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冷?”他似笑非笑。 昭瓷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通红的鼻尖,低垂脑袋,小声且不太情愿道:“冷。” 洁净术只能清理物件。 长相姣好的少女坐在对面,半张脸黏着泥泞或是血块,乌发落灰,皮肤同样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土里打捞起来似的。 薛忱眉心一跳,有些难以忍受地别开视线,指着对面合了门的房:“你先去清洗一下罢。” 书里说薛忱是有轻微洁癖的。 昭瓷恍然大悟,乖巧依言照做。 浅绿身影消失在门后,薛忱这才徐缓收回视线,指尖沾了点水,在桌上画着。 湿漉漉的痕迹,赫然是昭瓷之前用的阵法。 他又挥手拂去,蓦地笑了笑。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在外头喊道:“薛师弟,你在吗?” 是涂珊珊,约莫是来找昭瓷的。 薛忱起身,推门而出,又很快地把门合上。 “我小师妹呢?怎么样了?”涂珊珊急匆匆前来,目露焦虑,嘴同机关枪似的,“姚渠长老在司法堂亲自惩戒那胆大包天的弟子。听说师妹被你带走,我便想先来看看。” 她以为这么说完,薛忱应当会侧身让开门。 但没有,他仍靠在门板上,双手环胸,笑得温和又抱歉:“她睡了,现在进去可能会把她吵醒。” 他还好心提醒:“师姐不用去看着姚长老么?” 姚渠身为药修,脾气却向来暴躁,而且特别护短,与司法堂长老还素有仇怨,万一搞出人命来可就不好收场——之前当真有过。 涂珊珊显然也想到这点,稍一犹豫,又不放心地问:“小师妹没什么事吧?” 薛忱笑了笑:“她不会有事的。” 那补灵丹他都还没来得及用呢。 涂珊珊面露担忧,却只点点头道:“那我先去找姚长老,晚点再回来看小师妹。” 薛忱回去时,昭瓷方洗完澡,半湿的秀发拢起垂在左侧,浸透右肩衣裳。 她露出的那截脖颈,留着道惹眼的血痕,几乎斜着横过大半脖颈。结了痂,瞧着却还是怖人和突兀的。 他之前下手可比这轻很多呢。 薛忱挑了下眉。 治愈术没多费力,他想都不想,随手又往昭瓷身上连着丢了好几个。 “谢谢。”昭瓷又道。 好像越欠越多。这些得怎么还啊? 她在心里琢磨着,直觉“两清”大计遥遥无期。 再议再议。 总能想出办法的。 发了会呆,又捱过好长段沉默,昭瓷终于主动开口:“魏师兄他……” “等等。”薛忱蹙眉打断,“别喊他师兄。” 昭瓷本来喊得也不情愿,从善如流地改口:“魏毅他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不能比她挨得这顿打舒服啊。 “他要挨好几顿打。”薛忱懒洋洋道,“你们姚长老都去了,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纤细修长的五指无意识摊在桌面,又落在了他眼底。 “你会御剑吗?”他突然垂眸问道。 昭瓷摇了摇头。 起先她不明白薛忱何有此问,直到…… 她半跪于长剑上,紧紧抱着剑身,眼眶泛着生理性的泪水:“我是药修。” “嗯。”薛忱笑了下,“我是剑修嘛。” 薛忱教她御剑,她也很感激啦。 但这教法,她想亖,真的。 别人穿越后学御剑,先平地练习,然后小心试验,慢慢增加高度。几天后,熟练掌握,逍遥天地间。 她呢? 薛忱直接把她往剑上一丢,没有任何缓和。这高度摔下去,不死即残。 眼下放晴,天空出了太阳,昭瓷却浑身发抖, 她牢牢抱着长剑,完全不敢松手,同黏在上边似的。 好在这是把新剑,还没开刃,不至于伤人。 “祝你好运。”薛忱笑了一下。 昭瓷横生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 啊啊啊—— 昭瓷在风中跟着迅疾的长剑凌乱。 “敛神调息。” 少年很平淡地开了口,似乎还说很多其他的话,昭瓷只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敌强我弱,昭瓷没有任何发言权,被迫跟着学。 落地时她四肢都在发抖,喉咙干涩,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但薛忱这种教法,包括他和她说的那些技巧,确实有点东西。 再被丢上剑时,她竟然能颤颤巍巍地御剑而行。 清风徐缓而过,绿叶打着转飘落,头顶的白云长空触手可及。 陡然间,昭瓷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当剑修。 “昭瓷。” 少年的声音似从不知何方飘来。 他在底下仰视着她,神色看不太清。 昭瓷坐在剑上,往下飘了飘,认真望向他。 “你之前用的那阵法,”薛忱微顿,“不要光明正大地用。” 点到即止。 他也懒得再往下说什么。 门又在这时被敲响,又是涂珊珊的声音。 “薛师弟!”她在门外高喊,“小师妹醒了吗?” 身侧像是卷过阵疾风,昭瓷从长剑跃下,轻声应道:“我在这。” 薛忱挑了下眉,不说话。 门自己打开,涂珊珊风风火火冲进来,像是想给她一个拥抱,却骤然僵住动作。 昭瓷顺着她的目光垂眸,看到提着的那把长剑。 