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裴衍的一声喝,杨涧立刻僵在原地,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脚悬在花老爷的肋骨上,忙把脚移开。 耳边是杨涧对着地上白骨连道罪过,白裴衍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涧这不着调的性子什么时间可以长进。 “什么事情如我所料?” 杨涧的念叨被打断,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给白裴衍报消息,开口道:“小爷去查了,那位盲眼阿婆所侍奉旧主,还真和你预料那般,这阿婆真有问题。她本是花家请来的奶娘,后来花家人惨死,她就一直住在原来花家的旧居也就是现在的朱府的隔壁。而且小爷还在坊间打听到另一个消息,花家人惨死好像和朱家有些关系。” 白裴衍主动问道:“什么关系?” “具体是怎么回事小爷爷没打探出来,但是据熟识花老爷的人说,朱老太爷和花老爷是朋友。可是自从花老爷死了之后,朱家的人对花家的事情一直避而不谈。还有……”杨涧有些难为情道,“还有另一件事,小爷打探花家一事的时候,听到百姓们说此地信奉山神,花家的女子可与山神交流,故也被当地人奉为圣女。百姓们都觉得朱家人的死是山神显灵,死有余辜。” 闻言白裴衍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左手拿着片碎裂的头骨,右手提笔定点,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人的五官。 接着他放下左手的头骨碎片,把画出的三张人像并排放在桌上端详起来,半晌道了声:“怪。” “什么怪?”杨涧绕过地上的白骨,目光顺着白裴衍的视线落到第三张人像,画上是墨笔勾勒出的一位妙龄女子,“这是花家的小女儿?” “是,不对,不是。”白裴衍将笔打横放在三个人像两眼中间比划了一下,认真道,“这具尸体不是花老爷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花夫人红杏……啊疼。”杨涧摸着被赏了一拍的后脑勺,补救道,“是小爷失言,罪过罪过。你说这尸体不是花家小女儿这不可能啊,这坟还是我俩亲自去扒的,看那三具棺材的痕迹应该是没有被其他人开过的。” “杨涧,我们是去验尸,不是去扒坟。”白裴衍纠正道,接着又摊开一张纸在花家夫妇身边重新勾勒了一个姑娘的轮廓出来,边落笔边道,“你仔细看方才那幅画,五官之间的距离都和这对夫妇没有半分关系。” 简单点儿说就是要还原亡者生前的容貌需要找到三个距离,即下巴到嘴之间道距离,嘴巴到鼻子之间道距离以及鼻子到眼睛的距离。在南渊国高超的画师或者仵作即使从未见过本人也可以通过这三段距离,画出人像,更有甚者可以根据这三段距离画出人像三代以内的血亲。 敲门声再度响起,杨涧开门就看见一身戾气未消的楚安歌站在门前,浓重的血腥味被风吹入杨涧的鼻腔,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楚姑娘?你不是在卫府吗?”杨涧的指了指她染血的衣袖,忧心问道,“你去杀人了?” “嗯,今夜之后可以回府衙了。” 楚安歌没有多解释些什么,只是因着杨涧的相助简单地道了句谢,顺带让杨涧带府衙的人去搜查卫府的密室。 “小爷现在就带人过去。阿衍就在屋子里,你二人多日没见,阿衍可想你想得紧……” “杨子安!” 背后传来一声暴喝,杨涧本能感觉一阵寒意窜上脊梁,头皮发麻道:“嘶,小、小爷先走了!” 木门合上,楚安歌的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白影,她一步步走近白裴衍,任由那人将自己环入怀里,霎时所有的不安和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瘦了。”白裴衍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蹙眉地松开一些怀抱,目光落在了她被血色浸透的左袖。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小伤,而且若婉阿姊已经帮我包扎过了。” 今夜以最少的代价换了卫良手上的兵权,楚安歌心底踏实。 她眉眼弯弯,双手环上白裴衍的脖子,学着他素日里调 笑自己的模样道:“我离开那么久,白小公子可有想我?” 回答她的是一个热烈缠绵的拥吻,薄掌轻托着她的脖子,牵引着她捕捉那殷红的双唇。末了白裴衍还不忘在她的唇上轻啃一下。两人目光交汇,白裴衍泛着水雾的桃花眸,明亮又温柔,里面只倒映着她的影子。 即便成婚已久,她还是没有习惯白裴衍这样的目光。 不知道从何时起白裴衍的一个目光就能够让她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这样无法在控制范围内的感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也许她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身边有这样的“例外”存在。 白裴衍感受到枕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眸色微黯,岔开话题道:“卫良手中的兵权夺回来了吗?” “嗯。我本想留他的命给你查一下他背后的势力,后来在军中为了自保,我必须杀了他。” 楚安歌将密室里听到的谈话以及她让步清莹借调益州军扣下宁远的事情悉数告诉了白裴衍。 白裴衍亦把最近调查的进展与她缓缓道来,楚安歌认真听着,余光无意间瞥见桌上白裴衍新画的那幅人像皱起了眉。 “这女子……”楚安歌拿起那幅人像又仔细看了看,片刻后疑惑道,“这女子长得好像我收留在书院里面那个小姑娘?不对,书院里面那小姑娘年纪看起来好像还比画像上这女子小上许多。” “你可看仔细了?”看见楚安歌慎重地颔首,白裴衍遂把楚安歌手里的画和花家夫妇的画并排放在一起,低声道:“她是我根据花家夫妇画出来的花家女儿如今的模样。” 这般说着白裴衍又依照着画中的女子,画出了另一幅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孩正是楚安歌所见花亦云的模样。
