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夫给许是莺把上了脉,夏礼知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想看看雀儿的情况,一扭头却差点和雀儿撞了个头对头。 再往下一些,是雀儿揪着夏礼知的衣袖焦灼地拉扯着,夏礼知扫了一眼皱巴巴的那片袖子,无声地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低声安慰道:“雀儿姐姐没事的,别怕。” 这边大夫心里已经有了数,只不过结果实在太令人吃惊,他也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眉。 “医…大夫,怎么样了?”夏礼知见他收回了把脉的手,连忙问道。 大夫沉吟片刻道:“小姐明早就能醒过来,腹中胎儿也无碍,不过还是不可忧思过度……待会去抓些安胎药……” 什么?胎儿?夏礼知话还没听全就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床上沉睡的许是莺,又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雀儿——原来她猜的是真的,那现在该怎么办? 雀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有劳赵大夫了,我这便随你去抓药。” 此时的雀儿和之前哭得热泪盈眶的雀儿不同,冷静得判若两人,先是朝夏礼知福身行礼道:“劳烦夏姑娘帮忙照看小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夏礼知还在震惊的状态中,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雀儿跟大夫一起离开。
第九章 好半天过去,夏礼知还是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理不清状况,只能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许是莺的脸。 关于生孩子的事,夏礼知最直观的感受上妈妈腹部的妊/娠纹,她的手曾抚摸过它,皱皱巴巴的,柔软的,却是狰狞的,甚至是不怎么好看的。 然后就是现在确实怀孕了的许是莺,也不知她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雀儿出去好一阵才回来,手里端着熬好的药,一步一步靠近床边。 夏礼知起身让出位置道:“雀儿姐姐,这是安胎药吗?” 雀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道:“夏姑娘你帮我扶着小姐,我给她喂药。” 夏礼知坐到床头扶着许是莺的肩膀,垂眸看着碗里黑黝黝的药汁,问道:“许姐姐之前打碎的那碗药也是安胎药吗?” “不是,”雀儿摇头,残忍又平静地说道,“是堕/胎药。” “什么?!”夏礼知猛地抬起头,看着雀儿敛起的眉眼,断断续续道,“为……为什么?” 雀儿无比冷静,语气里没有一点情绪:“因为小姐腹中之胎是孽/种脏胎,不该有的。” 她越平静,夏礼知就越紧张,紧张到心焦的程度:“为什……么?” “几月前,小姐去庙里烧香,途中被人辱了。” 是,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怪不得许是莺那样歇斯底里,怪不得现在的雀儿像死灰一样冷静,怪不得在街上看到许家车架时,雀儿如此慌张…… 夏礼知回了神,脱口而出道:“当时报警了吗?!” 雀儿疑惑道:“报警?” 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夏礼知瞬间就冷静下来,是啊,现在这里还没有警/察,就算有官府,应该也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将这样的经历主动说出来,一旦开了口,她面临的就不是公道而是黄泉路。 这个因为意外出现的胚胎,它不但是雀儿口中的孽/种脏胎,还是许是莺的催命符啊。 法律上说,还未出生的孩子不算真正的人,为了保全自身,许是莺做得没错,只可惜——那碗药全部洒地上了。 夏礼知问:“那现在,还有必要喝这安胎药吗?” “要的,”雀儿哽咽道,“小姐身来体弱,大夫说了,若一碗药灌下去不留它,轻则再无生育之可能,重则当即流血而亡。” 雀儿泪流不止,端着碗的手一个劲地颤抖:“你说,我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吗?” 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绝路啊! 无论向前还是退后,哪个方向都布满荆棘,踏将上去便是鲜血淋漓。 夏礼知先前说,她或许可以帮她们的,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一不敢帮她们去宰了那个害人的畜生,二无钱无势是这大襄朝中的一个“黑/户”,没本事带她们远走高飞,去一处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 当初说什么有缘人,吓得她以为要承担什么责任与义务,真是受电视剧影响太深了,她凭什么?凭自己是个穿越者?哪里来的优越感! 夏礼知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她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许是莺,她现在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恐怕很难吧。 “雀儿姐姐,你别哭……”雀儿喂完了药,坐在床前无声地抹泪,夏礼知看着这样的她,也哭着劝说。 怀里的人轻轻地挣了一下,夏礼知惊喜地放开她道:“许姐姐?许姐姐?” 许是莺挣开了眼睛,却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无声间慢慢落下泪来。 “小姐……”耳边是雀儿的轻喃,夏礼知放开她,轻声说,“许姐姐?” “雀儿,去给我熬药吧,”许是莺吩咐道,“我想好了,我得赌一回。” 雀儿明白了她要的是什么药:“小姐,小姐,你的身体怎么撑得住啊!” 许是莺无比的平静,白着脸动了动干裂的唇:“撑不撑得住且看命罢。” “小姐!”雀儿慌乱道,“小姐不行啊。” 夏礼知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许姐姐,先别冲动,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个好的办法。” 许是莺摇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走吧!”