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白裴衍把玩着玉骨白绸扇的扇坠,缓缓接话道,“杨涧,敦亲王一案发生在二十年前,户部有记载当年这案子发生的时候那官妓芳龄十七,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在破庙里面遇见那女子的相貌还是停留在十七八岁左右的模样。” “可是我们已经找悄悄给她送饭的牛二和当年女子所在官营青楼的管事辨认过了,那女子就是那官妓,应没有作伪。”听了白裴衍的话,杨涧背后一凉,“会不会是青楼女子比较驻颜有术?” “飞云楼的柳夫人驻颜有术,确能做到年轻二十多岁。但手部和颈部的皮肤不会骗人,再厉害的驻颜术也不是易容术,不会厉害到在人的身上一点儿时间的痕迹都不留下。” 二人相视而对,心里陡然寒。无论是不是驻颜有术,都是有人助她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和那信中先生有关? 楚安歌望向白裴衍,黑纱微动,声音冰冷到:“那日对破庙外遁逃的人我开弓未留情,是含了杀人之意。四箭所出,却没有抓到一个人。南渊境内中我箭者不可能全身而退,此女身上的秘密远不止眼前所见。” 她的弓术由先帝亲授,可在沙场上百步之□□穿敌将盔甲下的护心镜。而现在却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中箭逃走,这上京城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这事情一定要查清楚,若真有人心思叵测把人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杀手,所图定不止眼前,绝不能任由其发展。 待说书人又新开了一个话本,三人一行便从观鹤楼离开去了府衙的验尸房。 开封府内衙役引着三人去验尸房,半道上遇到刚整理完案宗的庞纪从屋子里出来。 “杨少卿、白大人,这位是?” 庞纪听着衙役禀报三人要去验尸房,猜想到应是为了寺 庙里那具女尸。 “她……” 杨涧正打算满嘴跑马给人遮掩过去,就被白裴衍插话打断。 “他是我远房表哥。” 楚安歌黑纱下的眼睛震惊地望向白裴衍,心道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个远房的表弟。后者则表现得坦坦荡荡,仿佛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 “见过庞大人。”庞纪面前,楚安歌也知白裴衍是好意帮她遮掩,也不拂了他的意,摘下帷帽对庞纪抱拳行礼。 杨涧道:“她就是上次鬼船一案救了阿衍那人。” “杨少卿一提,本官就想起来了。鬼船一案的时候,白大人差点折在了那鬼船上,杨少卿曾道有位路见不平的侠士拔刀相助,没想到这位侠士原来是白大人的远房表亲啊。” 庞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欣赏地点点头,观这年轻男子气度不凡,瞧着温和,说是白大人的表亲也说得过去。 庞纪也好奇三人的发现,就随他们一起去了验尸房,到的时候验尸房内凑巧有一名仵作没去用午膳。 为保尸体不腐,仵作们用了特殊的香料来保存尸体。 仵作从木箱中取了白布和手套对他们道:“大人,虽然现在天渐凉,尸体不易腐,但是此女已死多日,多少有些尸臭和尸毒。这些是用蒜醋熏过的干净布条,还有一些手套大褂,诸位大人不嫌弃可以先将就着用。” 楚安歌道谢接过白布、手套和大褂穿戴好,在征得庞纪的同意后,慢慢靠近女子,并没有直接伸手探查,而是看向一边的仵作道:“仵作大哥,这女子手臂上这些细微的伤痕可知是由什么造成的?” “这女子身上致命伤是脊梁骨折断,身上其它细小的伤口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咱干这行几十年了,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伤口,一个一个跟小虫子咬出来似的。” 楚安歌皱着眉头,边听仵作话里那奇怪的伤口,边伸手摸向此女脖子后的穴道,用力一按,女子的眼睛和口忽地睁开,胸口处的皮肉下似有什么细长的小虫在蠕行。 看到这个异象突然出现,在场的众人都被吓到。 杨涧站在女子正前方,女子这一睁眼直接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声音哆嗦道:“诈诈诈尸了!” 楚安歌再次握住女子的手腕仔仔细细地观察,手腕上有几处密密麻麻淡红色的凹陷小点,很像小虫子咬的伤口。她记得当年在军营见过相似,还险些因此遭了暗算,但是她不确定两者是否真的有关联。 “仵作大哥,你可以现在剖开此女的身体吗?” 身旁的仵作听此话脸色瞬间发白,大惊道:“公子,这万万不可啊!” 白裴衍出言替仵作解释,按照南渊国的律法,府衙仵作不可随意剖尸,须经由亡者家属同意和负责的官员下发正式文书并且做记录,最后仵作才能公开进行剖尸。 楚安歌脑子里思考着白裴衍的话,半晌温言:“原来这剖尸也有这么多规矩。既如此可否请仵作大哥取一根三寸银针给我?” 楚安歌接过仵作手里的银针,把女子翻过身,蹙着眉将银针就着方才手指按压的穴道旋刺下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女子身体里传出来,在安静的验尸房内清晰可闻。 “后退。” 话音刚落,女子的背部靠近心脏处皮肉瞬间炸开,诡异黑色的长虫混着黑红的血破皮而出,继续噬咬着女子的血肉,炸裂处隐约露出一颗糜烂百孔的心脏。 楚安歌低头看见身上大褂溅开的大片血肉,白布下的神情凝重深沉。 杨涧在沙场上见过更血流烂肉的场面此时也只是脸色发白,白裴衍因职责所在常赴各类凶案现场、验各种凄惨的尸体这会儿面色如常。仵作自是不用说,什么场面没见过。 