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青衣少女坠落在地,尘土纷扬。 地面提前设了阵法,便是为应付这等突发状况。 昭瓷虽然看起来摔得重,却没有半点实质性伤害。 她很快地起身,拍了拍衣摆,面色倒是一如既往淡然。 【痛死呜呜。】 【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做好。好丢人,真的好丢人,整节课最丢人的就是我。】 【让社恐人当众演示御剑,不如让母猪去爬树呜呜呜。】 夫子背着手站在昭瓷面前,摇摇头,叹气道:“一节课你是丁点没学会啊。” “罢了,毕竟是药修,下次加油。”他又勉励道。 昭瓷抿抿唇,一言不发地回队伍里。 “你别太在意。”涂珊珊赶紧凑过来,宽慰道,“关键是自己会就行啦。能不能演示出来,根本不重要嘛。” 话是这么说,但她看起来比昭瓷本人难过得多。 方才昭瓷落下的刹那,周遭不加掩饰的笑声,连涂珊珊听着都难受。 “我没在意。”昭瓷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宽慰道,“又不是考核,没什么大不了的。” 目光似有闪躲,游离着落在了人群之外。 她微微一愣。 少年立在人潮的边缘,不急不缓地望向她,神情平淡。腰侧浅绿的剑穗随风晃动,摇曳不休。 他好似冲她颔首,算打过招呼。 昭瓷垂眸,错开了眼。 涂珊珊扯着她往饭堂挤。 但正值饭点,大家都赶着去抢饭。推推攘攘间,两人被冲散开。 这种时候,昭瓷只会往后退,脚下却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 身侧有人眼疾手快扯住了她,手腕传来冰冷的触感,一触即分。 清冽好闻的气味,像冬日清晨松柏覆着的寒霜。 昭瓷站稳,垂下眼睫,很快又抬眸认真道:“谢谢。” 薛忱仍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懒懒散散出声:“不用。” 正想告辞时,薛忱蓦地抬手,取下她发间插着的枯草。 “练剑有所失误,本就是正常的。”他将枯草捏在指尖,转了转,抿唇轻声道。 昭瓷仰起脸,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眯眼。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能做好的事没有做好,那就是不对的。】 “昭瓷!”涂珊珊手作喇叭,隔着老远喊她的名字。 昭瓷忙转身,踮脚伸手向她示意。 再回头时,面前陡然出现了只银光凝作的小狗,从这儿小跑到那儿,冲她摇起尾巴。最后又在她眼皮底,“嗙”的一下,化作一团繁花,小声地炸开在空中。 像是飘落的星子,悄悄沾在了她的睫毛上。 昭瓷不自觉弯弯眉眼。 身侧早没了那道白色身影。 艳阳高照,清风和煦,赤金的饕餮纹兀自消失于汹涌人潮间。
第017章 清风和煦,疾驰的身形陡然搅碎一地树影。 玄黑劲装的少女立于长剑上,神色漠然,轻描淡写地穿梭天地间。 “瓷瓷,你该换衣服了!”涂珊珊的脑袋从墙后冒出,“表彰大会要开始了。” 昭瓷微微点头,从长剑一跃而下,结束了今天的御剑练习。 房门合上又大开。 出来时,昭瓷便换了件浅青色的裙裳,衣袖稍显宽敞,腰间以枚别针束起,难以察觉。 “你这衣服,码数不对吧?”涂珊珊边扯着她往宗门大殿走,边蹙眉问。 昭瓷吐舌:“有一点。” 码数确实不对。 但也不是不能穿,拿个别针别着就好,省得再去霓裳阁同陌生人打交道。 “这个表彰大会,真的不能不去吗?”昭瓷试图再挣扎,努力道,“比如我头疼肚子疼,或者摔跤脚瘸了、奄奄一息,可以不去吗?” “不能。”涂珊珊用看傻子似的眼光看她,“这都是一个医修就解决的事。” “当众表彰,多光荣的事啊,你怎么老不想去。”涂珊珊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药修的第一名,抬头挺胸好吗?” 宗门大殿近在咫尺。 昭瓷叹气,勉强宽慰自己,反正涂珊珊在里边帮活,同她有个伴。 熟料推门而入时,涂珊珊突然顿住脚步,替她把衣服理好,抱歉道:“我家有急事,请了假,送你过来便回去。” 也就是说…… 昭瓷瞳孔地震,眼睁睁瞧着涂珊珊一去不复返。 她绞着裙摆,被掩埋在乌泱泱的人群间,无助又弱小。 放眼望去,找不到哪怕一个熟人。 这些位置还都是紧密连在一处,衣袖挨着衣袖的那种。 窒息。 太窒息了。 “你在这杵着干嘛?”身后传来熟悉、又有些懒散的语调。 她的发带似乎被人扯了扯,脑袋被迫后仰。 昭瓷眼睛一亮。 果然是大反派。 他今日罕见地用了玉冠,墨发高束,白衣翩翩,眉目间是客套疏离的笑意。面庞虽仍显青涩,却不难看出日后的风采。 不论见几次,薛忱这张脸倒是分外惹眼的好看,越看越好看。 昭瓷错开眼,抬手,一点点扯出自己的发带,小声道:“找座位。” 都说两害取其轻,昭瓷又不是个记仇的,早些时的不满早做云烟散去。 在满是陌生人的状况,看见薛忱,就同见了救星似的。 薛忱看她眼,没再说话,选了最后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斟酌片刻,昭瓷挪着步子,赶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她试探地问。 【希望大反派不要介意。】 