大月氏传来的信件才知休屠之意,至于其中真理,当真一窍不通。” 曹襄见深究不得,继续剥蒲桃去了。 刘姀看向阿娜妮洁白手背,惊讶道:“你的手背怎有个牙印?” 阿娜妮搓了一下手背,“被一个极凶残的人所咬。” 刘姀笑了笑,“当真凶残,这疤这样狰狞,当时定是血肉模糊。” 阿娜妮不置可否。 陈茵跑过来拉霍去病,“兄长,快些,玩水去。” 他起身跟着陈茵,曹襄也拉着刘姀往河边去。 毯子上,只剩刘嫦和阿娜妮二人。 阿娜妮则仍在盯着手上牙印发呆。 刘嫦轻摇着纨扇,细绢面将她半张脸遮得朦胧,如隔着月光般,她嘴角上扬,一双长眉略微上挑,“公主不去玩水吗?” 阿娜妮回过神来,看向灞水旁的几人,“你却为何不去?” 刘嫦仰头看向树冠,“我不喜晒太阳。” “那你为何跟来?”阿娜妮话方出口,便知道了她的目的,“公主心仪冠军侯?” 刘嫦捻起一粒糖渍梅子放入口中,“你又为何跟来?” 阿娜妮斜倚在玉几上,食指搭在脸颊上轻轻叩着,“宫中太过无趣,出来找些乐子。” “我瞧,是你被当了乐子了。”刘嫦睨向她,她今早穿的可不是现在的裙裾。 阿娜妮夹起一块桂花糕,淡淡香气在口中被抿化开来,她望向河岸旁被三个孩子撩水攻击的霍去病,吐气如兰,“公主恐怕不会如意。” 刘嫦垂下眼帘,长睫下的明眸转了转,“不知阿娜妮公主说的是哪种不如意?” “你有一个劲敌,那日卫长公主的生辰宴,同冠军侯投壶的女子,现正在他宅中。”阿娜妮盯着她的动作,缓缓开口。 刘嫦摇扇的手微顿,嗤出一声笑,“那又如何?” 阿娜妮褐色长眉挑起,“公主便不怕?” “一个倡伎之女,如何能登得冠军侯的宅。”刘嫦又捻起一颗梅子,嘴唇微动。 “看来公主早已调查清楚她的身份了。”阿娜妮粲然一笑,眯起眼睛享受了清风拂面,“可她却不是个普通人,她这个人,会让公主很是吃惊的。” 刘嫦将糖渍梅子咽下,“看来公主是真不解休屠之意,我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若我要一个男子,必然会让他真心心悦于我,不屑于使什么腌臜手段。” “我只是好言相劝,此人叫我受过苦,我不忍看公主再栽跟头。”阿娜妮支起身子,站起身往河畔去。 她微微侧头,看到刘嫦握紧了纨扇柄。 愈发有趣了。 河畔几人开始互相撩水打起水仗,曹襄刘姀和陈沅一方压着霍去病这边泼。 阿娜妮加入战局,形式瞬间向霍去病一方倒去。 霍去病身上的衣裳湿透,显出精壮的胸腹轮廓来。 他看起来颀长精瘦,身上的锻炼痕迹却不少,叫少年多了几分野性。 鬓发上的水顺着面颊流到下颏,顺着修长的颈子滑入衣襟里去。 阿娜妮斜眼看着刘嫦走了过来。 她顺势往霍去病身侧靠去。 霍去病却一个侧身,躲过了她的触碰。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个艳色绝世的异族少女,目光中泛着冷意,“公主若站不稳,便往边上些,莫摔了。” 阿娜妮转眸看向他,抿唇一笑,抬手拨贴在颊边的鬓发,捧了水泼向岸边的刘嫦,“我可要赢的,君侯莫拖累我才是。” 刘嫦将纨扇往地上一扔,加入曹襄这边,几人相互泼水。 曹襄一边护着刘姀,一边捧水往对面砸去。 不多时,陈茵失了气力,被曹襄重点攻击,霍去病抱起陈茵,“平阳侯大胆,泼他!” 几人瞬间朝曹襄发起攻势,曹襄抬手挡脸,“错了错了,再不欺负阿茵了。” 欢笑响彻灞河岸。 最终以曹襄认输结束了打水仗,换过衣裳后,几人在草地铺了毯子,躺着看天。 微风拂来,刘嫦偏头看向霍去病。 他侧脸轮廓起伏错落,眉毛伏在眉骨之上,睫毛长而浓密,肤色比寻常男子更白些,就更显得那两道入鬓的长眉如墨。 刘姀将便面搁在面上挡住直射的阳光。 三个小家伙在草丛里翻虫子玩。 之后几人往林中射猎,最终收获了一头鹿和几只灰兔,仆从又在河中捉了几条鱼,将猎物处理后放在火中烤。 待到日入后,一日的游玩就结束了,众人迎着夕阳往长安城去。 陈茵累得伏在霍去病怀中睡着了,陈沅刘据两个人一路兴奋得叽叽喳喳。 曹襄折一枝柳枝,编一个环,往刘姀头上套去。 刘姀瞪了他一眼,却没将柳环取下,曹襄又给自己编了一个戴在头上。 阿娜妮撑着下颌盯着刘嫦若有所思。 刘嫦用纨扇敲了一下她的头,“看甚?” “公主好看呀。”阿娜妮理直气壮道。 刘嫦侧过脸不去看她。 车马粼粼,从宣平门入了长安城。
