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怕说了你会生气,念念,我演给你看。我梦到的,是我们的曾经。” 念兮此刻已经脱力。 方才的扭打推搡,以及那个毁天灭地般的吻,叫她无力地靠在车壁上,像条脱水的鱼。 身体被他抱着,他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念兮很烦躁,很矛盾,很想打人。 却不想说话。 言语太苍白,不足以形容裴俭的无耻。 四周静悄悄的,再听不到小贩路人的声响,甚至是车马在青石板上的辚辚声。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念兮懒得掀开帘子去看。 太混乱了。 一切都是他的预谋。 她痛恨掌握一切的那个人。 他想要忽视就忽视,想要挽留就挽留。 她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你混账!” 裴俭面不改色,听着她有些激烈的心跳,闭上眼睛,心里忽然踏实起来。 像是找回了自己的一部分。 带着失而复得的满足。 “你自私凉薄,无情无义,一手遮天,你无耻!” “你说得没错。” 裴俭牢牢箍住她纤细的腰身,“是我的错,我一心追求名利,却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我们,其实就是为了我自己。我实在自私,我连我自己都丢了。念兮,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离不开你,舍下你,便是舍下我自己……”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双目发红,“可是怎么办?我没法忍受你的眼里再没有我,我没有办法克制内心的那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念兮,我是你的,求你,别对我这样狠心……” “别离开我。” 他的鼻梁高耸睫毛浓长,脸上还有方才激烈推搡时被她抓破的伤。 念兮再也发不起狠,像是受尽委屈的孩童,无声哭了起来。
第223章 男人不能要脸 念兮知道,自己心软了。 哪怕她将裴俭赶下车,哪怕她对他的乞求冷漠相对,但她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或许她连裴俭也没有骗过。 她十七岁嫁给他,她认识他十三年,她的大半生,都在与这个男人纠缠。 感情若是有一个阀门便好了,在想要关闭的时候,拧紧它,不给彼此留有一丝余地。 念兮方才哭了一场。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哭什么?哭她这些年的委屈,还是他们之间回不去的感情。 她问裴俭,“你永远都不会输,只要是你想的,你都能得到。你成功了。很得意吗?” 当初她离开的有多决绝,现在就有多狼狈。 “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还是不要我。从你放弃我的那一刻,我就输了。” 话到此处,裴俭沉默几息,眼眶发红,又重新贴在她的胸口,“心上有了伤,再怎么做都有裂痕是不是?我弄碎了你爱我的那颗心,还有你最喜欢的裴俭。我成功不了。” 裴俭自嘲一笑,“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迷失在权利的膨胀中,浸透了傲慢与自负,他亲手毁了他们的家。 所以当她攒足了失望,才想要远离他。 念兮此刻的眼泪,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据。 从前她所有的感受和悲伤,如今已经一道一道地加诸在他的身上。 他一败涂地。 这里没有什么权势滔天的裴相,只有一个卑微的,后悔的,乞求妻子谅解回头的裴俭。 念兮偏过头,眼里又有泪光滑过。 “念兮,碰上你我永远赢不了,”裴俭的心很痛,难受得几乎不能自持,浑身都是散不开的悲伤,“你以为我能掌握一切,其实错了,我什么都做不成。”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最喜欢的,最爱的,都只有一个念兮。 世间万物,他唯一不能割舍的,永远都是那个会冲他明媚微笑的,给他一个家的念兮。 而当她转身离开时,他也不再是他。 一场感情走到最后,没有人会是赢家。 念兮回去时,眼睛肿了,头发有些凌乱,最主要的,是嘴唇也有些红。 她不像裴俭,顶着一头一脸的伤,也能泰然自若地下车。 她要脸。 可一来时间晚了,这会儿回沛山别业已然来不及,更重要的是,她若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 果然,等她回去才换了衣服,李氏便已等在屋中。 做娘的,就没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 李氏问念兮,“他……欺负你了?” 念兮摇摇头,实话实说,“他不想和离。” 李氏此刻便是有千头万绪,也要先听念兮的看法,她抚着女儿消薄的背,“你啊,打小便是个主意正的。认准的事情,凭着旁人磨破嘴皮,总是不肯改变心意。” “娘从前觉得这样不好,过刚易折,女子还是婉约的好。不过现在想来,其实也没什么。人就活这一辈子,就该怎么高兴怎么来。” 念兮听出了阿娘话里的意思。 或许在外人看来,裴俭能低声下气地求和,她便该顺着台阶下去。 和离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可做母亲的,是不管这些的,只要女儿过得好。 “他来求我,我心软了。” “其实我心里没有真正放下他。” 看着裴俭伤心的模样,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连着她的痛一起。 念兮将头轻轻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声道,“可我不想回去。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挣脱出来,我好怕再次陷入死水一般的泥沼。我曾经全身心地信赖他,现在我做不到。” 发生的事情不能当没有发生过。 年轻的时候,她热烈而无畏,如今她胆子好小,不敢叫自己再受伤。 “可是这样好自私。