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降温后的原石需捶打、碾碎成沙粒状,这一步与制瓷取土的过程很像,不过比瓷土的要求略低些。 最后二次入水,淘洗其中杂质,再经过晒干,就可以得到石英砂了。 一次煅烧,两次入水,这样反复去除杂质,制得的石英砂纯度较高,最后做出的玻璃也会更加透亮些。 制玻璃最主要的原料石英砂,能降低其熔点的碱,使其不溶于水的生石灰,都准备好了。 卫蓁最后还是没能从草木灰中提取出纯碱,这些碱是手下的人在西边百里之外的一处盐湖找的。 把这三样东西按一定比例放入窑炉,经过高温烧制后,化作一汪液体。 然后她用一根特制的中空长管从圮竭中剜出一小块,也没修饰形状,任其微微冷却后,用铁嵌敲击长管底部,让它落在特制的架子上,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玻璃块就做好了。 卫蓁本意就是给两位小师傅做个示范,真让她吹玻璃或是转出一个模样规整的器具,那着实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吹玻璃的方法就暂时不告诉他们了,姐弟俩年纪尚小,肺活量还差些,待她再找个人来做这事。 冷却后的玻璃色泽明亮,透光度她比预想的要好些,但表面还有点粗糙,能看得出里面的细小气泡。 比起第一次就能烧出臻至完美的瓷器,这次烧的玻璃倒是要差上许多。 即使是这样,也足以令院中众人震惊了,尤其是叶瑜和叶瑾两人。 琉璃甫一传入大周,其形如水晶,美轮美奂的模样便受到无数皇宫贵族的追捧,在这般风气的影响下,许多匠人开始研究琉璃的制法,他们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尽管穷心竭力,试过成百上千种原料,他们的父亲终究没能制出合格的琉璃。 那令众多匠人百思不得其法的技艺,就在他们的眼前展现了。 叶瑜和叶瑾之前虽猜到了公主要做琉璃,但他们远远没想到成品的质量竟这般高,比起西域的琉璃制品,公主所做的要更加透亮明澈。 如果说西域的琉璃是形若水晶,那公主所制既是形如水精,光莹精妙,见之心喜。 卫蓁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灼热目光。 从没被人这样看过,她又开始头痛了。 “此乃玻璃,与琉璃有些微差异,烧制过程就是我演示的那样。你们把手上这批瓷器做完后,就先做玻璃,要多做一些光滑平整的玻璃板来,我有用处。” 两人忙不迭地答应了,然后继续对她报以崇敬的目光。 十月中旬,距卫蓁教姐弟俩炼制玻璃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西郊就传来音信,符合她条件的玻璃制成了。 念着正门人来人往的,她直接让人从后门运回府里。 早先与林总管知会过,地方都给腾出来了,只待组装完成,老夫人生辰贺礼一事就算了了。 不知为何,今日卫蓁总是心神不宁的,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后门守着。 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刻,就见远处过来一行人。 走得近些了,卫蓁看清是郑远在前带队,周围几人牢牢地护着中间的一辆架子车,车上用布料裹得严实,应该就是她要的玻璃。 她随即把后门让开,又给郑远指了路,让其他人跟着他走。 侯府不许车辆进入,因此,他们只能每人背起一块儿玻璃板步行进去。这时,卫蓁才发现,不只是在车上裹得严实,每一块玻璃还单独包了起来。 想来该是叶瑾和叶瑜做的,真是有心了。 她需要的玻璃多,几人一次背不完,得来回两趟才行,期间,她就一直守在这里。 没办法,心里那股不安定的劲儿怎么也摁不下去。 她还在想着,该不是自己遗漏了哪里,这批玻璃有什么问题吧…… 冷不丁,就听见一个低沉男音,“城内城外,凉州安定,公主是哪里都能折腾。” 卫蓁寻声望去,所有的心神不宁都有了理由。 居然是燕景云! 他回来了! 虽说之前他在府里的时候,也没拘着自己,可一见他回来,她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卫蓁把这归结为,是自己的小命还在他手里捏着的缘故。 或许,用天性不和更为恰当? 她心思百转,脸上挤出一抹笑,“侯爷,您可回来了,我还在担心呢。” “我若晚回来两天,公主不得把侯府拆了。” “怎么会呢?” 天地良心,她只是给花园做了一点点改造,完全不至于用“拆”这个字,而且她向林管事知会过的。 “我听林俦说,你要在侯府动土?” 燕景云眼皮一掀,深褐色的双眸直直盯着她,想要看出点什么似的。 卫蓁被他看得发憷,直接搬出了老夫人的名义。 “马上快到母亲的生辰了,那是我给她老人家准备的贺礼。不知侯爷可有备礼,不如以你我二人的名义送出可好?” 东西都快做完了,让她这个时候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以两人的名义送出,用膝盖想也知道燕景云不会接受,场面话而已。 “当天宾客如云,公主可要好好准备,才配得上这镇北侯夫人的名号。” 说罢,他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第19章 那边忙忙碌碌地组装玻璃时,卫蓁突然想起,算算日子,城东地里种下的白菜应该熟了。 