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璋将匕首插入腰带中,转身道:“跟着我。” 林间茂密的草木间有寒光闪烁,画扇环视了一圈,就在他二人方才对峙的时候,不知有多少暗箭对准了她。 卫璋在前头走,即便画扇想要拖延,还是很快就走到那地。 山坡之下,四周都是繁密的树林,残阳从树隙间照下来,如同流淌的血色。 卫璋让画扇在原地候着,转身往山坡上去。 当是时,一阵震彻山野的呼啸声响起,卫璋不由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他被要挟着,将画扇带至此地,相比直接暗杀她,让她被野兽撕扯至死,成为猛虎的腹中之餐,此举更加隐蔽,且无人会怀疑分毫! 可眼下,景恪根本没等他上山躲匿好,便令人将笼中猛虎放了出来,是欲他一起死在这里! 地面震动,林间草木簌簌作响,有三道庞大影子从林间掠过,饿了数日的猛虎,终于获得了自由,此刻脱缰而下,犹如恶鬼一般,直往山坡下猎物扑去。 那虎来势汹汹,画扇便是立即调转马头也来不及了。 画扇心脏猛跳,展臂搭弓射箭间,做好了决断,没有对着山上猛虎,而是指向了卫璋的后背。 “噗嗤”一声,箭刺穿肩胛骨,卫璋应声跌跪在地,痛苦地哀叫。 血腥味弥漫开来,勾得猛虎发出一声嗥叫,草叶抖落,杂木耸动,那几个庞然大物已驰出了灌木丛,朝卫璋的方向奔去。 这一瞬给了画扇逃跑的空隙,她欲策马,马儿掠起四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当中一虎被吸引来了注意,目露绿光,纵身一跃扑来。 画扇搭箭已是来不及了,间不容发的一刻,“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如同闪电般从面前擦过—— 污血溅到了画扇一脸。猛虎惨叫一声,轰然跌落在地,身上长箭没根而入,箭羽还在震颤! 一侧林子里传来呼唤声:“快跟上少将军!” 画扇转首,但见远方林子尽头,出现了一高坐在马上的少年。 是顾衍之。 十几只的骑兵朝这里驰来,为首男子面如美玉,策马扬尘而来,衣袂飞扬,目光锐利如电,气场凌冽如锋。 他展臂搭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又是一支箭穿风箭射出。地上那只才欲重新爬起的猛虎,再次中箭哀嚎。 一旁一只猛虎朝着画扇扑来。画扇心下一窒,用力一扯缰绳躲开,马儿调转方向,带着画扇直朝林中狂奔。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山坡之上,景恪目睹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及时赶来的侍卫,将猛虎团团围困住,当中两只老虎身中数箭,气焰消了大半。 然而到底是恶禽猛兽,依旧作困兽之斗,负隅顽抗,反倒是一次次受伤,被逼急了,直往一侧侍卫扑去,欲冲出重围。 顾衍之取了身边亲兵腰间的火折子,点燃长箭的一端。 那野兽如何能抵御火烧火燎之痛?中箭后,恶狠狠地嗥叫一声,发了疯似的奔了出去。 景恪本在观察下方,不想那猛虎竟直往山坡上冲来。 护卫大惊失色:“殿下!快走!” 景恪当即翻身上马,身子未曾痊愈,一时动作慢了些。 须臾之间,那猛虎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双目殷红,形状可怖,将一人一马拍翻在地。 景恪滚落在地,转过身来,瞳孔一缩,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在自己面前张开…… 山坡之下,地上一片狼藉,犹如匪兵过境。 顾衍之收起带血的长剑,环视一圈,若没记错,当时这里应当有三只老虎。 前方有一团血迹,顾衍之走过去蹲下检查,这时侍卫来报。 “少将军,不好,卫大小姐不见了。” 顾衍之道:“即刻分开去搜。” “是!” 眼前的土地上,马蹄足印往前延伸,还混着虎爪血印,顾衍之握紧身侧长剑,顺着血迹往前奔去。 林间最后一抹光亮也渐渐暗了下去。 顾衍之眉心蹙起,待夜幕彻底降临,搜查便更困难了。 顾衍之晃了晃脑袋,两眼通红,双手颤抖着抓住顾老爷的手臂,声音发哑:“父亲……” “我在呢,”顾老爷在他身旁蹲下,缓缓拍着他的背:“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了这是?” 声音传入脑海,让他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看清眼前的人,猛地扑在顾老爷身上,身子颤抖着,哭得像个孩子:“爹……” “在呢,我又不是死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顾老爷并不知他方才想起了什么,只以为他做了噩梦,略显苍老的轻轻在他背上摩挲着,像他小时候做噩梦那般哄着他: “那些都是假的,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顾衍之下巴枕在顾老爷身上,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声音因方才的嘶吼变得有些沙哑。他嗫嚅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一黑,彻底晕过去,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七十章 顾衍之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就算他不说,画扇也能感受得到。 