涂珊珊目瞪口呆,像是生吞了一整个鸡蛋。 她很快回过神,仗着筑基期迅疾的身手,猛然扯过昭瓷,压着她一齐鞠躬:“薛师弟,小师妹她不懂事,你千万别和她计较。” 昭瓷不明所以,脑海里响起涂珊珊的声音: “师妹,你这简直是不知死活啊。” “剑修向来把剑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薛家人更是个中翘楚。尤其薛师弟他,其实性格很反复无常。” “你知道上一个乱碰薛师弟那剑的人怎么样了吗?坟头草都长三尺了!” “不是这样的,师姐。那人是偷剑的。”昭瓷小声替薛忱辩解。 小说里明明白白写着,那人偷剑不成反被杀。 “原来是这样。”涂珊珊微一愣,猛然回神,“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啊!” 只要是他们心里想的,全都会被薛忱听见。 在涂珊珊下次开口前,薛忱淡然出声:“不要紧。” 涂珊珊这才敢松手。 熟料薛忱又接着道,语气平淡:“这剑送给昭师妹,算作魏毅之事的赔礼。” 昭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用。”她摇摇头,上前几步,将剑同剑鞘一道放在薛忱身侧的桌上,抬眸,望着他认认真真道:“谢谢。” 涂珊珊看着那剑,脸上明显肉疼。 薛忱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空中飘来阵奇怪的气息,沾着屋内他惯用的熏料,却又混着股其他的、更好闻的香气。 浅绿色衣袖从身侧掠过时,薛忱指尖微微一动。
第016章 据说魏毅受到了相当重的惩罚,这段时间都请假静养。 昭瓷没放心上,每日安分修炼。 木灵根相当适合当药修。 她已经假模假样算半个药修了。 “瓷瓷,你也来学御剑?” 涂珊珊和昭瓷日渐熟络。在课上遇见了,又热络搀起昭瓷的胳膊。 昭瓷点点头。 半晌后,努力接话:“师姐也是?” 终于到药修要选修其他课的时候。 昭瓷最先想学的是画符,或是阵法,但这两东西都烧钱。青云宗每月发的俸禄,她大半用去买药,余下的连件新衣都买不起,想了想,还是选了御剑。 毕竟入门用的剑,教习夫子会发。 平日里她也没少练习薛忱教的那套法子,学起来应当还是比较快的。 御剑课出乎意料的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 不少都穿着剑修标志性的白袍,腰佩长剑。 “剑修也要来上这个课?”昭瓷小声问道。 她记得这种选修课,是不许本专业的修士报名的。 “没,他们来围观。”涂珊珊凑近了,撇嘴道,“六大峰里,就数剑修最爱凑热闹。哪边开课,哪边有趣事,哪边就有他们。” 想了想,她又在后边小声补充:“不过也有例外。薛师弟就基本没来过。” 有段时间没见大反派,乍听见这名字,还有点陌生。 昭瓷眨眨眼,“哦”了一声,没在意。 剑修夫子给分松,涂珊珊是来打诨摸鱼的。昭瓷又社恐,不愿意站到夫子眼皮底下。 两人一拍即合,手拉手缩到最后,淹没人海中。 在场都是没有御剑基础的。 夫子这节课教的内容也简单,就是站到剑上,然后在约莫树顶的高度移动半米。 大反派教的东西,昭瓷每日都有勤加练习,分组练习时自然没多大难度。 “快下课了。”夫子看看时间,沉声道,“我抽几个同学上来做示范吧,看看这节课掌握得怎么样。” 昭瓷呼吸一滞,瞳孔地震。 快下课了就不能下课吗? 非得搞这种阴间东西。 察觉到昭瓷的紧张,涂珊珊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道:“你都会了还紧张什么?再说,这儿两百来号人呢,怎么可能抽到我们。演示完就能去吃饭了。” 想想也是,昭瓷信服地点头。 附近围着的那群剑修,确实爱凑热闹。 每有人上去演示,都是大片起哄声,鼓掌的、称赞的话语此起彼伏。 怪吓人的。 她等会要多吃碗饭,安慰安慰自己。 “最后再点一个。”挨个演示完后,夫子翻了翻名单,温声道,“这姓蛮独特的,就这个吧。” “昭瓷。”他捏着名单微笑,“哪个?上前来。” 现在改名来得及吗? 昭瓷木着张脸,在同门注目礼下走出顺拐,大脑空白,差点徒手接剑刃。 哄笑声响了一片。 穿过两侧绿树,随着清风,徐缓飘到附近的校场。 薛忱刚练完剑。 平日里熙攘的校场这会空无一人。 他习以为常收回目光。 正准备御剑往定山居去,喧嚣的喊声中,赫然出现了个熟悉的名字。 就两步路的距离,反正无事可干。 长剑入鞘,薛忱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往御剑课的方向走去。 薛家以剑道闻名,御剑又自有技巧。族中弟子学过两三次,便能成御剑好手。 所以薛忱万万没想到,他来的时候会看见这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熟悉的青绿身影从长剑滑落,衣袖上扬,似只断了线的蝴蝶般坠落。 薛忱袖下指节微屈,又蓦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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