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恨恨砍着鱼,砍得案板咚咚响。 主仆两人都凶得很! 红福满不在乎,只当没听见,将小炉捅开,搬了小杌子过来,让郗瑛坐着烤火。 郗瑛必须伤心,坐下来捧着膝盖,安静烤着火。 常山杀好鱼端进屋,再拿了胰子去水井边,仔细洗净手上的鱼腥气,偷瞄了眼郗瑛,一溜烟跑了。 灶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郗瑛朝常山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抚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小声道:“红福,快些煮鱼汤,我饿了。” 红福赶紧忙碌起来,鱼汤煮好之后,羊肉萝卜还没熟,便先舀了碗鱼汤让她喝。 一碗香浓的鱼汤下肚,郗瑛周身暖洋洋,等米饭羊肉萝卜熟了之后,再不客气吃了一大碗。 吃饱后就犯困,郗瑛回屋去睡觉,路过正屋,门口的两个门神护卫不见了。 不过,郗瑛将头扭过去,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回了西屋,踢掉鞋子上了床。 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晚,红福点了灯,将郗瑛唤醒:“七娘,快别多睡了,等下仔细晚上睡不着。” 郗瑛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红福将外衫递给她:“快穿上,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啊。”郗瑛下了床,裹紧衣衫来到窗棂边朝外看去,地上已经蒙上了白白的一层雪。 “真是讨厌,好冷。”郗瑛打了个寒噤,抚摸着肚子,中午吃得多,她一点都不饿。 郗瑛不想出门了,转身又朝床边跑去“红福,我不吃晚饭了,你别管我。” 红福要劝,见郗瑛已经坚决踢掉鞋子上了床,只能由了她,“我去给公子做饭。” 郗瑛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发呆,没一会,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屋中有了动静,郗瑛以为是红福,便没多管,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朝郗瑛扔来,将她兜头罩住,她立刻醒了,尖叫一声,双手乱扯。 触及间,光滑毛绒绒,郗瑛抓到眼前定睛看去。 烛光下,青灰缂丝纹理分明,根根皮毛泛着紫色幽暗的光泽,温暖昂贵。 郗瑛紧抓住紫貂大氅,回头看去,宁勖杵着拐杖立在床前,背着光,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回过神,郗瑛马上背过身去,道:“公子还请出去吧,我落了难,仅余最后一丝尊严,公子何须咄咄逼人,赶着来看笑话?” “大氅还我。”宁勖道。 郗瑛紧拽住紫貂,又艰难松开,忍着心中不舍,举起往后一伸。 宁勖错了错牙,示意门外端着饭菜的红福进屋,“放下,出去。” 红福将饭菜放在木柜上,瞥见宁勖沉下的脸,赶忙退了出去。 空气中散发出青蒜与鱼汤的香气,郗瑛肚子又不争气饿了,她死死忍住,举着大氅不动。 宁勖深吸一口气,几步上前,夺过郗瑛手上的大氅一扔,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转身。 郗瑛倔强地一声不吭,宁勖盯着她睡得莹白透着红意的脸,那股怒意怎地都忍不住,伸手拧住了她的脸:“倒打一耙,还敢跟我发脾气,看我不好生收拾你!” 被戳穿,郗瑛坚决不承认,坚决不抵抗,坚决不功亏一篑,任由宁勖将她拧得龇牙咧嘴。 对着郗瑛那双倔强的双眸,指尖触及间细腻的肌肤,想到初见时她受伤肿胀青青紫紫的面孔,宁勖那股气,莫名就散了。 “起来吃饭!”宁勖松开手,没好气道。 郗瑛坐着不动,凄婉地道:“公子反正要杀了我,千刀万剐,我自己饿死,反倒能少受些罪。” “你吃不吃?”宁勖气极,俯身逼近她,“信不信,我将鱼汤灌你吃进去!” 郗瑛不退不让,很是有骨气道:“不吃!除非,你认错,向我道歉赔罪!” “疯婆子,赔罪道歉,想得美。”宁勖被气笑了,喃喃骂了句,恨恨亲了下郗瑛的唇。 亲完,不待郗瑛的手打过来,宁勖一本正经直起身,转身朝外走去,冷冷道:“我看你是吃撑了,吃不吃,随你!”