【球球了呜呜,孩子真的不想被陌生人挤在中间。】 “随便。”薛忱微弯眉眼,将身侧靠窗的位置让了出来。 昭瓷舒口气,如蒙大赦般坐下。 她就想坐靠窗的那个位置。 左手边是薛忱,右手边是堵墙,又在角落,非常适合她。 落座后,薛忱没再同她说话,双手环胸,闭目养神,瞧着恹恹的。 昭瓷想了想,起身,将窗帘拉过半边,挡住角落的阳光。 【大太阳底下睡觉太难受了。】 她双手撑脸,习以为常地开始发呆,没注意到薛忱在这时睁了眼,侧首望她,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时间已到,长老席却空空如也。 周围有不少弟子不满嘟囔。 昭瓷无甚感觉。 扫眼身旁少年,看样子是睡着了。 困意兴许是会传染的。 昭瓷也打个哈欠,微晃脑袋。 不知何时起,窗外下着连绵细雨。 药修追求同草木合一。 当第一滴雨珠落下,叩击在叶片,啪嗒地碎开,复又承起万千珠玉漫洒时,于草木声音里,昭瓷隐隐察觉事情有所不对。 身边有些微动静,原先熟睡的少年缓慢睁眼,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道:“天色好暗了。” 他显然在同她讲话,微微侧首,漆黑深邃的瞳仁里映出穹幕一瞬而过的闪电。 稍一犹豫,昭瓷缓慢凑近,小声开口:“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 她入门晚,实在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倏忽间,宗门大殿内常年燃着的烛火,罕见地同时熄灭。 嘈杂的闹声、浓郁的黑暗里,少女身上那股若有若无、明媚好闻的香气愈发明显。 她的发梢从他的手背划过,带起阵愉悦的酥麻感。 薛忱微弯眉眼,笑了笑:“可能吧。” 就在昭瓷身侧,他抬起手,咔嚓一声掐断了潜伏之人的脖颈。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昭瓷的面庞,缓慢下滑。 没等她抬手,格格不入的冰冷触感便将那液体抹得一干二净。 殿内再燃烛光,火焰却在疾风内纹丝不动。 面前的少年笑吟吟收手,指尖染红,轻描淡写地用帕子一点点拭净。 肩部饕餮纹显得分外狰狞,虎视眈眈。 “我们被关在宗门大殿内了。” 临近处,有人声音颤抖道。 刀劈斧砍,术法轰炸,殿门依旧合得严实。 啊啊啊—— 昭瓷浑身一抖,仓皇回头,亲眼瞧着蓝衣的符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自己的同门动手。 越来越多的惨叫响起。 往日和睦的弟子陡然自相残杀起来,负伤者累累,且伤势于治愈术无效。 昭瓷深呼吸,提起裙摆冲到倒地呻.吟的符修前,解开身侧储物囊,平日舍不得用的药粉,这会同不要钱似地洒落。 符修面色舒缓,她又立刻救下个。 还是有人不停地互残,不停地倒下。 “屏住呼吸!空气里有东西!”昭瓷很努力地一遍遍大喊。 这辈子就没这么大声说话过。 倏忽间,惊雷骤起。 草木于地面扭成漆黑的阴影,风里夹杂着泥土气息,温和拂面,却无端令人有股黏腻的触感。 空中很可能飘着植物孢子似的东西,除了药修,谁也不会注意。 众人照做,果然局势缓解。 昭瓷松口气,却惊觉自己不能动弹。应当是方才说话吸进了孢子,即使她用东西挡了面,也注意着屏息。 电光石火间,昭瓷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铿锵铮鸣里,分配给药修用来防身的那柄匕首,便已然被血肉吞没。 她双手颤抖,却松不开匕首,只能艰难将视线投向被捅的这小倒霉蛋。 白衣染红。 “你还觉得能两清吗?”少年垂睫,望着那柄匕首轻笑,眸中不见错愕。 鲜血不住往外渗,他面上却始终挂有温和笑意,好似仍是外人口中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 她靠近时,薛忱就发现了。 只是有点无聊。 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会让他感觉—— 由衷的愉悦。 窗棂吱呀作响,急促呼吸间,薛忱骤然抬手,将她的脑袋用力摁在怀里,就地一滚。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手刚巧就着她的动作,推着匕首前进数寸。 嗙。 窗边炸出漆黑的深洞,黑烟蒸腾。 她差点就变成团焦土了。 昭瓷身体依旧无法动弹,指尖却止不住地本能颤抖。 “三次。”寂静间,少年突然开口,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他的下颌仍放置于她的发顶,胸腔震动,愉悦低沉的笑声近乎贴着昭瓷耳畔响起:“你欠了我三次。”
第018章 (修) 什么三次? 昭瓷瞪大眼,却来不及深究其中含义,眼里只有那片刺目的血迹。 看见旁人动手杀人,和自己亲自捅一刀还是不同的。 至少她现在有点接受不了。 腕上又贴上冰冷触感。 薛忱使了点力,漫不经心地取下她的手,又猛然拔出那柄匕首,笑着道:“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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