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叛军的小心眼,指不定会将她也一并算进去。 郗瑛气焰一下就灭了,蔫头耷脑蹲着,尽量好声好气道:“虽说因为你的错,让你的伤口裂开。但我还是赔个不是吧,对不住了。” 宁勖既意外她突然服软,又听得无语至极:“你这是赔不是的态度?” “我是讲事实,这个不重要。”郗瑛烦恼无比,道:“既然我已经赔了不是,此事就过去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你好好养伤,我做好自己婢女的本分,专心灶房吃食。” “想得美。”宁勖裹好伤,放下裤腿,指着地上的伤布:“清理干净。” 郗瑛愣住不动,“都这般脏了,你不会还要洗了再用吧?” 宁勖嘲讽道:“婢女的本分,可不止只在灶房动动嘴皮子,还要贴身伺候主子的起居。主子的吩咐,更不得质疑,吩咐下来的事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不行,我不会,做不到。”郗瑛很是光棍地道。 宁勖不禁笑了,斜乜着她,“那你会做什么?” “我只会过锦衣玉食的日子。”郗瑛说得很是真诚,半点都不见心虚。 宁勖:“” 无语片刻,宁勖闲闲问道:“你做不了婢女,也不做妾,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只能嫁给我做正妻了。那你可想知道,我手上的婚书,是与谁的?”
第18章 宁哥哥 说不定,宁勖故意吊她的胃口,借机套她的话。 郗瑛转动着眼珠,慢吞吞道:“你握着与谁的婚书,与我何干。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 宁勖见郗瑛满不在乎,那股莫名怒火,又从心底往上冲。 她死不承认,就是怕影响与沈九的亲事,揭开郗氏寡廉鲜耻的本来面目。 “是仇家的,血海深仇。”宁勖靠近郗瑛,声音低沉,话像是从齿缝中溢出:“他们不但害死我的父母亲人,还厚颜无耻,不承认这门亲事。就算将他们都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郗瑛莫名感到后背发凉,干笑道:“瞧你,成天将千刀万剐挂在嘴边,你究竟有多少仇家啊,剐得过来吗?” 宁勖眼神冰冷,直直盯着郗瑛,看得她咯噔了下,大叫不妙。 这个仇家,该不会是郗氏吧? 她在郗氏排行第七,红福告诉她郗氏有八个小娘子。看宁叛军的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左右,她则只有十六岁。她已经与沈九定亲,兴许,与宁叛军定亲的,是郗氏与他年纪相近的小娘子。 只是,古时讲究一家一族,她既然姓郗,就别想置身事外。 死敌未婚夫沈九,加上毁亲,亲人被害的血海深仇。 一层层叠加,郗瑛仿佛觉着宁勖的目光,幻化成刀,在她身上剐。 “那个,呃,公子,你要这般想。”郗瑛干巴巴说着,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宁勖慵懒坐在那里,漫不经心道:“你我要如何想?” “这里面,可曾有误会?”郗瑛试探着问道。 “没有误会!”宁勖斩钉截铁道。 “那好吧。”郗瑛心比天气还要凉,委婉地道:“那公子可有想过,定亲退亲,皆非小娘子能决定的事情。说不定,小娘子在听闻与公子退亲,在府里夜夜垂泪到天明,有千言万语,想要与公子倾诉,却始终不得法。闺阁小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又做不了主,何错之有呢?冤有头债有主,公子要报仇雪恨,也不该报到她们身上。” “本来,此事怪不到她头上。只她一身的臭毛病,非但有错,且死不悔改!”宁勖冷声道。 郗瑛脑中轰然一声,抬头看向宁勖,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迎着她的视线,一言不发。 是她,郗七娘! 死定了! 郗瑛只想拔腿就跑,蹲着太久,起身太快,双腿发麻颤巍巍,一下朝宁勖扑了过去。 宁勖霎时大怒,真是狗胆包天,见事情败露,居然狗急跳墙,直接对他动手了。 只碍于右腿受伤,宁勖不得已伸出手,接住了郗瑛。 “腿麻了。”郗瑛手臂快被捏碎了,知道宁勖可能误会了她,痛得眼泪汪汪道。 宁勖愣了下,懊恼地道:“站好!” “站不好,要过一会,公子先松开手,将我放在地上就行了。”郗瑛可怜兮兮道。 宁勖看向泥地,地上换下带血的布巾,嫌弃不已,“一个小娘子,成日披头散发,怎地能邋遢到如此地步?” “冷!”郗瑛垂下眼睑,哀哀道:“谁不想装扮得漂漂亮亮,可我不仅没有新衣,连能御寒的衣衫都没一件。头发披散下来,能抵挡一点风寒。” 宁勖慢慢放开郗瑛,让她自己撑着床,讥讽地道:“你与我诉苦有何用,难道都是我的错了?” “也不算没错吧。”郗瑛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下按着自己的腿,“我要是留在平江城,便无需吃这么多苦了。” “你还惦记着行山?”宁勖瞥了眼郗瑛,随口问道。 “谁是行山?哦,行刺史啊。”郗瑛心道当然,行山是君子,是好父母官,长得又好看。 唉,只她现在一身的麻烦,随时会被宁叛军灭九族,活剐,她必须得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行刺史治理平江城,让百姓能过太平日子,百姓都忘不了他。”郗瑛道。 “是我打下了平江城,安排行山到平江城做刺史。”宁勖一字一顿道。 是他打下了平江城,行山才能做平江城刺史,所有功劳都是他的,应当感激之人,是他。 郗瑛暗戳戳骂他小心眼,嘴上却夸张地道:“公子天下第一厉害,百姓以后定会给公子立碑立传,歌颂公子的功德。” “油嘴滑舌。”宁勖骂着郗瑛,神色却缓和了不少,弯腰去收拾地上的脏布巾,不耐烦道:“你腿还不能动?