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宁望着他,鼻头发酸:“兄长放心,待到日后尘埃落定,我亲自去向嫂嫂解释赔罪。” 徐步凌立刻闹了个红脸:“什么嫂嫂,影子都还没见着呢!” 兄妹两人短暂密谈之后,徐步凌便要匆匆离开。 怎知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两人便与对面的谢尘安碰了个正着。 此处房屋围水而建,两边只隔着一泓浅水,此时倒映着漫天星辰月色,若不是气氛太过尴尬,倒不失为一副美景。 徐步凌率先挺身而出,横眉道:“倒是凑巧,我有急事前来找小宁,恰好撞见谢先生,时值深夜,谢先生为何还不就寝?” 谢尘安微微一笑:“一时换了就寝环境,辗转难眠,故而出来赏月。” 谢尘安如此回话,倒让徐步凌不知如何接话。 江辞宁越过浅水,恰恰与谢尘安对视。 对方眼瞳漆黑一团,像是永无星辰的暗夜。 她挪开视线,面带笑意对徐步凌道:“今日一波三折,兄长快些回去歇息吧。” 徐步凌点头,对谢尘安略一抱拳,便要回房。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拉开了房门。 江辞宁对上那张鎏金面具,下意识想往后躲,却又生生止住脚步。 萧翊拎着一个酒壶,见几人围在门外,讶异道:“诸位这是做什么?” 谢尘安见他拎着酒,笑道:“公子怎么这个时候喝酒?” 萧翊看了一眼酒壶,道:“借酒助眠。” 江辞宁长睫微阖。 梦中他便也是如此,时常带着清浅的酒意回到殿中。 只是燕帝克制,从不喝醉。 有一次他见她蹙眉,主动解释道:“休息不好的时候,饮一口酒便好。” “你既然不喜欢,此后朕不喝便是。” 燕帝虽然日日宿在她的寝殿中,却从不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举动,于是日子久了,她胆子便也大了些:“陛下可以歇在其他人宫中。” 梦中燕帝没有说话。 只是那天晚上命人撤了隔在他们床榻之间的屏风。 她虽然已经成为他的妃子,那么长时日以来,却始终与他隔着屏风而眠。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同榻。 初时她紧张难以入眠,到后来实在是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发现自己竟躺在他的怀中。 她羞得几乎滚下榻来,对方却好整以暇撑着手望着她:“不知公主原是这般怕冷。” “诸位既然都没有睡,不如一起饮酒赏月?” 萧翊开口说话,打断了江辞宁的思绪。 梦中之人与眼前之人重叠在一起,她心口狂跳,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 怎知谢尘安更快一步:“月色尚好,岂可辜负。” 他抬眸看向江辞宁:“殿下说是与不是?” 江辞宁正要找理由推辞,萧翊的声音忽然冷不丁响起:“殿下有些怕我。” 江辞宁的头皮霎时炸开。 他话里含着三分笑意:“难道是因为我脸上的这张面具?还望殿下见谅,范某并非是不尊重公主,而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江辞宁明白,从一打照面开始,她的表现就有些异常了。 此时对方话里带着试探,她焉能露怯,于是大大方方说:“范公子误会了,既然公子开口相邀,岂有不应之理。” 半刻钟之后,几人围坐在一张小几前。 月色朦胧,湖面涟漪四起,风都是安静的。 谢尘安缓缓斟了一杯酒递到江辞宁面前:“此乃果酿,并不醉人,有伤也不影响。” 江辞宁接过酒来,浅浅饮了一口,“味道清甜,好喝。” 谢尘安又斟了一杯递给徐步凌,对方黑着脸接过,一饮而尽道:“谢先生有何事要聊?” 谢尘安慢悠悠放下酒壶,“我是来劝说公子留在谷中,跟着陈将军的。” 徐步凌闻言挑眉,旋即道:“此事倒是不用先生劝说,陈将军曾是我姑父的副将,又有任用我的意思,我原本就想从军,倒不如跟着他!” 谢尘安唇角带笑:“那徐公子的弟兄们呢。” 徐步凌一愣,随之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弟兄们也一并留在此处?” 谢尘安眼睫微垂,玉指在酒盏边缘缓缓摩挲:“秘地练兵,被外人发现……” “徐公子便没想过会是什么后果么。” 徐步凌的表情霎时一变。 江辞宁沉默片刻,开口道:“兄长,先前是我顾虑不周了。” 她叹了口气:“谢先生说的的确有理,若是有可能,你尽量劝说他们随你一起留在谷中。” “此事以因我而起,待我回宫之后,会给大家各自作补偿。” 徐步凌点头:“小宁,你放心,我这些弟兄原本就打算同我一起入伍,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也算是一桩机缘,我会去劝说他们。” 听二人说完,谢尘安似笑非笑道:“两位就不担心谷中军队……乃是乱臣贼子?” 徐步凌眉心一跳,正要开口,便听江辞宁说:“我虽深居宫中,却并非不懂政事。” “谢先生乃御前重臣,都放心与谷中来往,那我兄长跟随陈将军又有何不妥?” 一直在旁边默默饮酒的萧翊忽然抬头看向江辞宁。 江辞宁心中一惊,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她光顾着逞一时之快,却忘了这位。 谢尘安将江辞宁的反应收之于眼底,眸色暗了暗。 谢尘安将疑问压回心底,笑道:“既然殿下这般说,徐公子便跟着陈将军好好干一番事业吧。” 