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行霖实则也是借卫濯一事故意发难平南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平南王不死,顾行霖心中不安。 只是顾行霖没想到,这场讨伐会演变成这样。 平南王手中本该无兵,怎知朝廷大军攻打平南王封地之际,忽有一支异军突起,打得朝廷节节败退。 此军名为“苍狼”,竟是由多年前便死亡的陈洲陈将军所率领! 朝廷的人短短几日便折损了大半。 顾行霖接到消息后,气得将桌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 “好一个陈洲!好一个平南王!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顾行霖没有想到,当天夜里会发生一件更令他震怒的事。 内侍哭丧着脸敲响房门:“陛下,有人劫狱,卫濯被劫走了!” 江辞宁得知卫濯被人救出的消息时,正在用一碗蜜豆牛乳酪。 她连东西都不用了,起身道:“卫濯现在在哪里?可有受伤?” 谢尘安的目光落在她唇角沾染的一点乳白色牛乳上。 他抬手,轻轻替她拭去那点白。 江辞宁后知后觉,脸颊霎时染上薄红。 她忙取出帕子,按压唇角。 谢尘安眼角染了点笑,“你放心,卫濯已由我的人安排至安全的地方。” 江辞宁没有问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毕竟苍狼军已经出手,两国战事正式开始,想必再想和亲朋故友相见,要等战事结束。 谢尘安洞破她的心思,又说:“徐公子身边也有我的人暗中保护,徐公子智谋过人,定能保护自己。” 江辞宁点点头,她沉吟片刻,又道:“洵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谢尘安拉着她坐下,语气温和:“那边尚无消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切莫思虑过多,思虑伤身。” 江辞宁叹了口气:“正逢多事之秋,实在是没办法不多想。” 谢尘安眼眸微动,本要说出口的话打了个转,又被咽下。 最后他对她说:“明日应该有日照金山之景,晚些时候我接你去摘星阁。” 江辞宁愣了下,才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谢尘安傍晚有事,两人并没有一同用晚膳,只说酉时过后会命人来接她。 江辞宁早早用了晚膳,吩咐风荷抱露给她备水。 抱露一边往浴桶里加着晒干的花瓣,一边道:“殿下怎的这么早就要沐浴?” 风荷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她余光瞥见挂在檀木衣架上的鹅黄色鸳鸯戏水肚。兜,不由心中感慨。 一边是欣喜殿下心有所托,一边又惴惴不安。 她再次交代风荷:“今夜殿下要在外面留宿的事情,一定遮掩好了,莫要旁的人察觉。” 抱露点头如捣蒜:“放心!” 沐浴之后,江辞宁刚刚将长发擦拭得半干,谢尘安派来的人便到了。 风荷却不许她走:“外面冷着呢,殿下把头发再烘干些,省得出去着了凉。” 于是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江辞宁来到摘星阁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如墨了。 今夜无雪,天际挂着稀疏的星,空气里尽是独属于冬夜的清冽。 江辞宁站着摘星阁前,看着被宫灯映亮的铜环,竟有些不敢踏进去。 宫人轻声说:“奴婢便送殿下到这里。” 江辞宁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门。 楼梯早已被人打扫得光可鉴人,江辞宁扶着红松木阑干,慢悠悠往上爬。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往上一层,她便觉得空气中他的味道浓郁了一分。 药味的清苦淡了,更多是松木般沉寂旷远的香。 江辞宁手中挑着宫灯,裙摆长长,逶迤在身后。 她蓦然想起那一晚,她抱着酒敲开他的门,那双黑沉如墨的眼,和那柄挑起她下巴的戒尺。 马上就要到顶层了。 昏黄温软的光倾泻而下,照亮前方的阶梯。 江辞宁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胸膛起伏,鼻尖上缀着一层晶莹的细汗,仰头看着最后几梯。 忽然有人出现在尽头。 光线被那道颀长的身影分割,他身如青松,玉管高束,犹如立在云霄之巅的谪仙。 他声音清冷:“殿下为何不上来。” 江辞宁喉头发干,正要回话,对方忽然一步步朝她走来。 江辞宁手中的宫灯映亮他的脸。 他的眸色过于幽暗,似是要将灯火都尽数侵吞。 谢尘安微微一笑,伸出手:“殿下,上来吧。” 江辞宁握住他的手。 他掌心炙热,而她掌心湿寒,江辞宁轻轻一颤,在提步的那一刻,险些跌倒。 谢尘安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护住:“殿下,小心。” 两人十指相扣,一步步走到顶楼。 在看清顶楼布局的时候,江辞宁僵住。 面前多了一副巨大的屏风。 屏风之上,一个少女提裙奔跑在细雪纷纷中,青瓦红墙之下,男子含笑朝着她伸出手。 这幅画,画的是他们二人。 江辞宁走上前,指尖轻轻从屏风上划过。 她回头看谢尘安:“这幅画,是谢先生画的吗?” 谢尘安唇角含着浅浅的笑。 江辞宁喃喃:“是这个场景……” 她旋即一笑。 她明白了,就在那一晚,他们心意相通。 江辞宁微笑:“谢先生,我很喜欢这幅画。” 灯火幽暗,他们紧挨的身影映在屏风之上。 屋中浮动着淡淡的香,分明极淡,又如雪中寒梅,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江辞宁忽然有几分紧张。 但她还是缓缓伸手,轻轻拽了下谢尘安的衣袖。 