之前苜蓿已经收了一茬,白菜比苜蓿的成长期要长些,这会儿也该收了。 趁着天气好,她带着人到了田间。 近两个月来,她一直忙着找矿制瓷,对这边有所忽视,出乎意料的是,白菜长势还挺好的。 平坦的土地上,大片的绿色显示着勃勃生机,一颗颗白菜紧紧簇拥在一起,外叶扩展,内叶团起,就像一朵朵盛放的鲜花。 卫蓁站在田埂上,望着这一幕,内心不由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在现代时,试验田地方有限,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片土地供个人种植,想当初,她本科毕设的实验对象,就是几株种在花盆里的麦苗。 现在,这么大片的土地暂时可以交给她来种植,虽然不是亲手种的,但这么多水灵灵的大白菜都是她指挥下种的。 胸腔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这大概就是收获的喜悦吧。 卫蓁沉浸在这大片的绿色中无法自拔,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接近。 “姐姐,上次去找石头的时候,你怎么没来?” 卫蓁低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拿着石英石的小男孩。 上次要寻石英矿,她想着郑远也知道这孩子的住处,索性把事情交给他了,自己就没有过来。 田间的菜由别人采收,卫蓁就站在田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孩子聊天。 “因为姐姐有事要忙啊。”她眉眼弯弯,唇角是温和的笑意,“还要谢谢你带他们去找石头,可帮姐姐大忙了。” 这一声“谢谢”顿时让男孩闹了个大红脸,人也扭捏了起来。 “我……还要谢谢姐姐呢。” “哦?谢我什么。”与这男孩只见过一次,卫蓁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我阿爹说姐姐发明的犁很厉害,明年他就能和阿娘一起下地干活啦。” 上次在这儿试用改制犁时,有三个附近的田间汉子也试了一下,想来他们中的某一位就是这男孩的父亲了。 这倒是提醒了卫蓁,改制犁推广的事她还没跟燕景云提。 “你帮忙找的矿石非常好用,改制犁的事情定下后我送一把好不好?” 岂料,男孩摇头,“阿娘说不能白拿人家东西。” 能感受到小姐姐的好意,但阿娘的话也要听,拒绝了眼前的人,又怕她不虞…… 男孩左思右想,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话可以讲的。 “对了,前两天镇北侯路过我们家了,阿爹还向侯爷说起了姐姐。” 卫蓁稍稍反应了一下就明白了。 她之前听郑远说过,附近的村子住的全是因病退伍的士兵,燕景云巡防归来途径此地,探望两句实属正常。 比起自己被提及,还是燕景云平易近人这个点更令她惊讶。 就……没想到他是走这个路线的。 “他们说我什么啦。” “阿爹夸姐姐聪明能干,还说侯爷娶了个好夫人。” “真好啊!侯爷厉害,姐姐也厉害!你们是一起的。” 男孩抬头望着她,眼眸中闪烁着干净纯粹的光。 卫蓁:…… 被别人夸赞的感觉确实不懒,但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听到自己和燕景云的名字放在一起。 这话当然不能讲给孩子,于是,后面卫蓁就被动地听了小孩对燕景云的崇敬和向往之情,以及他俩如何般配云云。 在小孩子那里受到暴击的心,只有美食才能治愈。 加上今天刚刚收获的大白菜,卫蓁决定做一道如意白菜卷,主食就用馒头来搭好了。 自从穿越之后,她就再没吃过松软可口的面点,条件所致,这里不管是馒头还是包子,总是味道发酸,口感也不好。 找到碱之后,她留了一些,自制成了小苏打,今天蒸馒头的时候加进去,希望能让口感好一点。 回到府里,她直接去了自己所住的东院。 东院本就有间小厨房,只是先前燕景云用不到,故而废置了。 不过搬玻璃的时候她让人顺带把这里收拾了出来,以后她再想做菜,直接用这里就成。 蒸馒头要更费时间些,于是,卫蓁洗了手就先去和面了。 和面前,她先加了一些饴糖和小苏打在水中,然后将其搅拌至彻底融解后,就用这碗水来和面。 一手倒水一手和面的操作她还不太会,就把水分成好几次逐量倒入,期间专心搅动面粉,直至散如烟尘的面粉结成絮状。 然后揉成一团,用布子盖住,放在一边,让它自行发酵。 一颗大白菜也早就被摆上案头了,卫蓁手起刀落,脆甜的白菜杆被她切下放在一旁,白菜叶则拿去洗净,在滚水中焯至微软,待嫩绿的叶子微微卷起时就捞出备用。 然后在粉色的肉馅中加入白色的菌菇丁和橘色的萝卜丁搭配,再打入两个鸡蛋,澄清的蛋液透过肉馅的空隙充分渗了进去,蛋黄则附在上方,随着肉馅的高低起伏向四周流动,最后佐以调料。 在调味时,她加入了一种名为菌菇粉的调料。 这是卫蓁之前在厨房发现的,问过之后才知道,其实就是把菌菇磨成粉状,是专门用来给食物提鲜的。 没有鸡精和味精,为了增加食物的鲜美,还能用别的食材来做调料,人们对美食的执着果真不可小觑。 经过搅拌,肉馅、食材和调料已经充分混合在了一起,接着需用嫩绿的白菜叶将其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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