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不了的。”薛忱低声笑了笑,抬手,抹开莹白面颊上的血迹。松手时,银光一闪,那点鲜红立时荡然无存。 匕首在他指尖转过圈,铮然一声,崭新如初地归于鞘中。 植物孢子带来的毒是短时性的。 一阵难言的酥麻过后,昭瓷的身体总算可以动弹。 “对不起。”她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道。 纷纷扰扰渐息,大殿内很快归于平静。 四下骤然只闻压抑的呻.吟、啜泣,还有柔声的安慰。 “对不起。”昭瓷回过神,掏出药粉拼了命地往上撒,垂眸,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倒药粉时,她连手都在颤抖,瓷瓶差点儿坠落在地。 唔,还以为伤了他,她会同旁人一样高兴呢。 薛忱定定看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笑。 “没关系。”少年的嗓音清脆悦耳。 眸中藏着朦胧的笑意,像是山间清晨缭绕的云雾,无形却有几分诡异。 “看那!”突然有人惊呼道。 昭瓷循声望去。 空中陡然浮现两行金字: 「此为中段考的奖励秘境,死即回归现实,如方才受伤的弟子。」 「秘境内机缘自取,手段不限。」 底下弟子哗然一片。 “手段不限?那恐怕毫无公正可言。” 秘境之外,宗门大殿最顶层,身披长袍的多名长老齐坐屋内。 姚渠长老终于没忍住,出声道。 “弱肉强食,有本事拿机缘,还得有本事活到最后。”居于正中、紧闭双目的青云宗宗主骤然睁眼,沉声道,“而且来不及了,这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得赶紧定人。” 姚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沉默半晌,这才问道:“原先不是选了周长老的徒弟么?” 周长老是御剑山山主,剑尊周驰。 周驰瞧着年过半百,气度却依旧出众,样貌英俊。他摇着头,叹气道:“薛家的情况你们晓得。我这弟子,最近状态奇差。” “老实说,我心里完全没底。”他盯着水月镜内面色异常苍白的少年,目露担忧。 四下寂然。 突然,最左的老者抚着胡子笑道:“那姑娘怎么样?绿衣的那个。” “天赋和性格都不错。”他看起来很满意,“这么多人里,就她从始至终几乎都泰然自若,处事不惊。” 姚渠一看,他说的那人是昭瓷,赶忙行礼道:“贺老,她恐怕不合适。方才她并非泰然自若,是大脑空白。” 贺川没信,笑着调侃:“你这藏私呢。” 姚渠还想说话,却蓦地被打断。 “行了。”青云宗宗主缓慢开口,冲着水月镜颔首,“先看看吧。” / “嗙”的声巨响,殿外禽鸟受了惊,振翅高飞。 长着锯齿、粗壮异常的藤蔓破顶而出,开出米粒大小的黄花,无风而动,时不时抖落细碎粉末。 “这、这怎么可能是药修啊?”不少修士仰起脸, “我的丹田不能运转了!”很快是更惊恐的声音响起。 昭瓷扯起薛忱,翻过窗户,径直往外跑去。 掌心里的肌肤比往日里凉得多,液体徐缓滴落,在指尖留下不一般的温热黏腻触感。 不知谁先带头怀疑毒孢子是她所为。 昭瓷有心辩解,可社恐本性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成了他们口中的默认。 这番煽动下,不少丧失伙伴的同门被怒火冲昏头脑,视她如仇敌,全然忘记不久前她还在努力救人,纷纷群起而攻之。 薛忱原本确实是游离事外的。 直到他挡下了最先动手的剑修,漫不经心做出四字评价:“丢人现眼。” 他两便被打成一伙了。 昭瓷很努力挡住殿内众人的攻击,扯着薛忱一道跑出来。 薛忱才被她捅过一刀,刃上还擦有她新研发的毒。 瞧着问题不大,但她实在担心。 不会死吧? 即使是假的死亡。 “昭瓷。” 她还在神情恍惚,没听见。 薛忱又喊了一次:“昭瓷。” 他垂眸,目光落在那双颤抖不止的手,抿了抿唇,微一犹豫,还是轻声道:“没有事的。” 好像不如预想中有意思。 望着少女要哭不哭的模样,他迷茫地蹙了眉,先前姑娘家担心他死了的心里话还在耳边回荡。 薛忱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来,腕上似乎都沾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她扯着他,掌心里的温度比从前低上不少,扯着他往不知道哪里跑去。 唔,还是有趣的。 薛忱不易察觉地弯了眼。 他突然抬手,扯了扯昭瓷的发带,在她困惑的眼神里,难得温和解释:“你头发快散了。” 昭瓷“哦”了声,没在意,自然也没注意到有缕银线混入乌发间。 “你得在这等等。”昭瓷不由分说推着薛忱进芭蕉树叶下。 她自己站在薛忱身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宽大青绿的芭蕉叶,看着远处影绰的修士。 昭瓷穿来的时机,比小说剧情开始时要早些。 所以这段剧情,她并没有任何印象,仅能凭借本能带着薛忱往附近看起来安全些的树林跑。 方才那藤蔓是她改良过的。 藤蔓开花时,会洒落无色无味的花粉,吸入能引起人体的基因效应,让丹田短暂停止运作。 可惜耗力巨大,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几乎掏光昭瓷所有灵气。