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涧道:“药是买给那女子的。” 白裴衍指尖转着玉骨白绸扇,沉声道:“需要用到止疼的草药就说明此女长年累月生病,而且这病痛药石无医,唯有靠止疼药物来压制。但是我与你提到的部分,验尸结果并没有提到这女子有什么疾病,所以这就是你要去再次查看此女尸体的原因。” “没错。阿衍与我说验尸结果的时候,并没提这女子有疾病,说明这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慢性疾病或者是急性疾病,可是这女子却要月月服药。衙门的仵作大哥提醒了我,那些像小虫子啃咬的细小伤口。不变的容貌、奇怪的细小伤口,所以我当时就开始怀疑此女的止疼药也许不是治病,而是为了压制体内的蛊。” 杨涧喝了一口酒道:“这个小爷有耳闻,南蛮一带有种邪恶的术法唤作蛊,用虫草人血为引。南蛮人啊,这上京城里南蛮入京的人口也有不少,郊外还有些是没有户口的流民,不好查。” 桌上一阵静默,三人思绪陷入僵局。 楚安歌轻说的话多有些渴,拿了桌子上的茶壶自己斟茶,抿了一口放下,指腹摩挲着平滑的杯沿道:“为什么要找南蛮会下蛊之人呢?我们此番目的要找的不应该是灭口之人吗?” 杨涧脑子有点转不来这么快,犹疑道:“楚姑娘的意思是?” 白裴衍看着楚安歌举杯触唇饮尽杯中水,眸光仿佛被那娇嫩的红唇牵引住,片晌后扫清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才接话道:“与其去大海捞针找一个会下蛊的南蛮人,不如善用我们手上已知的所有线索,循着敦亲王一案的方向调查,阻碍我们的人自己会露出马脚。” “知我者阿衍也。”楚安歌简短点评。 杨涧疑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总不能一直干等?” 那逃走的四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幕后之人在害怕他们深挖,那他们就一定要深挖,才能逼得那些人出来。 楚安歌轻声道:“杨少卿稍安勿躁,我刚才提到牛二去济世药堂所购的那些止疼草药价值不菲,以牛二的身份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草药,又是何人在暗中救助着那女子?还有那女子昔日旧人对她行事是否了解?这些都需要我们一一调查。” “安歌莫忘了还有一个大活人在大理寺牢里,也许我们能从她口里知道些信息。”白裴衍指下摸着扇骨的玉质冰凉 ,沉吟了一下,“‘弱水’杀手不易开口,明日我亲自去牢里。” 下一步三人计划着从牛二、女子的旧人和林中的“弱水”杀手继续调查。 杨涧是个眼尖儿的,领了工作后立刻给白裴衍使了个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的眼色,脚底抹油般一呲溜就跑了。 楚安歌看着一道残影消失在门口,忍不住感慨:“杨少卿工作很积极。” “安歌,我和杨涧为破案申冤才对此事上心,你又为何对这件事上心?” 白裴衍眸色深如潭水,他可不信什么为了李翊的任务,李翊的脑子想不到这一步,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斗不过李牧。 楚安歌起身步至门前,院子里的白府的家仆已经陆陆续续将府中的石灯亮起,院落笼罩在昏黄的灯中莫名温暖。 楚安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问道:“阿衍,有人动了你不该动的东西,你当如何?” 此言一出,白裴衍霎时明白以楚安歌的性子这么问他,定有人动了南渊的兵权,他若有所思道:“先劝之,劝之不听就威慑之,威慑之不行再杀之。” 阿衍的方法是先礼后兵的君子之道,她做不来,她这人喜欢更直接的方式。 楚安歌望着圆月思忖起前些日子坊间流传的亡国歌谣、造假的山溪图是否和现在这桩旧案有什么联系? 这些事情是否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师出有名,所有朝代的乱臣贼子起事前都会借势,所借之势也会和民心、天命有关,民心、天命这两样东西虽然虚无缥缈,若被有心人利用就会动摇国之根基。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所有事情想要破局就都离不开这桩陈年旧案,要将这暗处的人引出来,需废些手段才行。 藏在暗处的人一日不除,死的就不会只有宁府旧人。如果幕后人能左右当年的敦亲王一案就能故技重施再把这手法用在穆家军身上。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记忆里南渊与北璃一战的时间将近,她必须未雨绸缪,提前斩断所有来自后方的威胁,才能保住穆家军,保住自己。 不管是作为楚安歌还是作为穆离,她都不容许任何动摇南渊防线的事情发生。淮阳侯、太子、幕后之人,无论是谁,敢把主意打到军中,就必须死。 白裴衍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楚安歌看着远处海棠树杈托起的一轮月亮知她定在思虑事情,片晌见她久久未移开目光,心道我难道不比那轮月亮好看吗? 楚安歌微侧身她就看到了白裴衍的面色不虞。 她疑惑道:“阿衍,你怎么了?” 白裴衍没注意到楚安歌在看他下意识回答道:“月亮没我好看。” 楚安歌惊奇地看着白裴衍,后者回过神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用低低的咳嗽声掩饰尴尬。 楚安歌看到他这般,步至他身旁,笑了一下,眸子里盈盈水光在明灭摇晃的烛火下朦胧柔和。 她认真盯着白裴衍打量了起来,竟然真把他和月亮作起了比较,片刻后直接道:“月亮确实没有阿衍好看。” 白裴衍闻言僵在原地,见楚安歌一本正经地打量起自己,他连呼吸也觉得灼热了起来。