哥哥的前程,两个侄儿的将来,还有嫂嫂若是再生下女儿来,咱们家的名声呢?” 就像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和离,也不单单是她与裴俭两个人的事。 裴俭能一句话吓退永安侯,可见他如今势大。 念兮不能不多思。 “想那些作甚?” 李氏却轻笑一声,拍拍女儿的肩,“你哥哥是男人,他若是连家里的女人都护不住,尽早不用在朝堂混了,早些致仕,咱们一家回金陵去。” “说起来,咱们离开金陵也很多年了。那时候一心一意叫你父亲上进,只想着回京,到头来人老了,倒是想念起金陵的温山软水来。你若是还要走,把阿娘也带上,咱们一起回去看看。” 念兮怔愣一刻,眼泪顺着流进发丝,渗进阿娘肩头的衣裳,她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心里头的迷茫反倒散了。 …… 裴俭顶着一头一脸的伤回了相府。 他也不是故意给念兮丢人,但是又忍不住想叫旁人知道,他与念兮的和离不作数,他们还是夫妻。 看吧,家里的凶悍媳妇将他的脸都抓花了。 可叫人遗憾的是,没有人问他。 所有人都在回避。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连看一眼都不敢,遑论与他对视。 连李管家都不敢问。 裴俭照着铜镜给自己上药。 心里想着秦朗这人虽然话是碎了些,其实还挺有用。 男人有的时候是真不能要脸。 他明显感觉到了念兮的松动。 当然那些梦也不是借口,这几日,只要睡下,他总能梦到从前的事。 正在心里筹谋着如何再接再厉,古三这时候进来。 “可查到什么?” 裴俭问。 其实这几日下来,裴俭已经放松不少。他仔细观察了几日,周围并无异常。就连那种不受控的奇怪感觉也越来越少,或许这只是他心里作祟,他接受不了念兮的离开。 古三俯身道,“属下细细排查过,大人身边并无异常。” 不出所料。 裴俭应了一声,“下去吧。” 古三却没有动,“大人身边没事,不过夫人……” 裴俭这时才抬头,一双黑眸冷厉,“夫人怎么了?”
第224章 他重新低下头,替她将绣鞋穿上 周言礼来了温府。 这些年,他一向与温清珩交往不错。 也时常来看李氏。 这一回,李氏也当与往常一样,谁知他开口却问念兮。 他已听说了昨日的事,关于裴俭和念兮,他怕自己又迟了,原还想着徐徐图之,如今却有些慌了手脚。 “姐姐要去金陵?” 见到念兮,周言礼笑问,“既要回去,怎么不与我说?” 那里才是属于念兮和言礼的地方,埋藏着他们的过去。 北方的风太冷了。 其实他也想要回去,同念兮一起回去。 念兮笑道,“只是闲来无事,趁着秋高气爽出去走走罢了,还会回来的。” 周言礼一顿,脸上仍旧挂着泰然自若的神情,“我也好多年未家了。不若我与姐姐同去?” “你是朝廷命官,官不要了?” 念兮本意只是打趣,谁知周言礼却当了真,淡淡一笑,“做官不做官的,倒是没有陪姐姐回去重要。” 这回轮到念兮顿住。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周言礼不再是往日红衣权臣的模样,穿一身挺拔清爽的素色锦袍,一如当年,清瘦而干净。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当真说出口的那一刻,念兮心中仍旧一阵难过。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周言礼看着那双清润的双眸,在她开口之前,低头一笑。 其实他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总是被忽视,总是在遗憾。 周言礼心口钝痛。 他问道:“连陪念兮去一趟金陵,都不可以吗?” 那时候他胆怯,犹豫,没有向她表明心意,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所以这一辈子,他都不配得到幸福了吗? 念兮轻轻摇头,“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比陪伴我更重要。” 不是不可以,而是值不值得。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就像是又看到那个躲在假山后偷偷哭泣的男孩,轻声叹,“一颗糖再甜,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淡了。言礼,不要困在过去。” 在念兮的印象中,周言礼总是沉默又细腻的弟弟,有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他会细心的打理好一切,乖巧得仿佛没有脾气。 他们是最要好的玩伴,因为无论什么事,他总是会顺着她。 “若是那时我告诉你我的心思,”周言礼沉默良久,问道,“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你是不是不会嫁给裴俭? 念兮不知道。 言礼的爱漫长而沉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在默默坚守。 可他们会幸福吗?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她并没有经营好自己的人生。 婚姻是一段需要两个人共同维系的关系,缺一不可,很多时候,她做得并不好。 念兮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人生若是重来,或许会有许多种可能,只是哪一种,都不适合现在的周言礼。 “放下吧。” 周言礼习惯地安抚一笑,他总是不忍拒绝她,可这一回,无论如何,那个“好”字却如鲠在喉,如何也说不出。 “我知道了。” …… 古三查到的事,叫裴俭心惊。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宛歆在背地里搞了那么多小动作。 他与念兮之间,从很早的时候,便埋下误会。 经年之后,越积越深。 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些假以乱真的物事,所有的情思缱绻,许宛歆伪造了一个虚伪的世界,只为叫念兮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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