那日过后,怕他再受刺激,画扇再没带他走过那条路。那院子被人封着,院门由黄泥砌起,再不让人通过。有时他要出去,画扇也领着他,刻意绕过这处。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常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画扇至王后身前跪下,双袖拢起,俯身行跪拜大礼,裙裾铺散于地。 王后道:“阿扇,先快起身。” 太子低头唤她:“阿扇,你这是何话?” 画扇看向他:“殿下不是说,此事任由我做主吗?” 景恒触及她眼神,那双瞳莹黑如浸在冷冰之中,仿佛拒他于千里之外。 王后声音在上方响起:“婚约大事非同儿戏,阿扇先起来,莫要冲动。” 王后无论如何还是帮着太子,说是一切听凭画扇决断,真严重到退婚的地步,便又换了一套话术。 卫瑶膝行至画扇身侧,哽咽道:“阿姊这般说,岂非叫妹妹成了坏阿姊姻缘的罪人?妹妹是倾慕太子,却也明事理,知晓不该与姐夫纠缠不清。” 画扇道:“那你不愿嫁入东宫?” “阿瑶一时糊涂方才行错,心中已是悔恨,又怎能不明不白跟在太子表哥身边?” 这话引得一旁卫凌失笑:“不能不明不白跟着太子,那便是只想做那正妃,叫我阿姊将这门婚事彻底让给你?” 卫瑶眼周绯红,暗咬唇瓣,“阿兄……” 画扇安静地听着这一切,她无意将此事全都怪罪在卫瑶身上,此事太子并非没有责任,可他却不置一言地立在一旁,旁观着姐妹二人相争,仿佛为了他争风吃醋一般。 画扇目光微微向上,因着礼节,只落在王后膝间衣裙之上。 绣百鸟纹的裙袍华丽无比,金线在阳光照耀下折出淡淡的金光,承载了一国王后的尊贵与雍容。何其的沉重。 自上座投来的那道视线,好似带了千斤的重量,压在画扇身上,沉甸甸的。 她始终礼节得体,柔声道:“承蒙王后殿下这些时日来关爱,只是姻缘一事不能强求。待太后寿衍之后,臣女便启程南下重回故地。如此也不叫王后殿下为难。” 她道完便行礼告退,长袖如雪扬,任由身后人呼唤也不停一步。 卫凌跟随其后,锋锐的眼神剜了太子一眼。 一场闹剧到这个地步方才止住。 画扇走后,王后指甲抵着额头,冷声斥令卫瑶母女退下。 “此事太子打算如何收场?”楚后声音沙哑。 她看向立在一旁的太子,阴影落在他周身,叫人看不清脸上神色。 “此前你与卫瑶的私会,本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从没看见。可你二人既私下来往,竟不知做得隐蔽一些?” 话语含着责备,不是怪太子与卫瑶私会,而是怪他们叫人发觉了。 “那卫家母女当真一脉相承,本宫这个好妹妹,当年未出阁便勾上有妇之夫,竟未婚有孕,是本宫替她收拾好一切,最后助她如愿嫁入卫家,如今她的女儿竟也走一样的路数。” 太子道:“母后怎能全怪阿瑶?自是儿臣也是有意于她,才一直与她暗中往来。” 王后听他如此维护卫瑶,连连摇头又道:“事已至此,太子心中有何考量?” “眼下当以稳住卫家长女为先。画扇说要退婚,不过是一时气结,一怒之下的怨言。虽心有怨怼,却也知晓婚事何其难退。” 王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太子面上云淡风轻:“她这般闹不过也是为讨一个说法。给足她面子,事事顺着她便是,画扇也不是蠢笨之人,自会顺着台阶下。” “恩威并施,方能稳固住人心。”王后点头,“她的母亲以一命换来她能嫁入王室的机会,她也应当知足。” 说完画扇,便是卫瑶了。王后问太子如何安排。 “阿瑶是母后妹妹的女儿,儿臣自是不能委屈了她。眼下且再叫她忍一忍,待儿臣成婚之后,再将她接入宫中。只要画扇顺利嫁给儿臣,那卫凌再不情愿,也得为姐姐在宫中的地位考虑,将会彻底归附于儿臣。” 太子垂首:“父王与母后令儿臣娶画扇,不就是为了卫家之权?” 区区一纸婚约,王室若真想撕毁,自是轻而易举。 不毁,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他又岂是那样薄情寡义的男子,会因为权力而牺牲心上之人? 今日卫凌敢对他动手,便是因为手上的权势太多,已经到肆无忌惮的地步。 他会将卫家收入囊中,将卫家身上所有锋芒都给磨圆,叫他们再无今日这般气焰。 景恒如是想着,迈步走下了台阶。 宫墙之中向来风言风语流传得最快。卫昭虽未曾出府,却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前头之事。 听闻画扇姐弟二人回来,他立马将人唤至前殿说话。 “婚事岂是说退能退?画扇,你且赶紧去求见王后,道是自己一时失言,此事或还有转机。”卫昭道。 “父亲,我心意已决,此事请您莫要插手。” 卫凌上前道:“阿姊一回来,父亲便指责她的不是,怎不问二妹妹和她母亲究竟做了何事?” 一旁宋氏抬起头来:“阿扇,母亲知晓你心地纯善,你既愿与太子退婚,不如成全你妹妹,也算保全了婚约。” 卫凌冷笑,倒是没料到人竟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此事绝无可能!” “今日阿姊退婚,太子若是再娶其他女子,我卫凌不会多说一句!唯独你的女儿不行。这桩婚事由我母亲一命换来,岂能让给害死她凶手的女儿?” 鲜有人知的是,当年卫夫人产下卫凌,正是身子孱弱之时,卫昭便将宋氏接入了府中,虽未正式成亲,却令卫夫人以平妻之礼待之,以至于卫夫人产后郁结,身子每况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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