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竟是最大的帮凶。 他的忙碌、漠视,加剧了他们夫妻之间的误会,而在许宛歆死了丈夫后,他更是将那个孩子带到念兮面前! 做他们的嫡子! 他简直眼盲心瞎至极。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般自大愚蠢之人? 自以为尽在掌握,却原来早已危如累卵。 许宛歆曾与靖王勾结,欲图毒害念兮。 若非靖王提前事败,后果不堪设想! 是他将许宛歆接到家中来的…… 裴俭只觉得心口痉挛似的痛,急火攻心,一口血喷涌而出,人直直往后倒去。 …… 既是要去金陵,李氏免不了要去拜访街坊邻居,昔日好友。 念兮陪着她这几日都在采买。 但凡是金陵那边没吃用过的,易储存的,她们总免不了买一车回去。 这日李氏拉着她往珍宝阁去。 念兮斜睨着母亲,“怎么李夫人这般豪爽,连首饰头面都要带回去送人吗?” 李氏笑啐她,“出门总得添些首饰新衣。那殿上的佛祖都要镀金身呢,何况咱们凡人?” 这倒是真的。 念兮便是在沛山别业不见人时,每日都有好好梳妆。 戴成套的首饰,搭同色的衣裙。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每日仪容得体,不单是悦旁人,更是悦自己。 念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裴俭。 “怎么在这儿?” 彼时念兮母女正被侍女领着往二楼的厢房去。 在楼梯的拐角处,冷不丁听到声音,她抬头去看,竟然是他。 他穿着一身青色素袍,头戴玉冠,挺拔萧肃,低头看她时,如玉山倾倒,更显容颜清俊。 裴俭很少穿这样淡色的衣服,他的服饰,总以玄黑居多。 身后也没见到常年跟在他左右的侍卫。 “过来看首饰。” 裴俭这时候已经看到李氏,他犹豫片刻,还是叫了夫人。 李氏往他手里的盒子上扫过,应了一声。 裴俭有一瞬间的难为情。 这里是他送给念兮的耳珰。 那日在马车上,念兮戴了一副白玉耳坠,摇摇晃晃的如同燃在人心底的火,他一直记得。 今日走到珍宝阁门口,他叫马车停下,独自往里去挑了一副白玉耳珰。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副耳珰能不能送出去。 那日听了古三的话,裴俭心里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他有些逃避,为自己的无能与自大羞愧,甚至不知该怎样面对念兮。 过去种种,他做错了太多。 拐角狭窄,李氏绕过裴俭往前行了两步,念兮欲要跟上。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 裴俭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半人高梨花木匣子被人撞倒,从二楼掉下,那方向正正朝念兮头上砸来。 这要是被砸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时之间他目眦欲裂,在念兮茫然惊慌的目光中,抢步上前,电光火石间,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 裴俭的大手紧紧护着她的后脑,半抱半拖的,带着她往下走。 他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念兮之前。 许是习武之人天生敏捷,梨花木的匣子砸下来,将地板砸了个坑,索性人逃过一劫。 念兮睁开眼睛时,已经被裴俭护着,站在楼下。 李氏从楼上匆忙下来,顾不得追究,先拉过念兮的手上下打量。 “阿娘,我没事。” 念兮下意识地寻找裴俭。 逃过一劫,经历最初的心慌后,人已经冷静下来。 其实方才裴俭站的位置,梨花木落下来砸不到他。 想要救她,他也可以一把扯过她,拉远。 偏偏,他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抢上前来,护在她身上。 他不知道危险吗? 难道一向足智多谋的裴相,他想不到吗? 念兮抬头去看。 裴俭弯腰,在楼梯上捡起了她的绣鞋。 应是方才忙乱时跑掉了一只。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然后,她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弯腰蹲在她的脚边,仰头看她。 他没有说话,那双点漆的眸子却又蕴着千言万语。 看了她一眼,他重新低下头,替她将绣鞋穿上。
第225章 失去自己才最可怕 珍宝阁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 意味着往来之人也最多。 于是裴相捡鞋这一幕,几乎没等念兮离开,便已经传开。 究竟是何方女子,能叫素来寡言深沉的裴相心甘情愿折腰? 这几年念兮虽然深居简出,但也不是完全避世,再加上李氏还在一旁嘘寒问暖,她的身份,已被不少人堪破。 怎么与传闻不太一样? 温娘子也不像是被休弃的样子,反倒是裴相有些上杆子讨好? 这是可以说的吗? 妇人们的窃窃私语,裴俭是不管的。 他耐心地替念兮穿好绣鞋,问,“还想继续逛吗?” 周围满是两眼放光的人群,上回去了嫂嫂府上的筵席,念兮已经知道这些妇人有多爱说闲话,再呆下去,也不过是多些谈资罢了。 她摇摇头,“算了。” 此时铺子掌柜正满心惶恐地在一旁赔笑,侍卫们听到响动跑了进来,将整个珍宝阁围住。 裴俭先将念兮母女送上马车,这才转身吩咐,“仔细盘查,尤其是二楼的人,不论是小厮女使,或是客人,都要一一过问清楚。” 他有些杯弓蛇影。 在知道许宛歆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后,他怕今日这事,并不只是意外。 