第20章 青梅竹马 雪积得不深,只没过脚背。太阳出来了,除背阴处,雪已经开始融化,到处湿哒哒,天气比下雪时还要寒冷。 郗瑛前脚踏出门,后脚没动,果断转身回屋,抓起了紫貂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又大又长,她拉着两边比划了下,在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撕了根旧布条系在腰上,走动间,像是一顶床帐在移动。 常山在灶房帮着红福打水,从井边进来时,乍然抬头看到郗瑛,打了个趔趄,手上的水桶差点都摔了出去。 郗瑛白了他一眼,坦然拉着大氅,坐在了小炉前的凳子上。 红福倒了热水递给郗瑛,她慢吞吞漱口洗脸。常山看了又看大氅,终究没有做声,端着水去伺候宁勖了。 “七娘,仔细弄脏了。”红福见大氅垂在了地上,忙走过来心疼地提起:“好贵呢!这当是公子的大氅吧,若是弄脏了,公子定要生气。公子生气真是可怕,我一声都不敢吭。七娘,我觉着他会杀人,真的杀,你难道不怕他?” 一步退,步步退,宁勖走进西屋,她就赢了。 郗瑛随意掖了掖袍角,道:“红福,再贵的东西,也要有用。比如最最昂贵的锦缎皮裘,若无法换钱,还无法御寒,那就是废物。” 何况,郗瑛冷笑,“一件不合身的旧衫而已。” “这是公子冬日最厚的御寒之物,穗娘子绣了近半个月。”门外,常山默默插嘴道。 郗瑛回转头瞥着常山:“常山,以后你走路时,脚步重一些,莫要偷听别人说话。” 常山讪笑了下,缩着脖子进了灶房:“红福,灶房还缺什么吃食,我等下去采买。” 红福马上看向了郗瑛,“七娘,你想吃甚?” “去何处采买,离得可远?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郗瑛脑子转得飞快,笑吟吟看着常山:“常山擅长吃,你想想想吃什么,我管选最好最新鲜的食材。” 常山脸色大变,双手乱摇接连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不敢劳烦娘子,不敢劳烦娘子。” 没得宁叛军允许,常山肯定不敢带她出门。村子里的农户对他们都远远避开,这些日子,郗瑛除了在小院走动,顶多与红福去后面山上转一圈。 郗瑛翻了个白眼,没再为难常山,“随便看着买吧。” “哦。”红福应了声,鸡鸭鱼肉乱点了一气。 常山重复了遍,帮着红福揉面做炊饼汤。郗瑛转动着眼珠子,拉着大氅的针脚看,煞有介事赞道:“穗娘子的针线活真好。” “穗娘子最心灵手巧了,公子的衣衫鞋袜,都是她亲手做的。”常山答道。 “我怎地没见到穗娘子?”郗瑛问道。 “穗娘子在北地,打仗艰苦危险,赵先生大哥大嫂双亡,就留下穗娘子一根独苗,赵先生又没成亲,将穗娘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哪舍得她跟着来吃苦,等打完仗之后再去接她。” 常山手劲大,几下就揉好了面交给红福,叮嘱道:“公子的那一份,只放菘菜就好,加两只蛋进去,公子要早些养好伤,外面的事情一大堆,公子要快些好起来。” 红福道好,对郗瑛道:“七娘,我给你加三只蛋。” 郗瑛笑着点头,常山惹不起她们,默默走了出去。 “七娘,穗娘子可是公子的青梅竹马?”红福伸长脖子朝门外看,压低声音很是兴奋问道。 “呵呵。”郗瑛只阴恻恻笑了笑。 他有青梅竹马,她有不得已的未婚夫,她依旧占据着道德高地! 吃完早饭,郗瑛想去山上走走,雪化后地上都是泥,她无聊至极,便回去西屋。 东屋那边的门帘半卷,宁勖正杵着拐杖,在屋内缓缓走动。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见郗瑛的装扮,紧皱着眉,很是无语转开了头。 郗瑛余光瞄见,将头扭得更开了,板着脸回了西屋,砰地关上了旧木门,震得土灰刷刷掉。 快到中午时分,红福捧着一个包袱皮走了进屋,笑得牙不见眼:“七娘,有新衣新鞋袜穿了!” 郗瑛正在床上无聊滚来滚去,闻言马上翻坐起身。红福走上前,打开了包袱皮。 包袱皮里装着几件衣衫鞋袜,一件桃红灰鼠里风帽。 红福也有新鞋袜,一件靛蓝厚夹袄,风帽便是郗瑛的了。 虽是绸布的料子,与缂丝紫貂大氅一对比,好比是乡下刚拥有两亩地的土财主与簪缨世家的贵人。 “都是常山在镇上买回来的,说是镇上铺子里最好的料子了。” 红福拿了风帽让郗瑛试可合身:“若小了,我给七娘改一改。常山说让七娘将大氅还给公子,公子穿得单薄,手脚冷得冰凉。” 郗瑛不喜欢桃红色,更舍不得还紫貂大氅。宁勖精壮有力,身体跟团火一样,她都想拿他当暖手炉,他哪会冷。 肯定是因为穗娘子费心做的大氅,他心疼,舍不得被她糟蹋。 “拿去拿去,还给他!”郗瑛将大氅从被褥上一掀,紫貂柔滑,如蛇一样滑落到地上。 红福弯腰去捡,看到门外宁勖站在那里,忙一阵乱拍,抱着紫貂大氅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公子,大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没弄脏,一点都没脏。” 宁勖抬起拐杖,拨开红福的手,“退下!”抬腿走了进屋。 红福忙将大氅放回床上,恭恭敬敬退了出屋。 郗瑛跳下床,趿拉上鞋子往外走去。 他来,她就走! 宁勖抬起拐杖,横在了她身前:“站住。” 郗瑛一声不吭,抬手推开拐杖往外冲。 宁勖左手伸到郗瑛的眼皮底下,掌心横着一支绿得滴水的碧玉钗。 郗瑛眼珠子定在了碧玉钗上,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宁勖。 宁勖面无表情道:“拿去。” 郗瑛犹豫了下,将碧玉钗拿到了手中。碧玉细腻柔滑,握在手中,郗瑛像是握住了一大块金子,考虑着如何开口,缓和下彼此的关系。 宁勖盯了她一眼,道:“这是我替你找回来的,你要如何感谢我?” 郗瑛愣了下,顿时变了脸。 她以为宁勖终于大方了些,谁知,这原本就是她的钗,他物归原主而已! 郗瑛凉凉道:“你拿着我价值连城的钗这么久,既然不想还,何必勉强。” “价值连城,你这脸皮,怎地这般厚,吹牛都能面不改色。” 宁勖嘲讽地笑了,手伸过来要抢回去:“既然你不领情,我就不还了。” 郗瑛被宁勖抓住了手,她无处可逃,只能弯下腰,死死护着钗:“是我的钗,强盗,抢我的钗!” 宁勖从背后将她抱住,去掰她的手。郗瑛毫不客气,张嘴准备咬他。 怀里的她,跟羽毛一样轻盈,却朝气蓬勃,随时如蛮牛朝他撞来,撞得他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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