第28章 第三梦(夺刀 霍去病抱着陈茵往陈宅去。 陈宅同在宣平里,距冠军侯宅不远,陈沅打着哈欠跟在后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沅,陈沅立刻跟上,他将手递过去。 陈沅欣喜拉住他的手。 卫少儿正在门口等着他们三人,她往霍去病怀里看了一眼熟睡的陈茵,又给陈沅披上一件外衣,领着人往宅中去。 将陈茵安顿好后,卫少儿看他又瘦了许多,轻声道:“去病,近来是不是渴夏?” 他捏了捏小臂,“无事,比起从前已然好多了。” 卫少儿瞧着他比去岁又长高了许多,着侍从送来几件新做的夏衣,“阿母近来新得了几样料子,给你做了几身衣裳。” 他瞥向那漆盘中的华贵面料,“宫中赐的衣裳都穿不完,阿母留着罢。” 卫少儿一怔,她这个长子总是如此,她自从嫁与陈掌后,这孩子便总与仲卿待在一起。 他自小性子便冷淡,后来又入了宫,同她这个母亲倒是越发冷淡。 她也曾与妹妹抱怨过,谁家的孩子会像去病一样总是拒绝母亲的好意? 卫子夫却笑道:“去病的性子便是如此,他不善表达情感,姊姊你还是要多包容。” “这是照着你的身形做的,还能留着作甚?”卫少儿嗔道。 霍去病看着卫少儿的神情,“阿母,不必为了弥补从前如此厚待我。你瞧,我现在好好的,阿母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便好了。” 卫少儿眼中渐渐盈满泪光,她偏头掩饰着,“去病,阿母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莫要拒绝,好不好?” 他垂下眼帘,许久才道:“好。” 怕他反悔似的,卫少儿连忙将漆盘递给他,“回去罢。” 她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欣慰勾起唇角,“应了便好,应了便好。” 暮色四合,夏夜的星空总是繁星点点。 殷陈坐在廊下吹箫。 霍去病脚步微顿,他将漆盘递给青芦,拿了盏灯抬步往东院去。 “姑子,君侯在院外。”青芦走到殷陈身边道。 箫声停住,殷陈看向院门。 她执灯往院门走去,两盏灯逐渐靠近,殷陈看到昏黄的灯火,而后看到了霍去病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她走近,笑吟吟道:“郎君还是头一次到东院来呢。” 话一出,她立刻意识到了话中歧义,幸好霍去病好似并未察觉。 他看向少女,“姑子方才那一曲,可否再吹一遍?” 殷陈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眼眶微微张大,“郎君喜欢?此曲名青鸟。” 青鸟,他想起她左肩头的那只青鸟刺绘。 “是南越之曲?”他跟在她身后,往偏房去。 青芜和红雪立刻将屋中灯点上,又端了饮食放置在案上。 殷陈抬步入了偏房,“不是,是我阿翁所谱。” 青芜红雪接过二人手中的灯盏,退出偏房。 殷陈坐到榻上,将紫竹箫置于唇下。 霍去病撩袍在一旁坐下。 待他坐定,箫声袅袅而起。 他看向案上摊开的书简,正对着他这一片竹简上写着,“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殷陈垂眸吹着萧,她时不时瞄向霍去病,却见他对着竹简发愣。 案上是《豳风·鸱鸮》,他不常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殷陈也权当没瞧见。 此曲曲调本就哀怨,配上箫声独特深沉的,迟涩的声音,当是似远在深山,离人倾细语,幽谷青鸟鸣。 红雪和青芜站在廊下,心思也随着箫声飘远。 一曲终了。 霍去病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揖了一礼,“多谢姑子。” 殷陈颔首,“听闻郎君会笛?” 他嗯了一声。 “若郎君喜欢,此曲我可教郎君。” 他微怔,摇头,“笛声悠扬,不宜此曲。” “那可不一定,我阿翁谱曲时什么乐器都试过一轮。只是我擅箫,用笛吹奏,或许别有一番风味。”殷陈将紫竹箫转剑般转了一圈。 “然。” 殷陈笑道:“那每日吃过餔食后,在后院相约。” 霍去病颔首,“姑子今日去案发现场,可有发现?” “有,但我不能告诉郎君。”她故意卖关子。 霍去病却不上她的当,“姑子早些休息。” 说罢他执灯离了东院。 殷陈又将箫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案上的书简。 当夜,殷陈昏昏沉沉。 她行走在黑暗里,周围无限狭小,挤得她行走困难。 她努力瞪大眼睛,却依旧看不清前路,只能抬手摸索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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