夏礼知脱口而出道,“我们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放弃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日后一切靠自己过活,我们可以马上出发。” 这是一个黑白颠倒的时代,夏礼知话一说出口就忍不住想咆哮,怎么能如此逼迫一个受害者妥协呢? 许是莺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就得承受别人的揣测与流言蜚语,如果不留,在如此落后的医疗条件下,极有可能死路一条,非但如此,她的家人不一定会帮她讨回公道,而是拼命隐藏这件事,无论如何委屈的都是许是莺。 床上的许是莺泪流不止,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入发间,听了夏礼知的话,她将头扭往床内,背对着她们不说话。 静默良久,她才说:“走又能走去哪呢?离了许家的门,我还能依靠什么而活呢?” 许家是世家,许是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人教过她如何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雀儿去吧,”许是莺说,“若就此死了也就不必再为身后名忧心了,更不必担心我让家中蒙羞了。” 雀儿含泪摇头:“我 不去!小姐你也不能死。” “许姐姐,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死!”夏礼知吼道,“你得活着,活着找这个人报仇!没人帮我们讨回公道,我们就自己去,总之不能让这个人犯了罪还逍遥法外,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去教训他!” “可我等不到那日了,”许是莺哽咽着道,“肚子里这脏东西在我一天我就恶心一天,我身上脏啊,真的好脏啊。” “不脏的,不脏的,小姐你不脏的……”雀儿蹲在床前,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夏礼知用手指帮雀儿抹了一下眼泪,看着许是莺的后脑勺道:“你很干净,脏的是那个人,脏的是吃人的世道,明明你才是受害者,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你妥协。” “你不要妥协,许姐姐,你不要妥协!” 夏礼知实在太年轻了,涉世未深,读书十二载,将天文地理、古今中外都学了个皮毛,将各个学科的试卷做了一大堆,她知道遇到侵犯应该报警找警察帮忙,可她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里,面对这样的困境,能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许姐姐你千万不能伤害自己。” 许是莺翻了个身坐起来,手压着腹部:“那它怎么办呢?如果不喝药是不是得把它生出来,届时又该如何处理它呢?” 夏礼知哑然,是啊,若不喝药,势必得把它生下来,真生下来它就是个真正的人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她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时许是莺出声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我如今既厌弃自己又想报仇,我也不知该如何选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虽着这样说,雀儿和夏礼知却一个都没动,她要想,她们就陪着她一起想。 这天夜里下雨了,外面雷声滚滚,一下接一下,震得人心中生畏,就好比她们此时的心绪,亦是起起伏伏,难以平息。 夏礼知心想,她果真适应不了这里,周围许许多多的事与她影响中的完全不一样,单就治安而言,她就没有信心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真的太重要了,她自认为如今的她还不足以独立。 所以等许姐姐的事了,她得问问许姐姐口中那个大师的下落,找一找回家的办法。 她想爸爸妈妈了,他们虽不能给她非常好的出身,却给了足够的爱,有他们做自己的后盾,她什么都不怕。 许是莺的双亲大抵也都还活着,可她遇到了困难,她却不能告诉她的父母,只能想像如今这样困苦、煎熬。 明明这一切不是许姐姐的错,是这个吃人时代的错。 第二天天明,夏礼知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连忙起身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根本没有许是莺的身影。 她心道不好,连忙将旁边的雀儿摇醒道:“雀儿姐姐,许姐姐不见了。” 雀儿称得上大襄十级忠仆,刚听得一个许字,人已经从凳子上腾起,顶着肿得不像样的眼睛和一边脸的压痕在许是莺的屋子里找了个遍。 夏礼知已经在窗外看过一遍,可外面也没人,等雀儿走到这边,她立刻就问了:“许姐姐在这庄子上最常去的地方在哪?” 雀儿急得要哭了,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迷了眼睛:“小姐自到庄子上就极少外出,日日以泪洗面,我也不知道她会往哪里去了?” “雀儿姐姐你别慌,这庄上我不熟,你在里面到处找找,”夏礼知抓着她的手腕,“我这几天都在庄外转悠,我去外面找。” 雀儿点了点头,立刻就去找人,夏礼知也径直往外放声高喊,没多久她在之前落水的巨石上看到了许是莺单薄的背影。
第十章 巨石下两米就是小河,虽然不算太高,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来说,一旦失足落水便是性命堪忧。 夏礼知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一下子扑过去吓到她,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可是许是莺还是察觉到她的到来:“我没想跳下去。” 夏礼知一瞬间心惊肉跳,但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身边。 “许姐姐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夏礼知试探道,“清早的露多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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