赶紧去将竹筐拿来。” 郗瑛踢了踢腿,顺着宁勖的指点,起身前去墙角拿来了竹筐。 宁勖将布巾扔了进去,道:“拿去让常山烧掉,提壶热水进来。” “常山。”郗瑛扬声便喊,常山很快就跑到了窗棂外。 郗瑛不客气吩咐下去:“公子让你提壶热水进来。” 常山应是,朝灶房跑了去。宁勖怔了下,黑着脸道:“还真是会偷奸耍滑!” “常山提壶热水进来,再拿这个去烧掉,顺手的事情。”郗瑛振振有词道。 “那你呢?你能作甚?”宁勖冷笑,上下打量着她,“你自称只会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凭什么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想不好如何回答,这时常山提了热水进屋,她借机就想溜走,宁勖一声厉喝:“站住!” “你将布巾拿去烧掉,别在赵先生面前多嘴。”宁勖对常山道。 常山目不斜视恭敬应是,拿着竹筐出去了。宁勖看向站在那里的郗瑛,道:“你连倒水都不会?” 郗瑛提起铜壶,将水倒在了墙边架子上的木盆里。想了下,准备将木盆端到宁勖面前。 木盆太重,郗瑛端着不禁晃了下,余光瞄见宁勖已经站起身,松了口气,赶紧将木盆放下了。 宁勖拄着拐杖走过来,手伸到她面前,郗瑛怔怔问道:“公子要我替你洗?” “挽衣袖!”宁勖没好气地道。 郗瑛哦了声,伸手替他挽衣袖,实在忧心自己的生路,烦躁得白眼快翻上了天。 腿瘸了能走路,双手好好的,却不能自己挽衣袖,什么臭毛病! 锦缎的布料,真是光滑柔软啊。不过,宁叛军露出来筋骨分明的手腕,也带着陈旧的伤。 郗瑛莫名心虚,忙别开了头,不敢多看。 宁勖垂眼看着面前的郗瑛,她低着头,笨拙地将他的衣袖往上翻。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子,只与粗布衣领接触处,被磨得泛红。 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娘子,吃不得半点苦。 郗瑛挽好衣袖,规矩无比地道:“公子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宁勖净着手,没搭理郗瑛,只慢条斯理问道:“你先前还没回答我,凭什么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心一横,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顿时泪眼朦胧望着宁勖:“宁哥哥,当然是凭着你啊!”
第19章 痴心就当喂了狗 郗瑛浑然不顾,宁勖杵着拐杖走向床边,她亦步亦趋跟在了身后,一个旋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宁哥哥,是我,我是七娘,郗七娘啊。”郗瑛哀哀切切道。 宁勖垂眸,望着眼前郗瑛殷切的双眸,里面盈着水光,像是早起山峦间的晨露,湿漉漉,搅得人心绪不宁。 诡计多端,疯癫嚣张,为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真是无所不及。 “你不是守望门寡的杨阿先,怎地变成了郗七娘?”宁勖嘴角露出讥讽,别开头不去看她,声音冰冷。 郗瑛伸手去拉宁勖的衣袖,他看向她的手,无声挣脱开了。 “宁哥哥,你要体谅我的为难。宁哥哥恨郗氏,我不怪宁哥哥。”郗瑛落寞地道。 “你可以尽情怪我。”宁勖恼怒至极,从她身边闪过,走到床沿边坐下了。 “我当然怪你!”郗瑛突然拔高声音,激动不已,宁勖神色诧然,难以置信望着她。 “我自幼丧母,不得父亲待见,孤零零在祖宅长大,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祖父母去世,我的亲事有了用处,被带回京城,半道却被抛弃,死活没人管。” 郗瑛努力回想着红福告诉她那些零碎的话,半真半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盈盈欲滴。 “定亲退亲,可是我做的决定?你明知道我做不了主,却将气撒在我的身上。在乱世我为了自保,撒谎编造的身世,你竟然当真了。起初,你没认出我就算了。认出之后,你却对我万般折辱,我如何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告诉你我是郗七娘?” 郗瑛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紧紧抿着唇,脆弱又坚强。 “我那些为你日夜难眠,哭泣到天明的长夜,就当是喂了狗!” 郗瑛冲着宁勖吼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宁勖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窗棂外灰暗的天空。 好似要下雪了。 郗瑛跑到灶房,常山正在帮着杀鱼,见她怒气腾腾进屋,赶紧默默将案板木盆一起挪到后面水井边去了。 红福见郗瑛脸色不好,担忧地道:“阿先,出什么事了?你可是被公子打了?我要来看你,常山拦着不让。” 后院的常山嘀咕道:“那么凶,谁敢打她。” 郗瑛朝后院方向挤了挤眼,示意红福别多说,道:“红福,以后叫我七娘吧。我不是阿先了。” “哦。”红福懵里懵懂点了点头,很快就改了口:“七娘,先前酒酿你没吃几口,饿了吧。我已经蒸了米饭,炖了羊肉萝卜,等鱼汤煮好之后就能吃了。常山不帮我杀鱼,说以后都不能吃鱼了,因为公子不吃鱼,闻不得鱼腥气。常山真是讨厌,他可是吃得比谁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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