关于念兮,他承担不起任何一点损失。 侍卫们依令行事。 今日铺子里,不乏达官显贵,事情闹得有些大,坊市中纷纷传言裴相一怒为红颜,便是连宫里的陛下,都听闻一二。 他们君臣多年,相处中很是随意,打趣道,“朕原先要赐下美人与你,你总是推拒,今日才知裴相情深。” 裴俭脸上的伤还未好,顶着萧恒戏谑的目光,他泰然自若道,“情深也不顶用,还不是惹恼了她,要与我和离。” 萧恒大笑出声,“素来全才的裴时章,竟也有为难的时候,不若朕允你几日假,好好追妻如何?” 他本意只为调侃,谁知裴俭倒是当真,躬身一礼道,“陛下圣明。” 萧恒笑容一顿,拿起玉盏喝了口茶,话已默默转了弯,“等黄河水患告一段落,且再说不迟。” 裴俭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话锋一转,“陛下,臣最近查到靖王余孽,仍在朝中有残余势力。” 萧恒一惊,也收敛脸上笑意,既惊且怒,“是谁?” 想当初靖王豢养死士,逼宫谋反,若非裴俭多智,今日这皇位,且说不好是谁坐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对于心腹大患,再仁善的人,都会信奉赶尽杀绝这一途。 裴俭冷静道,“兵部尚书许修远。” 裴俭做事,素来稳中又稳,他能这般斩钉截铁地说出许修远,一定不会无的放矢。 帝王一怒,虽不至浮尸千里,至少这把火是结结实实烧到许氏的门楣。 “彻查此事。一经查实,抄家灭族。” 许宛歆能与靖王勾结,不管这背后有无许尚书示意,一脉同根,许氏一族总是脱不了干系。 靖王已除,对付一个臣子,实在是易如反掌。 而许氏也的确算不上清白。 许修远为人精明,打的是两手算盘,面上忠于陛下,可许宛歆背地里,也是经他默许,做了不少勾当。 就连许宛歆那患了痨病的夫君,本也还有些年头好活。 偏偏遇上许氏毒妇,惨遭毒害。 事后许宛歆以寡妇之身,进入相府。先帝殡天那夜,裴俭于宫中理事,她意图毒杀念兮,却因府内森严的规矩故未能成行。 裴俭早已查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只要想到有一丝的可能性,他的愚蠢会害了念兮性命,心中便悔恨难当。而这份怒意,理所当然的该由许宛歆承受。 不出几日,许氏一族下狱。 男丁抄斩,女子没入贱籍。 许宛歆于狱中乞求见他一面,说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裴俭并未理会。 因为母亲的关系,他对于这个女人,多了一分照拂。 也就是因为这一分照拂,才叫她生出那些无谓的妄想,才叫念兮受尽了委屈。 至于许宛歆口中“重要的事”,他根本不用听。 不管是这女人的借口,或是真有其事。 犯过一次的错,他不会叫自己再犯第二次,不论何种端倪,他都会消灭于萌芽中。 而许宛歆,她自有她后半生的去处。 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 …… 念兮与李氏坐车往渡口去。 京中关于她与裴俭的流言多了好些。 听嫂嫂说,从前也有不少关于她的闲话。她问是什么,嫂嫂含糊不肯多说,只囫囵说是些不大好的评价。 念兮隐隐约约也猜到一些,大约是她与裴相不堪为配之类。 不过最近却刮起一阵邪风,也不知道从何处起,总之中心思想是她与裴俭鹣鲽情深,情爱不疑。 至于裴相夫人为何和离? 那是因为裴相眼盲心瞎,惹得夫人伤心,才惨被抛弃。 不要问酒肆茶寮为何连“眼盲心瞎”这等话都敢乱传,反正人人都是这么说,温夫人贤惠温厚,持家有理,一切过错,全在裴相一人。 总之,有裴俭背书,念兮就是完美无缺,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清白无辜得很。 恰逢许氏一族没有任何征兆,大厦崩塌于一瞬,京中有那会看风向的,为讨丞相欢心,已经开始烧起热灶,往温府递帖子寻门路拉关系。 好在温府的人见惯了风浪,宠辱不惊,倒也不以为意。 念兮如今跳出从前的情绪怪圈,那些伤心、委屈的情绪已渐渐释怀,她承认自己心里仍对裴俭有情。 他提着绣鞋走向她时,念兮能感觉到心是活的。 感情总比想象中长久。 但她同样不想再做相府里被娇养的金丝雀,飞不出笼子,挣不开四方天地。 从前的她,甚至不是金丝雀,而是绣在屏风上的鸟,精致又死气,日复一日,等待着艳丽色彩退去的一天。 她不喜欢这样。 念兮常常在想,从前她自怨自艾,为裴俭的忽视而伤心难过,但她比起这世上的许多人,已经足够幸运。 爱不是生活的全部。 至少对于男人的爱,不该是生活的全部。 失去自己才最可怕。
第226章 那一眼,太温柔 裴俭一直知道念兮要离开京城。 他试图挽回,求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只是出去探亲游历,裴俭却很害怕她走了,就再也不肯回来。 爱是患得患失。 从前他的笃定,自信,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念兮给予他的安全感。而当她的目光不再在他身上停留,他裴俭,也不过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个男人。 裴俭前几日才知周言礼对念兮的心思。 多可怕。 有一个男人,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默默地观察着,等待着,窥伺着他的生活,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亏他还自得于自己的洁身自好,却从没想过,其实念兮面临的诱惑不比他小。 周言礼至今未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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