第31章 探心 灯下的白裴衍额上泌出了细汗, 楚安歌眉头紧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脚又往前挪近了半步。 屋子里也不热,阿衍怎么流汗了? 白裴衍本就受不住她的视线, 桃花眼的墨色晕开,全是她靠近的身影, 鼻腔都是楚安歌身上清淡柔雅的檀香,一颗心又抑制不住砰砰乱跳了起来,掌心紧紧握着的玉骨白绸扇嵌入肉里。 想要她的念头如噬魂削骨,理智被撕扯,明目张胆的眼神一眼又一眼落在楚安歌身上。 “我最近有些病了。” 白小公子目光落在她那过分好看的朱唇上,垂眸压下眸子里的暗色,喉结上下动了动, 哑着声,“病得很重。” 自制力一瞬间如河溃长堤,他出手将人圈入怀中, 扣在楚安歌腰间的手逐渐收紧,轻轻俯下身吻在了那白皙冰凉的额上。 楚安歌思绪无比纷乱,脑中飞速闪过好多个理由,却没有一个可以合理解释白裴衍此时的行为。 “阿衍,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虽然情感迟钝,但是那深厚到足以溢出的情感,若她再感受不出来就是她傻了。阿衍对自己的不同,这人从未掩饰过,可笑自己竟然一直将 那些眼神行为当作玩笑,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脖子间, 她看不见白裴衍的表情,却能在昏暗的光线里, 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呼吸喷洒在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颤栗,有点痒。 “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扣在她腰际的手缓缓松开,在她看不见地方,白裴衍有些紧张,如同一个静静等待宣判的刑犯,他在害怕怀里的人逃走,但是他不想再继续骗她。 “安歌,别告诉我答案。”耳畔声音近乎呢喃。 楚安歌张了张开口,想说拒绝的话,突然听着白裴衍这句话心底有些难受。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她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许该试试若婉阿姊教的那个方法。 “阿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你?” 抱着自己的人闻言一僵,楚安歌微微推开他,手自肩滑上他脖颈,阿衍的黑发柔顺地拂过她的掌心,停在他的脖子后轻轻按下,自己则闭着眼迎上了去。 楚安歌本想偷偷试试那个法子,但她一直寻不到机会,今夜算是她两辈子来第一次大胆地轻薄阿衍。 白裴衍还没从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里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唇上的柔软,瞳孔蓦地睁大,唇上触感如蜻蜓点水,一瞬即离。 楚安歌低下头抚着心脏,心跳平稳,没有半丝异样。 “阿衍,我的心跳没有乱。”楚安歌看向白裴衍声音平静,似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白裴衍脑子有点发晕,唇还在烧,心却因这句话一点点沉了下去。 两道视线交叠,楚安歌星眸澄明,脑子清醒,沉吟半晌,诚实道:“我的心跳没有乱,但我不讨厌与你触碰的这种感觉。” 白裴衍缓过神来低低地笑了,俯下身子捻了她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心血翻涌被抚平。 不讨厌,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没有心动,却也没有拒绝自己。 “阿衍,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楚安歌将这些日子白裴衍的异样逐渐串联出一个事实。 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白裴衍盯着楚安歌,任由指尖的墨发溜走,回答道:“很早的时候。我虽然有所怀疑,但是我没见过云罗将军,自然也就不知道安歌和那位传说中的将军会有联系。直到后来我奉圣命,见到了与阁下同脉同宗的小王爷,才真正确定你的身份。” 自然还有前世的记忆相助。 良久,楚安歌点点头,白裴衍天赋异禀,入提点刑狱司后曾靠着三片碎骨也能抓到凶犯,更何况他见过自己的原貌,能推断出自己与明珏是血亲并不奇怪。 * 清静阴冷的小巷尽头,一妇人正站在门前清扫,面颊微黄,嘴唇紧抿着,黑发用一根木簪挽起,正是昔日官营青楼的掌事。 黑靴停在妇人跟前,妇人握住扫帚的手一紧,眼角堆起不安的褶皱,抬头警惕地望向来人。 楚安歌看出了她的不安,躬身行了一礼,单身撩起帷帽的黑纱,望着妇人道:“夫人,我是白大人的手下,我家大人有些问题想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妇人瞧着眼前的公子哥端正俊秀,又持有提点刑狱司的手牌,眼角的弯纹舒展,把人引入了屋内。 楚安歌进入整洁干净的厅堂,望着墙上那把琵琶,想起破庙里那女子也无蓄甲的手。 破庙里没有寻到琵琶,她既然是佯装出来的疯癫,她都记得把自己弄的脏污难堪,怎么就会忽略了手上的指甲不该修剪。 除非那女子不止见过牛二,应该还见过别的什么人,而且是手里有琵琶的人。 一个命不久矣的乐人,最想做的事情应该还有再弹一曲琵琶。 妇人端上一杯水,有些促狭地看着楚安歌道:“官爷家里没有茶水,你将就着喝。那日府衙召妾身去认尸,该说的,妾身都说了,不知白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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