而且目标与自身修为差距越大,效用越差。 能取得那等奇效,还是仗着他们对药修的刻板印象,讨了个巧。 昭瓷侧首,目光落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少年身上。 【之后大反派可以自保,但我应该不能。】 【好像趁早离开才是上上策诶。】 无意抬眸,树顶长着的几朵奇异小花吸引了她的注意。 昭瓷提起裙摆,小步往那颗树走去,踏出的第一步便超过十米。 《百植谱》写了,这花不单能止血,还能解毒,刚好解了她匕首上的药。 自己犯的错,还是要自己收场的。 丹田里的灵气基本用尽,她只能小心地爬树。 修仙以来,昭瓷身体比从前好上许多,不再容易感到气闷。 这等高度的树,也不算多有难度。 但昭瓷才踩上第一根枝干,便双腿发软,意识模糊。 发间银光骤闪,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坠入一片浓郁的黑暗,头往后地直直栽落。 本该熟睡的少年,不知何时起身,骤然停在青树底下。 微微仰起下颌,半边侧脸如刀如削,眼底那点泪痣泛着诡异的红光。 他抬手,自然而然地接住坠落的青衣少女,笑了笑,眼里是凉薄的寒意。
第019章 (修) 滴答。 水珠坠落地刹那,昭瓷睁了眼。 四周空荡荡的,两侧是光滑平坦的石壁,恍惚刹那,她才模模糊糊想起,方才应当是在宗门大殿的。 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昭瓷陷入沉思,她能肯定自己不是很久前的体弱昏迷。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了呢。”临近处传来熟悉带笑的嗓音。 朦朦胧胧的阴影里,少年屈起腿,手随意搭膝,漫不经心地望向她,眼底泪痣鲜红欲滴。 对视刹那,他友好一笑,眸中红光转瞬即逝。 昭瓷大脑宕机片刻。 “还有这种好事?”她喃喃自语,抬起眼,认真诚恳发问,“那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吗?” “嗯?”薛忱愣了愣,眼底闪过很明显的困惑。 他还以为昭瓷得哭或尖叫呢。 昭瓷不清楚他的想法,撑着脸,盯着啪嗒啪嗒落在地面的水珠发呆。 乐,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困在这意味着,他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既安全,又不用同陌生人打交道。 也就是说,方才那众说纷纭的局面不会上演第二次啦! 昭瓷好努力才能克制上扬的唇角。 至于潜在的危险…… 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想啦,到时候再纠结。 薛忱没料到她是这么想的,轻笑着道:“只要你想,当然一直都可以啦。” 声音像是从不知何方传来,于空荡石室间回响,飘远渺茫。 “但这真的没有进出口吗?”昭瓷四下张望,室内显然并非是不通风的浊气。 薛忱不答,笑着反问:“你想它有还是没有?” 这还能随她心念而动吗? 搞不懂呐,昭瓷晃晃脑袋,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的伤,还会痛吗?”昭瓷上下打量着他,斟酌着问道,“有奇怪的感觉吗?” 在她不醒的时候,薛忱显然用了洁净术,白衣再无血液外渗,瞧着也同个没事人似的。 但昭瓷还是担心。 【如果大反派有哪感觉奇怪,那估计不太妙。】 【昏迷前我要是把那花摘下就好了,就能给你解毒了。】 【我到底为什么犯抽在匕首上抹毒啊?还不带解药!】 昭瓷爬的那棵树,确实长着丛奇异的花。 还以为她想走呢。 薛忱垂了眼,神色晦暗不明,很快眉宇间又染上愉悦的笑意。 他体质特殊,那点儿伤早愈合了,毒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但薛忱弯过眉眼,漫不经心地扯了个谎:“不痛。有。” 昭瓷明显不知所措,斟酌片刻,犹豫着道:“你要让我看看伤吗?” “不要。”他复又抬眸,微笑,摇了摇头,“现在挺好。别担心。” 仔细打量半晌,他看着是真挺好的,昭瓷不再强求。 “那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她认真叮嘱。 薛忱颔首。 笑容比以往都温和,身后石壁反着凛凛寒光,是说不出的诡异。 瞧见他这副模样,昭瓷骤然想起小说里,薛忱黑化后的设定。 说他行事恣无忌惮,一念之间伏尸百万。而且偏执病娇,占有欲极强。 有了心上人后,既不让心上人和旁人交谈,自己也不和旁人交谈。动不动小黑屋、掐脖子、杀情敌一套走,还总想将心上人锁在身边。 心里飞快闪过某种念头。 在她捕捉那念头前,身侧少年突然轻微咳了几声,打断昭瓷的思绪。 他纤长的乌睫上下扇动,偶尔地遮住那颗红痣。 面颊又成了不自然的苍白,唇瓣同样血色不足,猛咳不止。 书里说,大反派向来能忍伤。像现在这样,如此明显得示弱,想必是难受到极点。 身为罪魁祸首的她很认真地反思着。 察觉到她的目光,薛忱飞速藏住那点罕见的脆弱,面不改色:“没事。” 昭瓷微愣,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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