第54章 恶花 西郊的山洞内, 花亦云坐在绯色的花簇间望着来人,一副释然的模样。 半刻钟前,楚安歌接到花亦云的来信, 威胁她若不独自赴约就杀了书院夫子。 为了夫子的安全,楚安歌并没有把赴约之事直接告诉白裴衍, 只是把自己行踪留在济世药堂。 孤身赴此约。 花亦云赤足踩在断肠草上,笑容天真无邪,道: “姐姐果然聪慧,我书信未留下约见的地方你也能寻到这里来。” “我们初见之时,你花篮里有断肠草,我曾问过你此花在哪摘的……” 彼时她的回答是西郊山里有好多,楚安歌私里查过这一带, 才能顺利找到这处养花之地。 楚安歌瞧着一眼可以望到头山洞,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眉头一皱道:“我已经来了, 放了夫子。” 花亦云指尖轻抚过身旁的断肠草,阴恻恻笑道:“姐姐,夫子自然不在此地,那封信是我故意引你过来。姐姐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们挡了别人的路。” 楚安歌闻言心下稍安,花亦云的意思是付老现下应无性命之危。 她却忽然串联起往昔的一些细节,结合白裴衍道出那些花家坊间传闻,便问:“这便是你杀人的原因?认贼作父?” 益州诸事都和卫良和宁远有关,这二人绝不清白,或直接或间接成为花家灭门幕后元凶, 她怎么还替凶手杀人? 这话仿佛刺中了花亦云心中最隐晦的心事,她表情霎时无法自控地扭曲, 双眼死死地瞪着楚安歌,紫色暗纹悄无声息爬上了半边脸,丑陋而狰狞。 风声起,花亦云袖间的金铃狂响,楚安歌本能伸手扣住身后的笛刃。 她感受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苏醒。 地板在颤动,数道声音自她身侧炸开! 泥泞腐烂的手自地下伸出,诡异而僵硬的“人”坐起。 “花家乃蜀地巫族之首,所习之术是为救人而非杀人。你身为花家后人怎可用人养蛊,滥杀无辜?” 楚安歌用眼角余光,瞥着越来越多破土而出的尸体,她将目光又移到了花亦云的身上,二人相距十步。 要想从这群尸体手下活着出去,她需先“擒王”。 被楚安歌的话刺痛,花亦云笑声逐渐疯癫,布满紫色纹路的脸上泪水斑驳,她嘶吼道:“滥伤无辜?世人怜无辜,何人怜我花家,我花家又何其无辜!我最恶心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我?” 转瞬间,铃响下活死人的动作变得异常迅速,齐齐转头朝着她张牙舞爪扑过去。 银光自眼底划过,楚安歌衣袖翻飞,左手挟剑在腐尸黑血里淌过,浪潮般尸流也没能吞灭她。 楚安歌睫毛微颤,持剑从容,剑锋吻在花亦云喉间,轻颤的手仍然暴露了她身体不如表现出来那般好。 脖子处冰冷刺痛,花亦云脸上的表情抑制不住地震惊,惊讶于楚安歌深藏的武功,竟然连自己操控的傀儡也敌不过。 花亦云伸手紧抓住那柄抵在自己喉间的剑,染了满手血腥,恨恨道:“我不会输。你刚刚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我下好的蛊,杀我你也活不了,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绿萤飞虫从楚安歌胸口衣物飞出,一阵悸痛席卷她四肢百骸,疼得她近乎握不住手中剑。 眼前人望着自己,目光温柔而坚定,不是怜悯,亦没有杀意。 花亦云眸色微动,似忆起初见时楚安歌是那个愿意弯下腰递给自己手帕的女子,与她平视,听她说话,甚至愿意毫无条件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的人。 蓄意接近的心如同在暗无天日洞壁里生长的藤蔓,挣扎求存,却突然于某个时刻被照入一道微弱的光,那是她求而不得的、贪恋的温暖。 楚安歌费力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前来赴约只是想见你。如果坊间传闻属实,花家世代护佑一方百姓。那么身为花家后人,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会做下这些恶事?” 花亦云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她松开握住剑锋的手,垂下头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夹着低声抽泣。 “为什么?”花亦云仿佛在自问,她背过楚安歌,伸手揉碎了身边开得正红的断肠草,似询问,又似感叹道,“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花家与人为善就活该被灭满门,为什么明镜高悬的地方还不了我花家公道,为什么我要俯首顺从、满手鲜血才能换得苟延残喘?” 句句质问,往事在花亦云口中被一帧帧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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