故屋内几人只有一把年纪的庞大人率先扛不住这样恶心至血肉模糊的场面,借口身体不适离开。 白裴衍对着身边的仵作下令道:“去找一盆炭火来,将这些虫子全部丢进烧死。” 身边的仵作瞧着白大人神色心里发怵,得令后立刻就出了屋子寻炭盆。 心道这尸体里怎么还会闹虫子,太吓人了。 不多时,得令的仵作就端着炭火盆回来了。楚安歌这时已经取下身上仵作验尸的防护衣物正和白杨二人站在廊下,房前不时有人走过。 杨涧看向重新戴上黑纱帷帽的楚安歌问道:“白家表哥,你怎么知道逼出这些小虫子的方法?” 白裴衍见楚安歌沉默不语,黑纱下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房门前走动的人一眼,知她是担心府衙不安全,遂出言道:“二位,前些日子我府里得了几坛御酒,你们可愿到我府上一叙?” 杨涧语气带了一丝焦急道:“有美酒!马上去!” 楚安歌浅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来上京城那么久,楚安歌还是第一次踏进白府,她没有白裴衍喜欢突然来访翻墙翻房梁的江湖习性,如非必要也从不会主动去拜访谁。 白府是仿照原来的白家老宅所建,处处透着风雅别致。楚安歌踏入白家后院,略抬眸就看见了那棵巨大的海棠树,虽然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是仍能从四散生长的枝干想象出花开时的繁茂。 楚安歌隔着帷帽黑纱,她看着空荡荡的枝丫,脑中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欠这人海棠花开时树下共酌的约定,喟然一叹。 “喜欢?” 白裴衍的声音落入耳中,楚安歌沿着声音的方向转头,她眼前黑纱被修长的手轻轻挑开,挽着她黑纱的手瘦削骨感却不柔弱。 楚安歌唇边笑意似有似无,不否认道:“它开满花应该很美。”
第30章 海棠 白裴衍手挽着黑纱, 凝视着她云淡风轻的一笑,唇也跟着勾起,这人莫说是一笑, 只是站着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来年海棠花开时,你可否邀我于树下共饮?” 楚安歌心道:阿衍, 虽然有些晚,上辈子未尽的事情,这辈子我来赴约了。 熟悉的约定,前世的记忆闪过脑海,白裴衍呼吸一停。 楚安歌望着他的眼睛明亮温柔,仿佛山河海阔都可纳入其中,又仿佛干净澄明万物皆无。 白裴衍看着那双没有自己身影的眼睛逐渐回神, 这人对自己还没有心动,至少现在她愿意予我相邀的机会。这般想着白裴衍声音低低浸满笑意道了好,望着她的眼睛, 星眸涟涟,似拢了星河缓缓而流。 白裴衍因着和楚安歌的新约定,他心情大好。 楚安歌忆起近来的事情古怪地看着白裴衍,难遏心中好奇, 问道:“阿衍,淮阳侯数次构陷坑害你,如今你要尽心尽力帮他翻案,你可是有别的谋算?” 虽然阿衍主动帮淮阳侯申冤因他职责所在,但是他提点刑狱司本不用直接插手这件事,怎么看他都在这件事上有包藏祸心之嫌。 “淮阳侯此人就算有罪, 他所做的事情也自有律法惩戒,朝堂不比江湖, 不是我一人一剑就能斩尽恶人。何况我也不想让敦亲王一脉枉死,我想让天下人都知晓真相。安歌,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人吗?” 楚安歌眯眼,虽然眼前人的话真假掺半,但是她相信白裴衍的为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信你的为人。阿衍乃心性纯良之人。” 纯良?安歌,你若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再说出纯良二字。 听见楚安歌毫无理由的信任,白裴衍忽然有种错觉是否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是不同的。他眉梢眼角含着笑意,望着楚安歌的眼神有些让她琢磨不透。 他挽着黑纱的手微微松开,指间的黑纱一寸一寸落下,直到重新为二人的视线隔上一层淡淡的黑幕。 白裴衍左手转着玉骨白绸扇把楚安歌引去了侧厅,二人去到侧厅的时候,熟门熟路的杨少卿已经提前去酒窖取了御酒在屋内等候了。 杨涧抱着美酒怨道:“你们怎么那么慢。” 楚安歌将黑纱帷帽摘去,并没有碰桌子上的美酒,坐了一会儿才回答起府衙里杨涧的问题。 “杨少卿在府衙中问我怎么知道逼出那些小虫子的方法。很简单,因为我曾经也被人将这些小虫子种入体内,后来得高人所救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旧事、故人,她也不愿提,说来她如今体内的真气托了这些小虫子的缘故也增长了不少。 杨涧没想到楚安歌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想到那些小虫子在自己身体里,顿时觉得手上的美酒都有些难以下喉,道:“楚姑娘,你怎么知道要查验那具女尸?” “除了那女子的身形容貌让我起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着人查到济世药堂账单。”楚安歌支着下颚,怕二人不明白她所言,耐心解释道,“我回来那日,阿衍和我提到过牛二悄悄给过这女子送吃食,随后我着人去调查牛二所有的生活轨迹,我从牛二身上查到他每月都会从济世药堂买走不少止疼的草药,这些止疼的草药非寻常的草药,价值不菲。我去打探过牛二夫妇和他们的街坊邻居、亲戚都没有相关的病痛疼到每月定时定量服用这种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些药都是给一个身份不能言说的人的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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