江辞宁饮了两杯之后,推脱身体不适,先行回了屋。 徐步凌也很快离开。 萧翊为谢尘安斟酒,终于问了出来:“兄长叫我几番试探,到底是为何?” 谢尘安举杯,一饮而尽。 “你说你此前从未见过江辞宁,但我观却不然。” 萧翊苦笑道:“我也发现这位公主对我有回避之意,但我此前的确不认识她。” 他思索片刻:“莫不是江姑娘把我错认成了他人?” “错认?”谢尘安笑了一声:“除非是错认了你脸上这张面具。” 他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萧翊已是冷汗涔涔。 “兄长,这张面具乃是为你特别定制的,除了宫中几人,无人见过。” 谢尘安握着酒盏,面无表情道:“此事烂在心里。” 萧翊心头一凛,旋即道:“是,兄长。” 只是萧翊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这位公主自幼长在大齐深宫之中,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大燕的秘辛之事的? 兄长独身行走于大齐,本就是万分谨慎的性子,原是不会容忍任何变数出现的。 唯独在这位公主身上…… 他蹙了蹙眉。
第32章 看清 第二日一早,江辞宁单独去面见了陈洲。 陈洲负手立在窗边,俨然已经等候多时。 “陈叔。”江辞宁给他行礼。 陈洲回过身来,开门见山道:“小宁,关于你爹爹真正的死因,以及我为何会在此处,陈叔都一一说与你听。” 两人长谈一番,陈叔所述倒是与她此前得知的消息别无二般。 那便是说,爹爹的死……当真与齐帝脱不开关系。 她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情绪,只是垂着眼,眼圈微微泛红。 陈洲将她的表情收之于眼底,心下也是微微一叹。 他死里逃生,这些年形同鼠辈东躲西藏,自是多了几分常人难及的谨慎。 小宁虽是将军的孩子,可毕竟养在皇室已经十年,他……不得不防备。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因着这般缘由,他心中愧疚更甚。 陈洲叹了一口气:“当初你爹爹走得急,陈叔无能,为了避免齐帝怀疑,不敢动你爹爹。” “你爹爹去时,身上只着单衣,一应配饰都遗落了,唯有这块玉佩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小巧玲珑,形如半月的玉佩。 江辞宁看着这块自己幼时时常放在手心把玩的玉佩,霎时红了眼。 “今日陈叔便将这块玉佩交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江辞宁接过玉佩:“辞宁还要谢过陈叔,保留了爹爹的旧物这么多年。” 陈洲摇头:“小宁,陈叔这些年隐姓埋名,不敢出头露面,还勿怪陈叔没有早些联系你。” “陈叔千万别这么说。”她眼圈微微泛红:“这些年陈叔也辛苦了,爹爹若是知道陈叔能平平安安,想必也能含笑九泉。” 陈洲亦是动容,他被过身子摸了一把泪,郑重道:“你是将军唯一的血脉,将来无论如何,陈叔都希望你平安顺遂。” “陈叔在此向你许诺,只要你持此玉令,将来无论任何情况,都能号令我手下精锐百人。” 江辞宁一愣,便要推拒:“陈叔……” 陈洲却堵住她的话:“小宁,你是陈叔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些年没能照拂你一二,原已惭愧不过,今日你若是不答应陈叔,便是生分了。” “我手下许多人原本就是你爹爹的部下,都是自家人,他们必定会对你忠心耿耿。”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时局动荡,这是陈叔赠你的一把护身利剑。” 江辞宁望着他的眼睛,片刻之后,她终是点了点头:“辞宁……谢过陈叔。” 半个时辰之后,陈洲亲自送江辞宁出了屋。 陈星楚听命候在门外,见江辞宁双眼通红,俨然是哭过,手指微微动了动。 片刻后,他递出一块帕子给她。 江辞宁愣了下,接过帕子:“谢谢陈公子。” 陈洲失笑道:“小时候都叫哥哥的。” 陈星楚头皮发麻,连忙阻止:“都大了,还什么哥哥妹妹的叫。” 江辞宁微微一笑。 陈洲叹了口气:“如今情形,陈叔也不好多留你,你若是在此处呆的时日过长,难免惹人怀疑,小宁只能自己在宫中多多保重。” 他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道:“总有再见之日。” 江辞宁望着他:“陈叔亦要多多保重。” 陈洲点头:“星楚,送小宁出谷。” 两人行至关口前,忽然有人唤住江辞宁:“江姑娘。” 江辞宁回头,却是萧翊。 她霎时浑身绷紧,“范公子?” 萧翊负手而立,冲她颔首。 他旋即对陈星楚道:“陈公子,我能和江姑娘说两句话么。” 陈星楚看了萧翊一眼,退居一旁。 江辞宁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立在原地。 萧翊微微一笑:“听闻姑娘与谢先生在宫中乃是师生。” 江辞宁心中狐疑,但面上并不显露,只道:“是,谢先生乃太子太师,兼授诸位公主与贵女的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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