谢尘安垂眸看她。 江辞宁轻声说:“谢先生,头低一些。” 谢尘安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从善如流俯下身来。 江辞宁抓着他的衣袖,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少女的唇如同蹁跹的蝶,悄然落下,又很快离开。 青年身形僵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江辞宁眸子里浮现一层浅浅的水光,似是潋滟的湖。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别开脸想要绕到屏风之后。 哪知刚刚走出去一步,便被谢尘安抓住手臂。 他用了些力,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江辞宁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背脊抵上冰凉屏风。 谢尘安长睫半敛,清寒如雪的眼眸此时黑沉一片,隐隐可见深处掩藏的幽暗情绪。 他忽然伸手,笼住江辞宁纤细的脖颈,倾身吻了下来。 他的唇是凉的,带着雪意的清冽,轻轻辗转。 浅尝辄止仿佛不够,他无师自通,撬开她的贝齿,直直侵入…… 江辞宁不知是何时倒在他怀中的。 发钗掉了一根,青丝交缠,屏风都错了位。 江辞宁眼神迷离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攀上他的腰带。 谢尘安神色微凝,旋即捉住她的指尖。 青年手心滚烫,灼得她指尖都颤了一下。 江辞宁红唇阖动:“谢先生……” 嗓音沙哑,尾调带着破碎的吟哦。 一开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怀中之人粉面桃腮,似是枝头邀人采撷的花。 谢尘安竭力控制,才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澜:“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辞宁轻轻咬了下红唇,声如蚊蚋:“……知道。” 谢尘安竭力维持的平静霎时溃不成军。 他呼吸乱了几分,一点点掰开江辞宁攀住她腰带的手。 江辞宁眼眸中先是不解,而后又是难堪,她挣扎片刻,想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谢尘安却用了些力气拉住她,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他声音喑哑:“殿下,再等等。” 他将鼻尖贴在她的掌心,像是在顶礼膜拜。 “等嫁给我。” 掌心酥麻。 谢尘安停顿片刻,缓缓直起头。 他的眉眼尤然带着清冷之色,只是眼尾泛着浅浅一层薄红,像是醉了酒。 谢尘安看着她的眼睛:“殿下,待我从大齐归来。” 他没有说完,但江辞宁明白他要说什么。 她弯着眼笑:“好。” 谢尘安似乎在轻声叹息。 他牵着江辞宁的手,往屏风后带。 屏风后也做了新的布置。 原先只有一张靠在墙角的软榻,此时却变成了两张,中间放着围屏,可以将围屏拉开相隔。 江辞宁此时才明白一开始便是自己……会错了意。 贴肤的是一件从未穿过的小衣,江辞宁此时霎时觉得不自在起来,脸颊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热意此时又再度涌起。 谢尘安注意到她脚下的迟疑,回头问:“怎么了?” 江辞宁忙跟上他:“没什么……” 谢尘安的目光落在软榻上,旋即又移到她带着香的青丝上。 她向来是守时的,可今日却晚到了小半个时辰。 谢尘安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眼眸微动,不动声色握紧了她的手。 是他不好,叫她误解了。 屋内布局经过调整之后,可以直接坐在最外围的罗汉床上赏雪观月。 茶水已经沸腾,条案上放着江辞宁爱吃的糕点。 为了缓冲方才的尴尬,江辞宁捻起一块芙蓉绿豆糕,小口咀嚼着,谢尘安不说话,她便一直佯装吃糕点。 这点心做得小巧可爱,可也禁不住江辞宁一直拿,很快便空了一盘。 江辞宁再度伸手的时候,谢尘安忽然递来一杯茶:“用多了不好克化。” 江辞宁一愣,才发现自己方才竟不知不觉用完了一整盘糕点! 她大为窘迫,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不料不小心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一只手带着温柔的力度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江辞宁好不容易平复,听到他含着笑意说:“谢某并非洪水猛兽,殿下怎么这般怕?” 江辞宁咳得更厉害了。 她生怕被他看穿自己方才的心思,只能边咳边说:“晚膳用得早,有些饿了而已。” 谢尘安但笑不语,只是默默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雪转眼又落了下来。 他们此时身在高处,一仰头,便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从漆黑天幕落下,再无其余遮挡。 江辞宁率先起身冲到阑干边,伸手接雪:“谢先生,下雪了。” 谢尘安在此处看过很多次雪。 曾经这里给他的记忆,是高处不胜寒,是年少时的自己在亘古寒夜中站了一宿又一宿。 可如今,一切竟恍若隔世。 他走上前,温柔拂去她发上的雪花,轻声说:“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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